“……”
“……”
每次早上上学，我和小林同学都会有这么一段沉默的时光。
只是这一次，格外难熬。
“……你们做了什么？”
“什么？”
我抬起头，看向小林。
小林的眼神空洞的可怕。
“把我装的东西弄掉之后，你们干了什么？”
“什么都没干。就正常的回家了。”
“……”
小林同学不说话，然后低下头。
看不清她的表情。我默默的将手机取出，打开一看，是早坂发来的消息。
“学长，早啊。你应该还没起床？”
饶了我吧，昨天可是聊了一晚上……我叹了口气，关掉手机，装作没看见。
电车轻微的摇晃着，我注意到，车窗上渐渐出现了雨痕。
下雨了。
……
“川崎酱～”
“干、干嘛？你今天怎么那么恶心？”
川崎一脸恶寒的看着我，唉，居然有一天会被他用这种眼神看着，感觉自己的人生坠入了无可救药的低谷啊。我维持着暧昧的表情，朝他抛了个媚眼。
现在是第一节下课后，班级里有些吵闹，到处都在兴奋的谈论着不久之后的秋山祭，已经逐步开始有了些祭典的氛围。
我清了清嗓子，摆出正经的样子。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川崎狐疑的看着我。
“事先说明，我不参与你和小林之间的任何事，也不会参与早坂和你之间的任何事。”
“为什么？”
“因为很可怕诶！”川崎打了个哆嗦，“总感觉靠近那种事情会变得不幸。”
“放心，不是那方面的事情，”我深以为然的表示赞成，但想来文艺社的东西和那俩家伙八竿子打不着：“是文艺社的活动啦。我们准备办社刊。”
“办社刊？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至少需要五篇文章，我们凑来凑去还差一篇，就想着你能不能帮一下忙。”
“不要。”
“这是我一生只有一次的愿望——川崎酱，我们是朋友吧？是吧？”
“都说你这样很恶心啦。”川崎表情复杂的看着我，抱起胸，“我也不是很会写小说。找别人好吗。”
“可是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呜哇……这种有点可怜又有点恶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是吧是吧。我央求的看着他。“而且你以前不是写过小说吗？什么穿越到异世界成为皇孙……”
“等、等等——”川崎打了个寒颤，惊讶的道。“你怎么知道？”
哼哼。我可是有备而来。
“穿越到日式西幻小说的拆那少年，遇见了天才魔法师青梅竹马，和无口精灵女仆什么的……感觉上很有趣。”
“别说了，别说了，我帮，我帮你还不行吗！”
川崎欲哭无泪的看着我，就差把我的嘴巴给堵住了。
就这样，花了半节下课的时间，我把社刊的事情完美解决了。
和川崎说明了截稿日期，他恨恨的看着我。
“这周末去女仆咖啡厅的钱你出。”
“好好好。”我答应他，毕竟才刚让他帮了忙，也不好太过分。
因为我们班是做炒面摊，需要准备的东西比较少，但其他班级现在已经或多或少能看到做准备的痕迹。隔壁班甚至已经把鬼屋的招牌做好了，挂在班级门口，有点怪瘆人的。
中午，我按照往常的惯例，先去食堂买好了面包，接着往社办走。
今天买的是普普通通豆沙包。听说是一吃就忘的绝妙普通味道，不知道尝起来如何。
带着些好奇的心情，我转过楼梯的拐角，晃悠悠的往上。手机发来信息，是早坂。第一句是问“为什么早上不回消息”附带了一个生气的颜文字。第二句是“为什么到现在了还不回消息”附带了一个超生气的颜文字。第三句是“我到社办了”，什么颜文字都没附带。就在我看的时候，第四句发过来了。
“学长，你看见消息了吧？”
“怎么又已读不回？”
“真是的，你偶尔也体贴一下别人好不好！”
消息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我发了一个“快到了”之后就赶紧关掉手机，装作没看见。
小看早坂了。她是真的能做到从早到晚不停发消息啊。
考虑着到了社办应该找个什么理由搪塞早坂，结果在下一个楼梯转角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
“……小林？”
小林同学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不能再这样了。”
她道。
三步作两步，她扑了下来，把我扑倒在地，跨坐在我的肚子上。
“等……你要做什么？”
我感到背后发痛，回过神来，手也已经被按住。
小林同学的脸贴近了我的耳朵，呼出的气息仿佛在我的耳蜗中凝结成湿润而温热的雾气。
“你是……我的。这些天，玩够了吧？”
“玩够？什么意思？我们约好了吧？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等……”
“已经不想等待了！”
小林同学脸色泛起异样的潮红，她抵住我的额头，大声打断我的话。
我怔怔的看着她，因为距离过近，她的面孔有些模糊。
“你——不遵守约定了吗？”
“约定？哈哈。我懂了。你就是拿这个当借口吧？什么约定？你不过是打算趁这段时间把我撇在一边，自己放纵吧。”
小林同学的喘息已经粗重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我想要挣扎，却发现没有力气。
“怎么回事……”
“没有怎么回事。就是一些药物而已……嘿嘿……很好用哦。”
“药、药物？”
什么时候放的？我怎么不知道？
感觉肌肉完全没办法发挥应有的力量，甚至［魔法］都没有办法使用。
电话在手机里嘀哩嘀哩的响。早坂居然还在发消息，而小林同学似乎没听到这声音，只是把脸凑过来。
社办大楼这边中午几乎没人。我有一瞬间想要大声呼救，但是如果那样的话，小林以后该怎么办？矛盾的想法在我心里打转，而此时小林同学已经把嘴唇贴在了我的脖子上。
湿热的触觉让我的意识开始有点朦胧。小林同学的手没再压住我的手，而是开始搂住我的后脑勺，像是要把我融入她的身体一样，紧紧的往自己这边勒。
“我……稀饭你。喜欢你。我一质喜欢你。从那时候该始……喜欢你……”小林同学的言语变得不清不楚，连带着我的意识也开始变得不清不楚。早坂那边……不，还是别管什么早坂了。感觉身体漂浮在由火焰组成的海洋中，大脑放在缸里，身体已经开始解体，然后变成淡淡的一滩液体。
厌恶感和恶心感不停的往上涌动。我内心里什么都没有了。想到了初中的时候的学姐。
“你没办法帮所有人的。xx。”
……她这么道。
那时候我初二，而她是初三。
小林也还不像现在的这个样子。只是稍微稍微的变得有一点点奇怪。
学姐对我微笑，用最温柔的力度勾勒出最嘲讽的角度。
“想着什么‘给所有人带来幸福’……不恶心吗？已经造成的伤害，难道会因为你的行为就消失吗？别自说自话了。”
学姐站在天台的那一边，我们之间隔着网状的护栏。
“真是差不多得了。”
说着，她跳了下去。
……
我太傲慢了。
小林同学已经堵住了我的嘴。她的舌头带着粘滑的触感，先是撬开了我的嘴，然后伸进我的口腔。唾液与唾液、舌头与舌头不断的纠缠，激烈的动作让牙齿之间相互碰撞，异物感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原本被解开束缚、不停的想把她推开的手也没了力气，自我厌恶感油然而生。我到底在干嘛？
小林。
小林。
我到底做的对不对？
想到的东西乱七八糟，但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果然是那个人。
小学的时候，被小林同学欺负的那个人。
她和我很像。
不是一般的像。
所以——我才能记得那么久吧。还是带有别的感情呢？她的那双在记忆里几乎变得透明的眼睛，似乎隔着这些年的时光，注视着我。
询问我：
你以为你能弥补什么吗？
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小林突然停止了轻吻，嘴唇之间牵连的晶莹丝线如同蛛网半慢慢断开。她怔怔的看着我，眼神有些狂热与呆滞。
“你……怎么哭了？为谁？为什么？”
“……”
“……呵呵。算啦。”小林最后笑了。她眼神里只剩下了兴奋。“那种事情怎样都好吧。”然后舔了舔嘴唇，准备继续俯下身——
“学长。”
啪——
结果，小林倒在了我怀里。
——啊嘞？
怎么回事？
小林似乎失去了意识。她的呼吸紊乱，头发因为刚刚的动作而变得乱糟糟的。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没有血。
我茫然的往上看去。
早坂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根棍子。
“啊，学长。学姐应该没事的，不用担心——我的力气比较小啦。”
早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看学长你说‘要到了’结果一直没来，所以有些担心。结果刚出社办，才下楼梯就看到了这一幕。小林学姐的……呃，感情，还真是热烈呢。”
她把棍子扔在一边，拍了拍手。
“好。一时半会儿她醒不来了。一起吃午饭吧？”
……
“我说，学长，今天晚上陪我回家怎么样？”
早坂吃着自己的便当，道。
我咬着自己的面包，有点没缓过神来。“啊……今天吗？好。”结果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答应了。
“嗯。毕竟是朋友嘛，一起回家也很正常。学长，要吃点吗？我的便当。”
“不了……”
“吃点嘛。”
早坂把便当强硬的塞进我的嘴里。
“呜呜——”
“啊，学长，这是我的餐具诶——不、不知羞耻。”
早坂冷淡的看着我，然后低着头，扭扭捏捏道。
“朋友之间做这些事情，太超过了。”
……你在干什么啊，演独角戏吗？
我好不容易把塞进嘴里的东西吃掉，避免了噎死的结局之后，有点担心的看着早坂。
这家伙刚刚砸人后脑勺，现在又一副什么都没做的样子。精神应该没问题吧？被孤立太久的原因吗？
见我看向自己，早坂微微一笑。
“所以说学长那边，朋友答应你了没？社刊的事情。”
“啊。答应了……”
我挠了挠脑袋，慢吞吞的道。突然想到小林。把她那样放在楼道里真的好吗？
“那就好。”
早坂点点头。不过关于社刊，还有些事情要说。
“这些天得搞一搞排版。早坂会用办公软件吗？”
“帮工……软件？”
算了。
我叹了口气。
“早坂，你和小田老师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事情可干吧。另外稿子要尽早交，我这边好排版。”
“哦、哦……”早坂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突然看着我。
“学长，你是不是觉得我傻了吧唧的？”
“啊哈哈。不会的不会的。”
“是、是吗。我其实会用的，帮工软件。真的会用！”
“好的好的。”
我敷衍道。
我们两个沉默了一阵子，吃完了东西后，早坂站起身。
“那、那学长，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嗯。”
“哈哈。学长慢慢吃。我要走了哦！”
“嗯。”
“……学长。真的走了。”
“嗯。”
“……学长。不要已读不回了。”
“知、知道了。”
我有些尴尬的点点头，然后早坂忧虑的看着我。话说你怎么还不走？
“学长不走吗？”
“我在这里想些事情。”
“是、是哦。”她看上去有些扭扭捏捏的，欲言又止。我静静的看着她。最后早坂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问道。
“刚、刚刚……我是不是……坏了学长的好事？”
“……啊？”
你在说什么啊早坂。
那种事情在你眼里叫好事吗？
我可是差点被逆OO了诶。
我傻眼的看着她。早坂继续扭捏道。
“毕竟、毕竟学长看起来不像是不乐意的样子。而且舌头都伸进去了……拉、拉丝了哦！我看到了哦！不管怎么样，就算学长是大野狼，就算小林学姐喜欢你，在公共场所做这种事情还是太过于不知廉耻了！这、这是朋友的忠告哦！这种事情很伤风败俗的，所、所以，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就这样！”
根本就没打算听我辩解的样子，早坂气势凶狠的说完这些话后，带着惊人的气势，走出了社团办公室。
只留着我，在社办里感到淡淡的荒诞感。
……
早坂纱织走出社办后，回想起刚刚的事情，还是觉得心头有股无名火起。
那个叫小林优子的学姐是不是有点嚣张了？在这种公众场合，居然作出那种事情……而且学长居然没有反抗……
越走越觉得生气，但早坂纱织内心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诫自己：
自己不应该管这件事，学长做什么事情是他的自由吧？自己有什么理由去管他呢？仅仅是作为朋友吗？
矛盾的内心让早坂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口有点难受。
“学长……”
默默念了一句，但又觉得不太够，感觉没办法填充心底这种莫名的空虚。
“学长学长学长学长学长学长学长学长——”
早坂纱织连续念到快要窒息，接近喘不过气，脸开始憋的潮红，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点。
“朋友吗……”
还不够。
心里有个声音这么告诉她。刚刚也一样，自己明明还在躲着犹豫，可是看到小林学姐亲上去的一瞬间，脑袋里有根弦一下断掉了，她的内心驱使她几乎下意识的就用棍子砸了上去——
要是死掉就好了——甚至一瞬间，脑袋里闪过这种念头。
但是不行。
不可以的。
不能这么想。
……而且说到底，学长到底是怎么看小林学姐的呢？
人长的漂亮。听说交际也很广。而且还是青梅竹马。说是不喜欢，那个笨蛋学长，明明喜欢的不得了。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都亲上去了，还不反抗？
……学长又是怎么看我的呢？
单就“青梅竹马”这一点就已经输了。而且，自己像丧家之犬一样，只是因为在班级里没有归宿，才在会主动去找学长的，动机也不纯。长的也没有小林学姐好看。简直是输定了。
……而且，朋友啊。说到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吧？单方面的想和学长说话，结果被他已读不回。简直是那种电视剧里没人要的女人嘛。
……可恶。
越想越气，早坂纱织沉默的把脚步踏的越来越大声。
笨蛋学长、混蛋学长、变态学长、都是学长的错，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眼睛里仿佛出现了幻觉。小林学姐和学长走在一起，小林学姐穿着婚纱，学长穿着西装。两人和乐融融的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然后互相喝了交杯酒。
自己在婚礼现场外默默流泪。甚至连进入婚礼现场的资格都没有。
可恶。
这种事情……
早坂纱织觉得内心深处，有一股无力的感觉不断的爬升。
又要离开我了吗？
小夕也是。明明从小就认识了，说是要一直当朋友，可是那天却说：“我不想再看见你。”说话也不回，line也拉黑了。
没人和自己说话。被当成空气。下课时间只能坐在凳子上，看着上课的笔记发呆。
可恶。
学长也要这样了吗？
这种事情……
不要——
不可以……
“……”
摸摸自己脸颊，早坂纱织才发现，自己流了眼泪。
那天也是这样……只不过，是被学长发现的。
……啊，对了。
是的。
翻过了墙，结果摔在了草丛里。是学长找到了自己没错。
被小夕那样子说，脚还崴了。大声叫喊也没人听到，只有学长最后来到自己身边。
……学长明明浑身是汗，还说只是碰巧到那。被戳穿后说是因为体育课，但那天早上明明没有体育课。真是个笨蛋，谎言一下就被戳穿了。
学长……
没错。
学长，是和自己一边的。
……只有这种可能了吧？
学长是自己唯一的朋友了。
所以，他才会找到我。
简直、简直就是命运。
没错。命运。
所以，自己要好好珍惜才行。
“学长……”
迷蒙的喊出这个称呼。走在走廊上，早坂纱织的呼吸粗重，眼神已经带着异样的迷离。
“别丢下我……”
这样喃喃，可惜走廊上并没有人，一切的言语不过随着空气的震荡，慢慢消散在正午的阳光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