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树冠，撒下斑驳的光影。它像是银白色的幽灵，悄无声息游走在林间。
树木枝干扭曲着，在因黑夜怒吼而掀起的飓风下，体态更加狰狞。
攸宁面无表情地远望声音的源头，在深山里能够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怕是只有山魈了。
“沙华，到底什么惊动了那个大家伙啊。”
攸宁踱着步子，若无其事地走到沙华身后。
“许是方才黄鼬放的屁使它的妖气泄露出去了吧。山魈喜食妖，闻到妖气绝不会无动于衷的。”
“可是这山这么大，妖灵鬼怪那么多，他为啥偏偏就盯上了这里？”
听到震天撼地的声音越来越近，攸宁下意识抓住了沙华的裙摆。
许是因为声音越来越大，山寨中放哨的山贼立刻将消息报给了头目，所有山贼立刻整备状态，蓄势待发。
山中变得混乱，攸宁两人也趁着这个机会，悄悄离开了山寨。
山魈寻常不会伤人，况且他既是为了吃那时日无多的黄鼬而来，想来也不会闹的太大。
攸宁一直记着她师父的教诲。
【万物皆有因果，妖灵亦是。若非妖灵作恶，或遭歹人利用，切记不可过渡干涉。】
这一点，是她作为妖灵师必须遵守的法则。
攸宁缩在沙华的怀中计算着距离。按照沙华飘飞的速度，应该有两公里就出山了。
可是怎么感觉山魈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呢？
攸宁正苦恼想着，突然感觉头顶光线一暗。
她抬起眼眸，一个巨大的黑影遮蔽了月光，继而拉下残影。
轰的一声，大地震颤，攸宁面前，出现两条因滑行而产生的深深沟壑。
“吼——”
怒吼声震慑灵魂，黑暗中翠绿光芒两点，那是山魈的眼睛。
“小姐，怕是走不掉了。山魈速度可超猎豹，小女子可没那个能力和他赛跑。”
沙华温柔的将攸宁放回地面，冷面直视着山魈的葱绿惊悚的眼睛，一言不发。
“跑不掉，那怎么办？”
“小姐，跑不掉就只能开打了呀。”
“啊？我打山魈，真的假的？”
攸宁默默退至沙华身后。打架这种事她做不来啦，还是交给沙华好了，她可是神通广大的妖精。
不像她，是个连走路都会摔倒的柔弱姑娘。
攸宁偷偷摸摸打量着眼冒绿光的庞然大物。她一直想不通，这家伙不是为了去吃黄鼬才出现的吗？怎么偏偏跑来这边堵着她？
“沙华，他的目标真的是黄鼬吗？”
“现在看来，目标似乎是小姐呢。”
虽然沙华正在和攸宁对话，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放松警戒的视线。
“目标是我？我有啥值得他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光是看见小姐这张脸，我就有想要咬一口的冲动。所以山魈的目标是小姐，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个鬼呀，你们俩的想法好像是不一样的吧？
攸宁抽了抽嘴角，要不还是先跑吧？反正沙华绝对不会出问题，反倒是她在这成了沙华的累赘。
念头至此，攸宁毫不犹豫地撒腿就跑。
你给路打油～
“吼——”
与看上去庞大笨重的体型正相反，山魈轻盈一跃就再次出现在了攸宁身前。
巨大物体移动掀起的风，吹在攸宁像纸片一样的身体上让她摇摇欲坠，又因为胸前异常的重量，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趴了下去。
十六岁的攸宁，在现实的紧张感与胸前两坨累赘造成的精神压力下，掉了小珍珠。
“沙华，你为什么不来帮我…”
“哎呀呀，小姐不哭。是我的错，我没有第一时间挡住山魈。”
沙华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将攸宁柔软的身体抱起，顺势擦去她的眼泪。
沙华表面上一副心疼的样子，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看到了小姐的哭脸，今天收获很大！
攸宁终于平复了情绪，此刻她才知道刚刚的举动有多么愚蠢。
连豹子都跑不过山魈，她拿这双又白又嫩，柔软光滑的腿去和山魈赛跑？
然而我们的攸宁小姐自我安慰能力极强。她没认为是她脑子不好使，反而把责任推给了走路都能摔倒的不争气的身体…
这样一想，她的心里就舒服多了。
双脚又一次回归地面，攸宁的眼眸里多了一丝坚定和决然。
虽然山魈这种妖怪无法交流，但他通常情况不会吃人，那只要把作为妖灵的沙华丢过去当诱饵…
攸宁想到这里赶紧甩了甩小脑瓜。倒不是她觉得这种想法可耻，而是她知道沙华的实力，那样做的话沙华肯定会在收拾完山魈之后回来打她的屁股。
她可不想挨揍。
但话又说回来，沙华明明力量强大，却总是让她独自去解决问题，这点攸宁十分不满。
她抬头看了一眼身边双臂环抱的沙华，正一副看乐子的模样。
可恶，果然能信任的只有自己！
攸宁贝齿紧咬，玉手一摇，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符纸夹在指缝。
而后她张开樱桃小嘴，开始念咒，“以吾魂为引，召…”
“吼——”
咒语刚念一句，山魈又一声咆哮，随之又是掀起一陈狂风。
攸宁由于紧张夹着符纸的手一直在颤抖，此时又因为这震耳欲聋的咆哮，一不留神让符纸随风飞了出去。
她看着符纸飘飘忽忽…飘飘忽忽…
终是再也绷不住了。
攸宁欲哭无泪，转身扑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沙华，救命…”
“小姐真是可爱呢。”
沙华上前一步，将攸宁护在身后，“对不起小姐，是我的恶作剧有些过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话音未歇，方圆之内忽的刮起大风，卷起落叶残枝，带着阴冷的妖邪气息。
“山魈，小姐无意与你争斗，让开！”
对面的庞然大物没有动作，反而在感受到沙华的敌意后更加蠢蠢欲动。
“果然和道行不够的妖物讲话如同对牛弹琴，还不如一只小小的黄鼬。”
沙华抬起手臂，红色的衣裳在月光下更加妖艳。下一刻，她手指一点，周围的阴风戛然而止，半空中飞舞的杂物，全都垂直落回地面。
再看那山魈，先是毫无动作，然后胡乱挥打。
“小姐，我们走吧。山魈中了幻术，是死是活，就看他的意志了。”
沙华牵起攸宁柔软的手，微微一笑，哪里还有方才的阴冷模样。
两人下了山，天边已明。
攸宁望向蒙着雾气的山林，微微阖眸。
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也没想真做你的女儿，但是谢谢你的照顾了…
山贼头目。
————
山中有妖，庞然力大，速比虎豹，名山魈。山魈不善人语，喜食妖，不食人。
——《万妖通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