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车设为自动驾驶模式,随后一起坐到了后座。
“安琪姐,对不起。”我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昨天我不该那样对你。你对我那么好,那么关心我,我却用嘲讽回应你。”这几句话在心里酝酿了许久,最终花了三分钟才艰难地说出口。
“哈哈!”安琪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而温暖:“知错就好啦!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诶嘿嘿,那……昨天你哭了吗?”我试探性地问。
她嘟起嘴,轻轻点了点头:“嗯,被你气的。”
“方可心告诉我,你看了我的备忘录……”我低下头,声音渐渐变小,眼眶也开始湿润,“谢谢你,安琪姐,一直这么照顾我。其实我没那么脆弱,那件事对我的影响真的不大。”
安琪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柔和又带着些许调侃:“想谢我就把下午你们背着我买的黑超梦拿出来给我看看吧。”
“啊哈哈,原来你都知道啦?”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堆超梦芯片——包括今天新买的和以前囤积的,一股脑塞进她手里:“包装都被我撕掉了,我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行,让我翻翻看。”安琪接过芯片,随手插 入脑接口。
“唔姆,安琪姐,我真的好幸运,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你们帮了我太多,呜呜~,”说着说着,我又忍不住掉下眼泪,“以前虽然也有朋友会关心我,但从来没有谁像你这样细心。”
这是我冬眠醒来后第一次向别人敞开心扉,没想到竟说了这么多。
大约两分钟后,安琪已经切换了好几个超梦芯片。
“安琪姐?姐~!”我扯了扯她的手,试图唤醒沉浸在虚拟世界中的她。
“嗯,啊,我听着呢。”她的义眼闪烁着光芒,随即恢复原样,拔 出芯片,神情严肃地看着我,“这超梦是在哪买的?”
见她一脸教训人的模样,我心里顿时有些发怵:“一个小贩,怎么了?”
安琪叹了口气,追问:“具体位置在哪?”
“就是可心带我去买项链的地方。哦对,那条项链挺好看的。”说完地址后,我还特意拿出刚买的项链炫耀给她看。
“嗯,好看。”安琪敷衍地点了点头,显然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察觉到她的异样,我继续追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看这些超梦觉得不舒服?”
这时我才想起,其中有一个是男频的超梦,内容可能包含一些不适合女孩子观看的情节。我开始后悔没提前筛选,要是让她误会我是坏女孩怎么办?更糟糕的是,万一她怀疑我曾经是个男人。
过了一会儿,安琪的眼角竟然湿润了。
卧槽!
看来真是我想的那样。尽管那个男频超梦我没看过,但大致内容我还是知道的。下午挑选时,我确实看到一个含有强迫情节的超梦,而且是从施暴者的视角拍摄的。经历了那晚的侵犯后,我反倒生出一种不服气的心理,想看看这种超梦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她发现我看这种东西会怎么想。或许会觉得我很奇怪?甚至怀疑我的过去?
“对不起。”我抢先一步道歉,“我不该买这种超梦,让你感到不适了。”
安琪抹了抹眼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道什么歉?唉,这超梦我先收着,你不许再看了。”
“哦。”我愣了一下,心中满是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真的看到了那个强迫情节的超梦?她不让我看,是因为怕伤害我吗?
“你很喜欢这种类型的超梦?”我故意试探。
安琪白了我一眼:“你买的时候不知道它的具体内容,那你至少知道它是什么题材吧,含有什么元素。”
我有些不耐烦:“哎呀,安琪姐,你就直接告诉我你看到的是哪个超梦嘛!是不是觉得我的XP太独特了?”
“还是告诉你吧,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安琪说完,发了一张图片过来,“这个人,你认识吗?”
“诶,有点眼熟……卧槽,是他!”
安琪发来的图片,正是中秋节那天晚上,企图用金苹果控制我但失败了的,李老板叫他导师,阮易初称之为“圆盘”的那个人!
“你为什么发他的照片?是在超梦里截的图吗?”
“嗯。”安琪点点头,眉头紧锁。
“这个超梦的主角是他?真巧啊,居然刚好买到他的黑超梦。”我松了口气,心想正好可以看看他是如何折磨别人的。
“笨蛋!”安琪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我一个脑瓜崩,“超梦里的受害者是你啊!中秋节那天发生的一切,全被录下来了!”
我怔住了,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给我看看。”
“还是别看了。”安琪躲开我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心疼,“后面有些……呃,很糟糕的内容。等等,无双,你不是说那晚是‘未遂’吗?怎么超梦里成了事实?”
“什么成了事实?快给我看看!”我伸手去抢芯片。
安琪用力按住我:“别急,听我说清楚情况。在这个超梦里,阮易初没有出现,最后你被很多人……一起欺负了。”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神空洞,身体逐渐颤抖起来。
“给我看看。”我低声乞求。
“有什么好看的?”安琪心疼地叹气,但最终还是把芯片递给了我:“你想看就看吧,做好心理准备。”
我一把夺过芯片,迅速插 入脑插槽。
超梦的主角是那个李老板。一进入VR世界,我便感受到他那欲火焚身的欲望,仿佛饿极了的野兽盯上了猎物。即使粉身碎骨,他也要将眼前的“食物”吞噬殆尽。
我拖动进度条,跳过那些熟悉的部分,切换至第三人称视角。然而,就在本该阮易初登场的瞬间,画面骤然撕裂,如同破碎的镜子般扭曲变形。一阵刺耳的杂音划破寂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屏幕背后低语着恶意。
接下来的内容完全颠覆了我的记忆——没有烟雾弥漫中的英雄救美,也没有最后关头的解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黑暗,以及尖叫声撕开空气的锋利刃口。那声音像一把钝刀,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切割,直至鲜血淋漓。
画面中,施暴者的笑声如毒蛇吐信,冰冷又黏腻;他们的动作粗暴得像是在践踏一朵脆弱的花。甚至连原本只是旁观者的保安也加入了进来,他们的眼神空洞,却带着一种嗜血的狂热。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成永恒,每一帧都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无法抹去。我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被抽空,只剩下颤抖的灵魂蜷缩在角落里,无声地哭泣。
我知道,这是AI生成的。包欣玥就是干这一行的,用AI制作、优化超梦。
“无双,你还好吗?”旁边的安琪轻声唤道,同时拍了拍怀里的我。
“嗯。”我早已退出超梦,倒在安琪怀里大哭了一场。
安琪握住我的手,将我因情绪失控而掐得泛红的食指掰开:“早就叫你别看了。”
我擦了擦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我觉得还挺好的。”
坐起身来,我离开安琪的怀抱,笑道:“哭完了,心里反而轻松多了。”
顿了顿,我继续说道:“安琪姐,我突然想看看那种性别对调的超梦,比如女人欺负男人的那种。”
“你!”安琪惊讶地瞪大眼睛,但很快恢复平静,“你是说女性作为施暴者的超梦?唔姆,我看过艾斯爱慕的,不过并不喜欢真正虐待的内容。”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如果你觉得这样能缓解心理压力,那就去看吧。我也可以帮你找找,就当……就当给你疗伤了。”
到达天人大厦后,我们将车停在停车场,然后从侧门进入。
回到住处,安琪去洗澡了,我则洗完脸后来到阮易初的房间。
“你哭了?”阮易初一眼就看出端倪。
“啊,你怎么知道?我以为我整理得很好了。”我坐在他身边。
“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
阮易初陷入沉思,低头思索片刻,又抬头看向我。
“你好像,并不是很意外?”我凝视着他的眼睛。
“意外,但也不算意外。”阮易初抬起头,与我四目相对,“无双,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希望你不要生气,也不要怪我隐瞒。我是怕你知道后更加抑郁,所以一直没说。”
“讲!”
阮易初告诉我,中秋节那天晚上,于千凝从我脑中取出那个使我断网芯片后,拿去研究了一番,发现它不仅是一个行为芯片,还能录制超梦。当时芯片仍在工作,记录下了我那晚的所有经历,从李老板等人开始控制我们,直到浮空车上芯片被拔 出。
这是于千凝告诉他的,他要求她不要传出去,后者答应了。
我沉默了。
当阮易初伸手帮我擦眼泪时,我才发现自己又哭了。泪水滑落脸颊,我才意识到情绪再次失控。
“对不起!”阮易初一边道歉一边替我擦拭眼泪。
我已经麻木了,故作轻松地笑道:“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
“嗯,千凝后来告诉我,这段超梦没什么线索,对解开金苹果的谜团没有帮助,于是她把原片给了我。”阮易初继续说道。
我立刻警觉起来:“在你手里?你没偷看吧?快给我。”
“你别急,我不是说过我很早潜伏进那个房间了吗?过程我都清楚,还看什么?”
“快给我!”我催促道。
阮易初站起身,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个芯片递给我。
这枚芯片与其他超梦芯片并无二致,我迅速将其收好。
“无双。”
“嗯?”
“我有个请求。”
“嗯。”
“能不能,把你在小贩那里买的芯片借我看看?如果不行就算了。”
“嗯?啊?你说什么?你想看李老板强 奸我的超梦?”我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唔,我只是想找找有没有有价值的线索,你不愿意就算了。”
“不行!”我坚决拒绝,这种东西怎么能给别人看?除非我疯了!我恨不得打个响指,让所有相关芯片灰飞烟灭。
“那你能告诉我是在哪里买的吗?”
我把地址告诉了他:“你要去买?不对,你没装植入体,根本看不了超梦。”
阮易初揉了揉我的脑袋,笑道:“别把我想得那么坏,我只是想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
“嗷!”
“另外,虽然我不能体验VR,但我可以在手机或电脑上像看视频一样播放超梦,只是少了沉浸感而已。”阮易初补充道。
“哦。”
“还有别的事吗?”
“怎么?着急赶我走?”
阮易初坐到我身旁,与我紧挨着:“我要睡了,你要陪我睡吗?”
“滚!”我假装嫌弃地推开他,但身体却纹丝不动,依旧享受着与他靠近的感觉。
接下来,他分享了一些最近出差遇到的趣事,我听得津津有味,两人有说有笑,心情也逐渐好转。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袭来。
我忽然发现自己上半身已经靠在他身上,他的右手环抱着我的肩膀,而我的脑袋几乎贴上了他的肩膀。
打了个哈欠,我抬起头望向他的脸。此时,我们的嘴唇相距不到十厘米。
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完全没有令人反感的味道。
“我回去了。”我猛地推开他,站起身。
“晚安!”
“晚安!”
我怕再不离开,会忍不住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