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站在了那座幽深的城堡庙前。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记忆的尽头,是与阮易初独处一室的画面——他将我拥入怀中,手臂收紧得近乎窒息。那一刻的温度太过真实,像一团暖火融化了我所有的防备。可当我回过神来,眼前已是这片熟悉的森林,雾气缭绕,树影斑驳,仿佛从未离开过。
我沿着旧路走入城堡庙,脚步踏在螺旋石梯上,回声低沉如心跳。一边下行,一边努力拼凑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
我记得他的怀抱很暖,暖到让我昏沉。也许……就是那样睡着了?然后便来到了这里?
不对——等等,我想起来了。在他抱着我的时候,他哭了。无声地,肩头微微颤抖,泪水滴落在我的发间。为什么?我不知道。我有问他吗?记不清了。
或许我本该开口的……可我是不是刚想说话,意识就坠入了黑暗?
那时的身体明明还残留着悸动与兴奋,怎么会突然入睡?那种状态下,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可事实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那段空白如同被数据擦除,干净得令人不安。
终于抵达最底层的水道。我挽起裙摆,正准备踏入水中,却忽然一怔——水位高了。同样的连衣裙,如今水面已漫过裙边下沿,冰冷地舔舐着双腿。
更诡异的是,尽头那扇锈迹斑驳的牢门,竟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那个曾日复一日蜷缩在角落里的“牢妹”,不见了。
我正欲转身离去,眼前的空间却骤然扭曲——两个人影凭空浮现:阮易初,还有她,那个牢妹。
“小阮……你们?”我脱口而出,声音微颤。
牢妹表情凶恶,而阮易初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像两具被程序操控的傀儡,沉默得近乎非人。
直觉在尖叫:这不是真的。眼前的阮易初是假的。
下一秒,他们同时出手,左右钳住我的手腕,力量大得不容挣脱,硬生生拖着我往牢房走去。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
“咳咳……呜哇——!”
他们动作粗暴,根本不顾我能走能跑。我踉跄跌倒,一次次扑进浑浊的水中,呛得几乎窒息。冰冷的水灌入口鼻,裙摆沉重地缠绕大腿,金发黏在脸上,遮蔽视线,狼狈不堪。
当他们终于将我推进牢房时,我已经浑身湿透,狼狈得像条搁浅的鱼。我喘息着,抬手拨开贴在脸上的发丝,把凌乱的金发撩至耳后,胸口剧烈起伏。
“呼……呼……”
门被关上了。没有上锁的声音,但我推了又拉,纹丝不动,仿佛整扇铁门已与墙体融为一体。
阮易初依旧面无表情,目光涣散,瞳孔失焦,甚至不曾看我一眼。片刻后,他身形一晃,如信号不良的投影般,无声消散。
而那个女人——
她冷笑一声,眼神淬毒:“你就永远待在这里吧,贱人!”
“???”
“你他妈才是贱人!你全家都是!”我怒吼回去,声音在狭小空间里震荡。
她轻哼一声,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水道尽头。
“神经病!”我冲着她的背影再骂一句,喉咙发干。
四周重归死寂。
我呆立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足足愣了半小时。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至少,这牢房边缘有一处地势较高的平台,勉强能坐下歇息,不至于一坐下去就被水淹没口鼻。
“喂——有人吗?”
“救救我!有没有人听得见——!”
……
时间失去了意义。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几小时?几天?几个月?几年?
到底发生甚麽事了?
为什么我还不醒来?
意识逐渐模糊,身体冰冷麻木。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被世界遗忘,即将在这片无人知晓的深渊里,悄无声息地腐烂。
直到——
一道光撕裂黑暗。
刺眼得让我本能地抬手遮挡。
“无双,我来救你了!”
一个女声传来,清亮而坚定。
我勉强睁开眼,逆着强光,只能看清一个高挑的身影——四只手臂,皮肤泛着幽蓝光泽。
“诺亚?”我脱口而出。
“是我,”她向我伸出手,“我带你离开。”
我握住那只手,被她轻轻一拽,竟奇迹般站了起来。
这时我才真正看清她:全身湛蓝,身高近两米,身形纤细修长,和我在同步诺亚记忆时,见到的伊述人身材几乎一致。
紧接着,周围景象轰然崩塌。水牢消失,天地混沌,空间如数据流般重组。诺亚的身形也悄然变化,缩至与我等高。
“你好,宁无双,三千万年以后的人类。”她微微一笑,语气温和,“我是三千万年前地球的统治者,伊述人,我叫诺亚。”
“欸……你、你好?”我结巴着,仍处在震惊之中,“你……怎么变矮了?”
“此地不宜久留。”她神色凝重,“先带你回去。”
周围场景再次发生变化,变回了刚才那个水牢,不过这次我在外面,那个牢妹在里面,没看到阮易初。
“混蛋,你为什么要帮她,为什么要帮这个狐狸精?”牢妹冲着诺亚大叫道。
“你骂谁呢?”我也不惯着她,用手向她掀水。
要不是我和她隔着牢房,我一定抽她耳光。
“无双,别理她,我带你回去。”诺亚阻止了我。
话音未落,意识再次陷入黑暗。
……
我猛地睁开眼,猛然坐起。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房间布局。
松了口气,心脏狂跳不止。
瞥了眼时间:晚上六点。只过去了一天。也就是说,答应阮易初的那天,是昨天。
还好,我没昏迷太久。
我迅速打开社交平台,消息寥寥,只有一条来自阮易初的留言:“醒了就告诉我。”
我立刻报了平安。他回复:十分钟后到。
刚放下手机,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你好,宁无双!”
我浑身一僵。
眼前,一只四手蓝皮怪凭空浮现。
“呜哇——!!!”
我当场吓尿。
没错,是真的吓尿——从昨晚到现在,近二十小时没上厕所,膀胱早已濒临极限。这一惊,直接失禁。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我慌忙夹紧双腿,强行把尿憋回去,跳下床,生怕尿在床上。
“啊,对不起,不是故意吓你的。”诺亚用上面的双手挠了挠头,另外两只手叉在腰上,一脸无辜,“我们不是刚刚才见面嘛?”
“你……你等我一下!”我语无伦次,转身就往厕所冲。
解决完生理危机,我脱掉湿漉漉的睡裙,裹上浴巾,准备出去安顿这个“不速之客”,再好好洗个澡。
刚整理好浴巾抬起头——
“呜哇——!妈呀!!你个死变态!我在换衣服!!”尽管围了浴巾,但我还下意识用手遮住身体:“不对,你他妈怎么进来的?你开穿墙挂?!”
诺亚就站在我面前,厕所门锁完好,毫无动静,她就像从虚空中直接生成。
“唉,真是个傻妞。”她摇头叹气,“我不是实体,只是一个虚影,相当于你们现在的全息影像。而且只有你能看见我,听见我。”
“欸?”我眨眨眼,大脑宕机。
她继续解释:“我没有身体,只是一个阴差阳错进入你大脑的意识体,与你共存。除了你,没人感知得到我。”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开始闪烁、撕裂,如同信号中断的影像,瞬移数次后彻底消失。
下一秒,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存在于你的大脑,我们始终连接。可以互相感应。只要你愿意,心念一动,我就能接收你的想法——就像数据在芯片间传输。”
我仍处于震惊中,她又补了一句:
“好了,赶紧洗澡吧。我都闻到尿骚味了。”
“???”
“你能读心?我并没有把我的想法‘发送’给你。”我皱眉质问。
“我的确不知道你的念头,”她语气平静,“但感官是共享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痛觉……全都同步。”
“哦。”我喃喃。
“行了。”她轻笑,“快去洗吧。你的小阮,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