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凯莱克斯诸多势力联络的桥梁,联合理事会在总部设立了多个接待室。这些接待室不仅设施齐全,还分配有专门的接待资金。
不过此时正处于凯撒缺位的大空位期,所有人都对外交事宜兴致缺缺。随着永动机的停止,凯莱克斯中那些弱小的自管区们正陷入混乱,而强大的势力则将注意力聚焦于金玺会议上的交锋,那些无人问津的接待室,此时也自然成为了一些人偷懒的温床。
房间中正吹着冷气。
躺在沙发上的库琳一边捧着漫画,一边懒散地翻了一个身。她伸嘴叼起插入了饮料易拉罐的吸管,却发现只能吸到空气。
“副代表大人——再帮我拿一罐汽水——”
“接好。”
“谢谢。”
库琳稳稳地接住了扔过来的汽水罐,打开了拉环后惬意地**了起来。或许是碳酸刺激的缘故,麻木的腹部竟然传来了一股饥饿感,于是她再度翻了个身,发出了懒洋洋的声音。
“副代表大人,我们啥时候去吃晚饭?”
“现在正推进到关键节点,没空吃饭。要不晚饭也用零食应付过去吧。”
给她扔汽水的同伴——骑士团联合的副代表瑟熙露正趴在地板上,用毛毯将自己裹成蛹状,聚精会神地操控着手中的游戏机。而库琳好不容易兴起的觅食欲望也由此被打消,她赞同了对方的提议,然后继续懒散地举起了漫画。
房间中四处散落着喝光的饮料瓶和零食的空包装盒,沙发和地面上点缀着食物的碎屑,其间偶尔还掺杂着污渍。若是执勤打扫的人看到此刻这颓废的光景,一定会兴起十足的怒火吧。
接待室再度陷入了沉寂,只留下了空调吹出冷气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后,房间中再次响起了库琳那懒洋洋的声音。
“副代表~”
“干什么?”
“漫画看够了,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了。”
“……”
“陪我说说话嘛。”
“……”
“陪我说说话嘛~”
“……”
“陪我说说话嘛——”
多次被骚扰的瑟熙露最终还是输掉了游戏,看着屏幕中出现的“game over”文字,她疲惫觉地将游戏机丢在了一旁,随后翻身仰面平躺。
“陪我说说……”
“库琳,真的觉得无聊的话不如起来收拾下房间,反正迟早都要做的。”
“欸~,但现在提不起干劲啊。明天,不……后天吧,反正最后肯定会收拾好的。副代表记得要帮我哦。”
“会帮的会帮的。”
两人继续在狼藉的接待室开始了躺尸。颓废的氛围的确引人堕落,一旦沉浸在这股氛围中,除非已经火烧眉毛,两人便再无振作的可能。
但在环顾了四周的包装袋后,瑟熙露还是微微感到了心虚。
“库琳,我们这次会不会大吃大喝的太多了?”
“现在后悔也已经太迟了~”
“……”
“啊,别走别走,我开玩笑的!你毕竟隶属于‘骑士团联合’,是联合理事会正式承认的其它组织,所以这些开销也在接待经费的报销范围内。难得遇到这么长的金玺会议,我们可不能错过这次狠玩的机会。”
“说的也是,得亏那位工作狂(总代表)将所有的精力耗在了在金玺会议的勾心斗角上,我也难得的享受到了清闲。”
瑟熙露对库琳的解释双手赞同,但旋即,她发现了一个之前忽视的疑点。
“说起来,库琳你已经在这间接待室里呆了几天了,上司和同事那边没关系吗?”
“没关系,没关系……自从凯撒失踪后,科长她就不知道去忙什么了,我也就正式被放养了。至于其它同事嘛……”
“特别行动科到现在都只有两个人哦。”
或许是平时积蓄了不少的怨气,库琳开始顺势吐槽起了自己上司。而瑟熙露也一直对直属于上一任凯撒,极具神秘色彩的特别行动科抱有兴趣,于是直起了身子,聚精会神地收集起了情报。
“……所以说啊,科长她就是沉重的女人,对很多没必要的事情都异常较真,不光把自己逼得压力满满,还连带着我一同受累……”
库琳就这样酣畅淋漓地进行着宣泄,但正当她要进入忘我的境界时,却发现瑟熙露不知何时已停止附和,并一脸尴尬地指向位于自己身后的接待室的入口。
不妙的预感在库琳的心中急速扩散,她战战兢兢地转过了头,看见自己的上司——特别行动科科长伊芙蕾雅正面带着微笑站在自己身后。
“科,科长……”
一股战栗感从脚底直冲脑门,库琳的嘴巴像被捞起鱼一样一张一合着。
“您……您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哈啊……”
伊芙只是淡淡地叹了口气。
“库琳。”
“噫!”
“擅自使用接待室的事情,还有关于‘我是非常沉重的女人’之类的事情,之后我再收拾你,现在我需要你用【灵格武装】帮我追踪一个人。”
“明,明白了,科长。那个人的【编号】是?”
“……因为某些情况,对方没有佩戴【康乃馨项圈】,所以只有我私人安装的信号定位器。而那个定位,似乎也被对方以某种手段屏蔽了。所以,不管用什么手段,立刻给我找出对方的位置,明白了吗?”
“明白了,科长!我这就去做。”
下达完指令后,伊芙将视线转向了瑟熙露,摆出标志性的微笑。不知为何,瑟熙露只觉得内心一阵发毛。
“骑士团副代表阁下,我是联合理事会所属,特别行动科科长伊芙蕾雅。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没想到会在……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所。”
“……的确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所。不过我看你和库琳都还有工作要忙,我就先行告退……”
瑟熙露赶忙起身,但却被对方一把按回了地板上。
“能否请您也一起帮帮我呢?否则,我只能像骑士团联合的代表阁下,投诉您在金玺会议期间浪费公款的行为了。”
伊芙睁开了眯着的双眼,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此刻没有一丝笑意。
“是的!我很乐意帮忙。”
*
在这座城市的街区之间,我小心地移动着。
“很好,前方也没有异常。”
从大脑延伸出的虚拟触须完美地控制住了四周的摄像头,将信息源源不断地汇总至了脑海的中枢。
在对抗AI的战争中,人类培养出了一批专精电子战的战士。他们将尚在开发阶段的纳米脑芯片植入进了这批战士的大脑,使他们拥有了仅靠脑电波便能连结或入侵电子系统的能力。
而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名为【忒休斯方舟】的芯片如今已与我的大脑在生物层面相结合,与【潜行目镜】一同构成了我对抗那些机械怪兽的利器。之前从伊芙面前逃脱时,让照明装置过载,打开供暖系统阀门,确保大楼的脱离路线等一系列行动,都是依靠【忒休斯方舟】完成的。
所幸这座城市的各个设施已经高度智能化,但技术又并未和我熟知的世界出现断层,可谓是我实施电子战的理想舞台。
不过缺少了【潜行目镜】的话,能骇入的效率果然变低了许多啊。
我不断收集着信息,校准着前往回环塔的路线。
是的,我目标,我必须要前往的地方,正是安置着永动机,被视为这座城市心脏的那座高塔。
某种东西正叫嚣着让我前进。
脑海中不断闪回的片段也向我预示着那里有着与记忆相关的线索。
但伊芙作为凯莱克斯的居民,自然不会容许我擅自闯入那处禁地。所以,我不得不逃离她单独行动。
这趟旅程总体顺利,或许是由于缺少能源,各个街区都显得人影寥寥。而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前方却陡然出现了变数。
伴随着一阵强劲的音乐,她们出现了。
一群手持着自动步枪的少女列好了阵型,乌泱泱地占据了前方的街道,而仿佛响应她们的邀约一般,我的身后同样出现一批全副武装的少女,将我恰好被夹在了她们中间。
险恶的气氛在双方的空气间,也就是我所处的位置开始酝酿。
这个……稍稍有点不妙吧?
我屏住了呼吸,想要横向穿越对峙的现场,但一发射在我脚边的子弹彻底打消了我尝试的念头。
也不知道是谁开的火,这场莫名其妙的枪战就这样开始了。雨点般的弹幕隔断了我前进和后退的通道,将我死死地压缩在的道路中间的掩体下。
渐渐地,枪声中开始掺杂了火箭筒的发射声,再之后甚至响起了装甲车的履带声。当少女们之间的互射变得最为激烈时,背景音也随之达到了最高潮,定眼一看,原来是一支乐队正在火并现场忘我地演奏,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背景音乐竟然出自于她们的手笔。
而我好巧不巧正被夹在了火并现场的正中间。
这座城市……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望着这炮火连天的超现实场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这里难道是崩溃后的美利坚吗?在我熟知的世界,只有战争末期人类彻底失去秩序之后,才能看到这种各路豪杰共襄盛举的绝景。
而随着双方火力的提升,我躲藏的掩体也开始变得千疮百孔。
我该不会就这样死于火并的余波吧?
我尽量蜷缩着身体,祈祷着这场闹剧的结束。而此时,一抹银发闯入了我的视线。
错愕地抬起头后,我看到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眸子。
“终于找到你了……”
青色的十字形光环在她的头顶升起。伊芙端着一柄镌刻复杂纹路的自动步枪,穿过了枪林弹雨,挡在了我的身前,偶尔有射向她的流弹,也都被一道透明的光幕给弹开了。
“伊芙……”
“您还是是普通人,被子弹打中的话会有生命危险。所以,绝对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她面无表情地冲着前方扣下了扳机,流畅地放倒了一大批正在交战的少女,而偶有还击射来的子弹也被那道透明的光幕卸到了一旁。
“科长~你又闯入别人的起义现场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们就不能稍稍绕些路吗?”
“呼哈,呼哈……我今天算是深刻地认识到了特别行动科的处事风格了。下次绝对不要叫上我了!”
“少说废话,你们两个赶快来帮忙。”
似乎是伊芙同伴的另外两名少女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边抱怨着一边加入了混战之中。她们中的一人撑起盾牌挡在了最强方,另一人则放飞了数个无人机,从高空倾泻着火力。虽然在形状和颜色上有所差异,但她们的头顶上均升起了一个和伊芙相同的【光环】。
于是,在绝对力量的碾压下,火并的双方在丢下了数十具“尸体”后溃退了。结束战斗后的伊芙一边低语着“终于宣泄了不少压力”,一边舒展着身体。随后,她轻轻收拢因战斗而散乱的银发,对着我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终于追上你了,这次我可不会让你逃掉哦。”
不知为何,她此时的笑容让我觉得一阵发毛。
“咦?咦!科长拼尽全力追的竟然是一个男人吗?”
伊芙的两位同伴也凑了过来,其中那位操控无人机的少女还夸张地喊出了声来。
“库琳,不是这样的,这位是露易丝大人重要的客人……”
“……这名男人竟然让科长化身跟踪狂,不惜在他身上安装监视器,甚至还宣言——‘再敢抛弃我的话就杀了你’!”
“……”
“……没关系的,科长,不用再找借口演示了,我都明白的。性格死板强势的人,往往会觉得寂寞,然后就产生依恋情结——啊呜!”
额头上结结实实地吃了一发弹指后,她终于安分了下来,随后在伊芙的命令下泪眼汪汪地向我走来。
“初次见面,我是特别行动科所属专员——库琳·V·席德梅尔,希望日后我们也能相处融洽。”
少女语气轻快地做着自我介绍,她脑后那束火红色的马尾也随着活泼的语调不停地晃动着。而另一位举着盾牌的少女也走了过来,她向两边拨了拨凌乱的金色刘海,露出了一双满是疲惫的双眼。
“初次见面,我是骑士团联合副代表瑟熙露。啊,请您不用刻意记我的名字,不如说不要记住最好,我们以后也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随后,她转头向伊芙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那么科长大人,你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我也差不多……”
“不行哦,这次的行动还没结束。”
瑟熙露彻底僵住了,她那暧昧的笑容瘫软成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该不会要被这个把柄胁迫着,一直帮你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吧……”
“……”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伊芙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你真打算这么做?”
“……不会,这次行动完成后,你的违纪行为就一笔勾销。如果实在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和你拟定一个合同,其效力由联合理事会保证。”
望着露出认真表情的伊芙,瑟熙露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受不了啊,我相信你就是了。那么,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麻烦你和库琳警戒一下周围,我正好有些事想问这个男人。”
两人按照命令拉开了一定距离,和伊芙组成了一个三角将我围在了中间。她们的目光仍然不时地打量了过来,那副模样与其说是在警戒周围,不如说是在封锁我的逃跑路线。
“阿姑且提醒你一下,不要妄想逃跑哦。”
我赶忙举起双手,以示配合。
开玩笑,在目睹了伊芙端着自动步枪大杀四方的场景之后,傻子才会在这时候忤逆她。
“那么阿尔法先生,请你先解释一下吧,之前为什么要逃?”
琥珀色的眸子冷冷地睥睨着我,在那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目光的注视下,我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目的坦诚托出。
“……因为,有个声音正一直让我前往那座高塔。”
“那座高塔,是【回环塔】吧?”
“……是的,或许你觉得像是借口,但我真的感知到了某个东西的呼唤。或许我曾在哪里见过那座高塔,而那里有着关于我记忆的重要线索……”
“……”
“然后,既然回环塔是这座城市的重地,那你们自然不会轻易让我进去,所以我打算偷偷溜进去。”
“……”
不知为何,伊芙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真是个巧合到令人笑不出来的误会呢。”
“误……误会?”
“对一般人来说,【回环塔】的确称得上是禁地,但对凯撒来说它却是工作场所之一。历任凯撒被选举出来后,都会独自一人进入回环塔进行权限的交接。所以,我本就打算带你前往回环塔,让你重启永动机以证明凯撒权限。”
“也就是说……我们的目的地本来就是相同的?”
伊芙点了点头,随后凑到我身边,也另外两人都无法听到的音量小声说到。
“此外,露易丝大人还为你在回环塔留下了‘某样东西’,这或许和你听到的‘呼唤声’有关,这一点就等你自己去确认了。”
不等我做出回应,伊芙便退回到了正常距离。
“……另外,关于您是如何从我手上逃脱的,我就暂时先不过问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带你前往回环塔。现在我们双发的目标彻底达成一致了吗?”
“完全一致了,那就拜托你带路了。”
“啊,在此之前请先等一下……”
伊芙突然笑容满面地拿出了一双银晃晃的东西,这东西我很熟悉,似乎是警察逮捕犯人,或者是玩警察逮捕犯人的游戏用的……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用无法挣脱的力气逮住了我的手腕,将我和她拷在了一起。
“这,这是做什么!”
“呋呋呋……不用担心,这只是一道防止你突发奇想的保险措施罢了,我已经不想再被任何计划之外的因素打乱阵脚了。”
不知为何,伊芙的笑声听起来有些莫名地浑浊,而我也识趣地咽下了抗议。身后的库琳似乎隐隐说了一句“我就知道科长和他肯定有一腿!”,但在挨了一发子弹后就彻底老实了。至于那位本就怕麻烦的骑士团副代表,则早早地转过了身,完美贯彻着“我没看见的态度。”
于是,在无人异议的情况下,我和伊芙就这样保持着怪异的姿势往回环塔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