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
身体发出的信号是喉咙的阵痛。
缓睁开眼，麟子望着纯白的天花板，脑袋空空。
眨眼。
动动手指。
抬起胳膊。
确认了活着的实感。
而这个地方......
是医院。
视野中无法规避的点滴架，跟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是充足的证据。
“托了灵铠的福，少爷。换作常人，这种程度的伤恐怕已经是回天无力了。”
房间外有人在说话，少爷......？
他的对话对象，是泷吗？
啊。
尝试发出声音，但相当细微。
果然还是自己出去看看吧。
！
脚触及到地面，开始支撑身体重量的刹那，腿部肌肉的脱力感让麟子差点没站稳。
好在点滴架起到了拐杖的作用，让现在的麟子可以缓慢地自由行动。
咔嚓。
轻推开门，门外对话的二人视线不由得全都落在了麟子身上。
是泷...跟另一个大个子男人。
不知怎么，麟子觉得男人身上有股熟悉的感觉。
“麟子！你没事吧？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泷眼里闪过的是无尽的懊悔。
“恩。”轻点点头，麟子的视线望向男人。“这位是？”
“在下藤田正人，服侍于泷少爷的武人。”
“我们曾经见过吗？”
藤田正人先是一愣，后将头轻轻一低：“不久前，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正人瞥了泷一眼，泷给的应对则是“之后再对麟子解释。”
在泷说服麟子回去，自己简单与正人聊了两句后，泷独身来到了麟子的床边。
“孩子们呢？”
首要问的，是麟子最在乎的问题。
“基本都没受到什么伤害，朝日孤儿院也在塞西尔的介绍下与合作区更大的孤儿院合并了，今后孩子们会在更安全，环境更好的地方生活。”
“你放心吧，沙耶也没事，就是缺失了当晚的记忆。”
正视着麟子的眼睛，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麟子，我有相当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如你看到的，现在的我已经被谷川家驱逐，所以你的工作也结束了。我会给你一笔钱，介绍你去西洋的熟人那里定居，你意下如何？”
麟子将抓着点滴架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那少爷你...打算做什么？”
少年苦笑：“走一步算一步吧，首要是找谷川家算账，要干的事有很多。”
“不过接下来的话，是我的私心。”
“如果大和平定了，我希望麟子能回来。”
“......”
“抱歉，我不该说这些。”
起身，泷背着对方：“距离出院还有几天，麟子在这段时间考虑也不迟，但到时候请给我一个答复。”
救世主。
麟子脑海中闪过三个字。
是的，泷是主角。
即便麟子不知道泷的动机，泷的想法，但也能断定对方绝对会因各种理由达到“故事的结局”。
那么自己要离开吗？
损失的话，自然是零。
毕竟泷没有自己，也是能做到的。
轻风吹开了窗帘，一束光驱散了阴影，照在了麟子的半身上。
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静视着明与暗的分界线，麟子如此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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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这之后又过了三日。
当泷提着东西来庆祝麟子出院时，却被告知对方已经一大早就离开了医院。
自己并没收到麟子的答复。
想来麟子大概是选了独自离开。
只是当泷回到乡下的居所时，见到了被堵在门口的熟人。
“所以我说了！里面还有我的行李！”
“我已经说过了，小姑娘。这老宅在前不久被原本的主人卖给了我们，你突然自称跟那位先生有联系，我们也很为难。”
麟子确信自己花了足够的耐心，讲得非常清楚，但对方就是不为所动。
直至另一个人的出现。
“让她进去吧，加贺美先生。”
“她的确没说谎，今天正好也要搬我这边的行李。”
余光一转，麟子看向身后，泷则是露出一副“有什么事？”的表情。
巧遇吗？
似乎也算不上巧，自己总能撞到泷，就像是对方在自己身上装了什么定位器。
或许这就是命运也说不定。
加贺美夫人先一步替她那薄脸皮的丈夫致歉：“啊，是这样吗？泷先生，真是十分抱歉。”
说罢，她按着丈夫的头，一并鞠躬致歉。
泷识趣的帮对方挽回起面子：“不必如此...加贺美夫人，是我没提前告知你们，误会解开就好。”
在多余的寒暄后，加贺美夫妇就去老宅的外围商议他们的温泉开垦计划了。
而麟子也如愿同泷一并回到了这熟悉的地方。
“那个...少爷。你说的事我想了很久。”
麟子麻利地叠起自己的衣服，一边谈起先前的事。
“如果没有少爷，沙耶也不会获救。我由衷感谢少爷帮助了我。”
“一个人或许很困难，但两个人就能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借此我也明白了这个道理。”
停下手中的动作，麟子转向窗边的泷。
“我知道少爷有些事在瞒着我，但同样隐瞒的我也没资格说少爷你。”
“可我相信，我们之间不需要「真相」。少爷只需要去做想要去做的事情就好，而我会在你的身边，用我知晓的一切来提供帮助。”
麟子顿了顿。
接下来的话，是她最想传达给对方。
“请不要抛下一切，孤独的走下去。”
这也像是麟子的自我反省。
“作为同样自以为是，喜欢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同僚，我们依偎着互相取暖吧。”
啊。
麟子发觉自己好像用了会产生歧义的说法。
“等等，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就......”
“很好的传达到了。”
在麟子慌忙解释的时候，泷平静地回答着。
他并不是一味的听，而是真的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行为。
自以为是，麟子说的不假。
泷察觉到了，他没有了解过麟子的想法，只是自己觉得要“为她做些什么”，在麟子那天从自己身边离开时，他也什么都没过问，反倒自顾自地将自己禁锢在这虚无的使命中。
他想接过的担子太重了，这不是他独身一人能解决的问题，甚至起到了反效果。
而他如果选择去帮助麟子，则确实能解决孤儿院事件的危机。
“我本希望将大和的纷乱平息，像麟子这样的武人再也不同为之奔波。”
现在的关系，那种话泷不敢直说出口。特意用了像，来规避指名道姓的嫌疑。
“出发点或许没错，但我的想法错了。一味地着眼于未来，只会在当下失去更多。”
不能因未来如何，而去强行改变当下。而是用当下不断堆叠的可能性，去改变未来。
经历了这一切的麟子有所发觉。自己一开始为了规避“死亡结局”做了非常多的努力，但似乎每条路都行不通。但到最后，自己已经完全没有考虑“死亡结局”这个问题，只是按照想法行事，反倒是保住了失踪的孩子，而故事开局中的泷身边的女侍遭到暗杀也完全没有出现。
这也导致泷没有了成为“鵺”的理由。
这种涉及常理外的东西，很难以解释。但麟子觉得这时世界在拒绝着巨大的变革。但通过一点点的逐渐渗透，就能曾经将不可能的存在化为可能。
“我希望麟子能留在我的身边，这不是雇佣关系，而是我主动提出的合作。”
只要看着你，我就能不忘当下还有重要的人存在着。
泷没能说出这句话，将之藏在了心底。
看着气氛变得愈加正经沉重，麟子打算......
“喏。”
她递给泷一件自己的便服。
看着少年不解地接过，麟子笑了笑：“愣着干嘛！泷。当少爷当惯了，帮伙伴叠件衣服都做不到吗？”
“啊！少...泷！衣服哪是你这样叠的！”
今日是相当不得了的一日。
于谷川泷即将售给加贺美夫妇的老宅中，他与麟子说了相识以来最多的一次话。
这是起点。
泷与麟子二人真正的起点。
从这起点开始，路途将会不断延伸。
直至那久远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