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
北欧罗巴，纽尔兰。
12月25日，降圣夜。
城市边郊的小镇上。
托莉•卡尔森望着在蒙上薄冰的窗中央向外发散着模糊光亮的灯光。
今年是一年一度的降圣夜。
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孩子不盼望这天的到来。
就连那镇上的小乞丐，今天都挨家挨户讨要的盆满钵满。
托莉的母亲，正坐在暖炉旁织着围巾。
而她的父亲......
“爸爸！”
那中年男人刚推开门，托莉就一拥而上。
“吼吼，托莉，我的乖女儿。”
格里高尔•卡尔森，这座镇上工厂的技术工人，也是这个家唯一一个顶梁柱。
他抱起女孩，转了一圈。后将她放在地上。
“我身上可都是油，等我换身衣服再来玩好不好？”
托莉的注意力可全然没在格里高尔的这句话上。
因为一位个子矮小瘦弱的女孩，正站在自己的父亲身后，拉着她的衣角。
“爸爸，她是谁？”
托莉向对方一指，那女孩往后缩了缩身子。
“哎呀，这就是丽莎的孩子吗？”
一旁织毛衣的卡尔森夫人也注意到了这个女孩，饶有兴致地看去。
“格里高尔，我们家真的要收养她吗？”
卡尔森夫人的声音有些担忧。
毕竟这个家的生活看起来符合对美好的幻想，但这个精致的小房子不仅每月要付不少租金，还有三口人要吃饭。
若不是格里高尔算个小有名气的技术骨干，这家中的人都过不上像现在这样的生活。
可如今多了个孩子，住倒是好解决。
吃穿则是实打实的负担。
“不过是咬紧牙过些苦日子罢了，如果我不带过来这孩子，她要怎么活呢？”
“去和外面的乞丐孩子凑一窝，哪天被抓住卖去妓院吗？”
“阿兰娜你知道的，丽莎她是我的妹妹，这孩子我不能不管。”
“......格里高尔，我希望你真的考虑好了。”
“我考虑过了，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作为家中唯一的收入点，格里高尔的话语权很高，即便心生不满，阿兰娜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自己的丈夫。
“托莉，今天起，她就是你的妹妹了。”
“露琪，这是托莉，今后就是你的姐姐。”
将身后的女孩轻推，格里高尔打算拉拢两人之间的关系。
“姐...姐姐。”
“哼！我才不要妹妹！爸爸偏心！”
只可惜，事实并非格里高尔所料。
托莉只是个孩子。
她只是想从父母身上获取爱，如今却多了一个人与她平分，她觉得不公又有什么错呢？
降圣夜，本该是十分快乐的日子，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上热腾腾的晚饭。晚上睡前仍期待着会得到怎样的礼物。
但托莉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感到自己那伟岸的父亲与自己突然变得疏远。
正因为不明白，女孩才会跑回房间，用那厚重的被褥紧裹自己的身体，偷偷地落泪。
“我很抱歉，托莉。让你感到不快。”
透过门，传来格里高尔略带愧疚的声音。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因为露琪，而吝啬对你的一分爱。”
格里高尔犹豫着是否要告诉托莉后面这段话。但身为一个父亲，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将这件事告知自己深爱的女儿。
“但同样，我也会像爱你一样爱着露琪。”
“爸爸这个大骗子！”
女孩大喊着，抑制不住心中激动的情绪。
她的啜泣声，传进格里高尔的耳中。
格里高尔知道，他的这一行为必然会对托莉造成伤害。
但露琪这个无辜的孩子，只是因父母遭遇了天灾人祸而流离失所。
他不愿让这位女孩一步步走向堕落。
“对不起。”
万千的话语，最终变成了一句话。
就这样。
重复着。
直到屋内的哭声止息。
对卡尔森一家而言。
这是相当各方都很不愉快的一次降圣夜。
时间总能冲淡一切。
以那天往后的三年里，托莉逐渐开始明白了事理，她了解到了和穷困的家庭相比，自己的家庭是幸运的。
而露琪如果那天没能来到自己家中，其大概率现在会成为遗弃在街边角落的尸体吧。
正当一切都开始互相接纳，走向正轨时，意外发生了。
那是春日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天。
托莉与母亲行在大街上，朝着露琪与格里高尔工作的工厂走去。
是的，即便格里高尔极力反对，露琪都执意要进入工厂成为一名童工补贴家用。
以至于她偷偷地去，最终还是被格里高尔逮到了。
无奈，格里高尔最终尊重了她的决定。
而托莉此番前行，是为了将做好的三明治送进二人的手里。
“妈妈，我猜爸爸肯定会吓一跳。”
“...恩。”
卡尔森夫人的应答有些有气无力。
这几年，对她而言十分折磨。
格里高尔答应过会给托莉与露琪两人同等的爱。但他却忽视了妻子的感受。
托莉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她愿意给托莉分享来自格里高尔的爱。
只是......
露琪或许是格里高尔妹妹的孩子，但对自己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
如果这个孩子出了意外就好了——
那自己就能重新得到格里高尔的爱了。
是的，身为大人的自己绝不能有这种想法才对，但心中的阴暗面不断动摇着自己的意志，撩拨着心弦。
卑劣啊，何其卑劣。
“妈妈？”
托莉也察觉到了，身旁母亲的脸色十分难看。只是她尚未来到只看他人表情，就能揣测其内心的年龄。
“身体不舒服的话，我们去看医生吧？”
“妈妈没事。”
强撑起笑，卡尔森夫人接着问起对方：“托莉喜欢露琪吗？”
“当然喜欢啊！毕竟我可是露琪的姐姐啊！就像是爸爸妈妈保护我那样，我也想成为保护托莉的人！”
说到底，托莉跟露琪都只是孩子而已，并无成人的多愁善感，在足够的时间下，她们就会将发生的痛苦化作简单的一页，向着新未来迈进。
单纯的话语，走进卡尔森夫人的心中，将她从那越来越激进的想法中救起。
或许自己真的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如此想着，卡尔森夫人摸了摸女儿的头。
“那我们就走快点去见爸爸跟露琪，好不好？”
“好——”
伴随一声长长的拖音，母女手拉着手，在旁人眼里仿佛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