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想做她的岛村 更新时间:2024/10/6 21:31:53 字数:2488

两天后,风暴彻底平息了。它的持续时间居然如此之长,连善于预测天气的父亲都大为惊讶。他站在高处望了一会怒火渐熄的海面,就回屋去敲女儿的门。

“起来。”他说,接着侧耳倾听。他眉头紧锁。没有声音,但她素日里可是起得很早的。“喂。”他稍稍提高了声调。

里头传来脚步声。“你叔叔的船来了。”他说,“我们再过一会就出发,去你那该死的灯塔。”

渡边闷闷地应了一句。父亲冷笑一声后就离开了。如果他知道了渡边如此无精打采的事由,那么他一定会后悔刚刚说话语气太温柔了。

渡边赤着身子,从一堆花瓣中起身,慢慢穿着衣服。她也染上了帚石楠的香气。之前她拜托母亲把所有帚石楠的盆栽都移到她的房间来,就是为了这个。这几天灯塔几乎隐匿在风暴之中,她便通过这些花儿来想岛村。

我身上有岛村的味道。她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弧度。她期待着相拥时岛村讶异于她身上的气息。

“咦?你身上的味道是?”她想象着岛村扑闪的大眼睛。

“因为我最喜欢岛村了。”她笑着回答道,抱得更紧了。接着她会讲述她的伟大计划,即赖着不走的计划。“我会陪着你,为了那晚的承诺。”

她明白这话在岛村心中也有相当的分量。互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时,心中的火烧得格外热烈,似乎要使血液沸腾。她会与爱人一起规划她们的黑夜白昼,春夏秋冬。在这个充满苦难的世界中,每个人都是孤岛,但每个人同时又是灯塔。纵使心与心之间仍有距离,它们的光芒也能照耀彼此。

父亲已经开了锁。她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锁栓碰到墙壁上发出脆响,那是自由的前奏。她的东西已经收拾完毕,携带的理由也很充分,只消到达那个地方,到达灯塔,一切就都结束了!想到这里她几乎要哼小曲儿了,但她不能表现出来,至少现在不能。

餐桌边一家人正吃早餐。他们看上去是一家人,但确实如此吗?渡边偷偷打量着另外三人,暗暗记下他们的面容。正喝咖啡的父亲注意到了窥视。

“喂。”他敲了敲杯子,“看什么呢?我告诉你,别兴奋过度。按照我们后续的约定,我只给你们一个下午,船必须在晚上六点前回来。”

渡边忙不迭地点头,现在吵架不是明智之举,况且这几天他们吵的次数已经够多了。除了好几年前渡边为了报复而把家中的所有威士忌味给大海之外,他们还是第一次吵得这么厉害。都是因为年轻人的爱情,爱情使人错乱与盲目。渡边当然明白这一点。

可是,对方是岛村啊。那这些都不重要了。她也深陷感情的漩涡了。

“我很乖的,爸爸。”她说,坐直了身子,手脚很规矩,眼睛一眨不眨。父亲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喝咖啡;母亲难得地露出真心的笑容,过去她只在诸如新婚时才会显出那种笑容;妹妹满腹狐疑地盯着姊姊,揣测着她肚子里的坏水。

距离出发还有30分钟。渡边已经收拾好东西坐在门口晒太阳了。海风中带着硝石味,外墙被风吹得尽显沧桑。今天真是罕见的好天气。她想,轻轻摇摆着双腿。

然而命运之神再次玩弄起他的造化。

“该死!”过了一会儿,大汗淋漓的叔叔爬坡来到她跟前,“发动机坏了!”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别开玩笑啦。”她强装笑意,“船不是刚开回来吗?来的时候都好好的。”

“是啊是啊,所以真是邪门!”叔叔气喘吁吁,扶着墙擦汗。这时父亲从屋中走出来。叔叔把事儿给哥哥说了一遍。渡边在一旁听着,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总之,不太行啦。”父亲下了结论。他看向呆坐着的凛,欲言又止。“真是抱歉了啊,凛。”叔叔摊手,说道。

“这也不能怪我们。”父亲接过话,“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船里看看。要是你能让它开动,那你去那里待一辈子都行。”

就冲这句话,渡边去了。不过她当然不能让船启动。光是看着各种各样的按钮和拉杆她就头皮发麻了。一顿胡乱操作后,小船依然和死尸一样静静地漂在湾里。水面上金光闪闪,渡边眯起眼睛,怔怔地站着。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却感到冷。

她的灵魂在颤栗,但她不想屈服于命运。脑海中灵光一现。她回去对父亲说:“我们可以划船过去。”

父亲听了哑然失笑。但她继续说着:“从这儿划船去不是不成,很早以前的人们都那么做。”男人听了直摇头。他恶狠狠地说:

“收收心吧,丫头!你就当是天命难违吧!喏,今天的你还可以自由活动,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吧!过些日子我要给你找礼仪老师了,你不能一直是这个蠢样子——”

一声尖叫击碎了他的长篇大论。“别犯傻了,丫头!去不了灯塔的!去不了的!”父亲又有些恼了,准备动手捂住渡边的嘴。但突然她竟然自己止住了。“行。”她说,低下了头。

“这还差不多。”他满意地点点头,以为自己的教育终于有成效了。渡边说她要回屋,说完就急匆匆地跑走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父亲抚掌大笑。

“很好,很好!终于有点样子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她在酝酿一个新计划。眼下她认为自己得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了。身上的枷锁过于沉重,她在小小的屋子里渴求自由。岛村!岛村!她在心底急呼,用力掐着自己,缓解过度的兴奋。

直到睡觉前,一切无事。父亲在餐桌上夸赞了凛,母亲慈爱地注视着大女儿,妹妹以异样的眼光看着姊姊。渡边凛默不作声,只是喝汤。她吃完饭就去洗澡,然后早早回屋。

“锁上吧。”她大声喊道。

父亲当然把门锁上了。“多上几层锁吧。”她居然提出这个。父亲察觉到了异常,不过他也没多想,只当女儿终于开窍了。“很好。”他说。

渡边的房间在二楼。父亲不认为她疯到会跳窗,因此没有在窗户外钉上木板。如果今晚渡边被他抓住的话,那估计她这辈子都别想离开家门一步。

帚石楠上的月华似乎要倾泻下来。渡边站在窗前,身上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银灰,好像被忧愁加身了。现在是半夜,她刻意定在此时行动。她攥紧了手中的花儿,又检查一番随身的行李。

计划很简单,从这儿下绳子,溜出去,往外走,之后随便找个地方雇人带她去灯塔。尽管考虑到这一带的人认识她的可能性,但她不大认为他们会把她交给父亲。毕竟,她手中有不少钱哪。

灯塔在呼唤她,她能感觉到。一种灼热的情感如海潮般在心头激荡,勾连起灵魂深处对爱与自由的渴望。她必须前进,必须到达。未来蛊惑着她,现实逼迫着她。没有鸟儿愿意被关在笼中。

大海在沉睡,平稳地呼吸着,而她此刻要行动了。她放下绳子,闻到了自由的气息。脑海中浮现出岛村的面庞。灯塔的光是那般耀眼,刺破昏沉黏稠的黑暗,正指引着她。

灯塔!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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