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编队恢复了对Y24舰群的持续跟踪,两架挂载【捕鲸叉】的反隐身舰载机被击落,三架挂载【冰川】的反隐身舰载机依旧保持对Y24舰群的超光速压制,Y24舰群的曲速鱼雷应该是提前发射至空域的。”
“让A1编队释放全部的反隐身自寻鱼雷,给Y24舰群找点事做,我们先解决Y25舰群,最后去收拾Y24。”
“是,A1编队反隐身自寻鱼雷释放,A1编队观测到敌Y24舰群陷入混乱。”
“各舰转向Y25舰群方向,追击轨道,速度维持曲率6,在接近到10光秒距离减速至曲率1展开攻击阵型,各舰注意占据有利阵位。。”
“是,各舰转向Y25舰群方向,追击轨道,速度维持曲率6,在接近到10光秒距离减速至曲率1。”
第三巡驱编队在星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圆弧,绕到了Y25舰群的身后,在这个方向上Y25舰群的红外隐身能力最弱,Y25舰队的引擎只要保持开机就会发出红外辐射,如果Y25舰群不启动引擎只是进行滑流航行,被追上也是早晚的事。
这个方法唯一的问题是红外截获角度,只要对方的推进工质喷射速度足够接近光速,其红外尾流的散射角度就越小,其红外尾流会变得很不明显,虽然能看见,但想稳定截获其存在无疑很麻烦,Y25舰群只需要短暂开启引擎转向并关闭引擎进入滑流状态就能逃离追击。
“报告领舰,敌Y25舰群转向Θ323/Φ060(向左下转向)敌Y25舰群红外特征迅速降低,我舰红外焦平面凝视阵丢失截获。”
“舰队转向Θ323/Φ060,随后立即反打舵角(做个假动作给对方看)。”
“报告领舰,我舰红外焦平面凝视阵再次截获敌变向信号,最后截获描迹已标记,敌舰群转向Θ055/Φ005(向右舷转向)。”
“舰队转向Θ305/Φ005(向左舷转向),舰队保持转向速率。”
我没有听见五小只的口令复述,便只好转过看向一脸疑惑的五小只。
“没听见吗?”
“是!舰队转向Θ305/Φ005,舰队保持转向速率。”
舰队内的气氛逐渐变得紧张起来,而我也对这个较为冒险的决定没有万分信心,之所以向相反方向转向是因为人类星舰的航速要比共同体生物星舰的航速更快,越快的战舰其转弯半径就越大,转向速率越慢,越慢的战舰其转弯半径就越小,转向速率就越快。
而且红外截获报告是略滞后于Y25舰群的实际行动的,根据红外截获报告再调整航行会有一个时间差,跟随敌方转向很有可能变成转圈拉磨,跟随转向是个看上去保险稳妥,但却交出了主动权,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对于需要压缩时间追求速战速决的我舰队来说,这无疑是最次的选择。
放弃咬尾追击转向Θ305/Φ005其实是在预判敌Y25舰群的走位反向画圆进行截击,这个策略问题近似于传统空战中的单环双环问题。在单环战中,转弯半径小的一方容易取得有利位置。而在双环战中,保持速度和能量优势的一方更容易赢得胜利。
“我舰红外焦平面凝视阵重新截获目标,方位Θ019/Φ002,距离22光秒,Y25舰群位于舰队左前!”
五小只的脸上那副紧张兮兮的小表情终于放松下来,那种温暖而坚实的信任感再次从数据链当中传来,只是这次更显火热。
“各舰装填MARK-244【绳镖】标准反舰鱼雷,定速曲速10,三重发射模式,各舰火控统一服从领舰指挥。”
“是!装填MARK-244【绳镖】标准反舰鱼雷,定速曲速10,三重发射模式,各舰火控统一服从领舰指挥。”
“提前发射诱导介质导弹至舰队前方空域。”
“是,发射诱导介质导弹至舰队前方空域。”
“Y25舰群持续接近中,方位Θ005/Φ003,距离14光秒,Y25舰群位于舰队正前!”
“立即引爆诱导介质导弹,各舰鱼雷发射!”
“报告领舰!有一个请求信号,编码格式为星联通用版本,发送方……是Y25舰群。”
“别管它。”
“是!诱导介质导弹起爆,介质扩散效率符合预期,【绳镖】鱼雷发射完毕,98%的鱼雷成功于预定位置起爆,目标……沉…………默………………”
时间像是被迅速拉长了一样,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迅速放缓,最后趋近完全停止,这种特殊情况是我从来没预料到的。
“呼叫观摩团,演习中发生特殊情况,请求技术支持人员。”
“……”
“呼叫观摩团,听到请回答!呼叫观摩团,听到请回答!”
“……”
依旧是该死的沉默,但沉默中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那东西就像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嘶嘶作响的声音潜藏在背景噪声当中,对方在等待。
“你是谁?”
“共同体。”
富有生机的话语从频道对面传过来,这种特意伪装的,带有强迫性善意的声调令人作呕。就像一个喷洒劣质香水的做作**强装出圣母般的语气说:我都是在为你好,令人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抱歉。”
这次,对面的声线再次变换,那是一种偏向于无机质,情绪含量极少的女声。
“你们的目的。”
“谈话。”
共同体顿了顿,随后说到:
“和你谈。”
“你是程序BUG还是别的什么?又或者是什么……忠诚考验程序?”
“不,我是共同体。”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演习虚拟空间。”
“有人放我进来。”
“谁?”
“不知道。”
“有人放你进来就是为了和我谈话?”
“不,是为了寻找志同道合者。”
共同体的这番话差点没让我笑出来,不过是把寻找叛徒用一番冠冕堂皇的词汇包装一下而已,这手段在地球时代都算毫无新意,没想到即使在星际时代,敌对的外星生命竟然还在用这种拙劣手段。
“在你们看来,我就那么像一个潜在的叛徒吗?甚至比那五个懵懂的小家伙还容易动摇?”
“不。”
共同体明确做出了回应。
“那是什么?是觉得征服有挑战性的目标更有成就感?”
“不。”
这种逐渐变得无聊的对话开始让我烦躁起来,和共同体的对话就像是在和一个劣质的大型语言模型交流。
“那究竟是什么促使你找上我。”
“你是旁观者,和我们很像,这是志同道合的真正含义。”
“什么是旁观者?”
“从绝对客观视角看待自身与世界的人。”
共同体再次顿了顿了。
“而且,你有虚无主义倾向,共同体也信奉虚无主义,我们是天然的朋友。”
这种水平低劣的论断几乎要让笑掉大牙,让人不得不怀疑正在和我交流的这个‘共同体’是不是从出生开始就被切掉了前额叶,以至于变成了一个因人为干预而诞生的傻子。
“你说我是一个虚无主义者,这确实没错。但如果你真的了解虚无主义就会明白,对于虚无主义者而言,只有‘自己’与‘世界’两个存在。对于虚无主义者而言另一个虚无主义者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否定是所有原则中最有用的原则,我不仅否定自我,否定人类文明,对于共同体,我也同样否定。
而且,你们更让我感到恶心,你们自称信奉虚无主义,可我从你们身上看不到任何一点虚无主义的影子,反倒是多了份恶心的,无意识的繁殖意识。如果说你们想通过不断地扩张与消耗去加速热寂的到来,那我想说,你们的效率不及人类的万分之一。”
“你很生气。”
“你们让我感到恶心。”
“你觉得我们是异端。”
“看来你们对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有清晰的认知。”
“没关系。”
“你不担心我把你的存在泄露出去吗?”
“那没有任何意义。”
“你终于有些虚无主义者该有的特征了。”
“我不建议你向任何人泄露我的存在,这不仅对你不好,对她们也不好。”
我瞬间就明白了共同体口中说的他们是谁,是哪五个懵懂无知,但傻得可爱的小家伙。
“你在威胁我?”
那陡然爆发的怒火迅速消融了我的理智,我痛恨所有敢于威胁我的杂种。
“这是建议,也是预言。”
共同体的所作所为让我放弃了控制情绪的想法。
“你这没妈生的畸形怪胎!从无意识的粪坑中诞生的近交蛆虫!只敢加速时间在虚拟空间的夹缝中狺狺狂吠装神弄鬼的神秘主义杂碎!不管是你,还是你们,都死定了。”
虽然痛快发泄一通不一定能改变什么,但它能让你的心情好上了不少。
而且,有些时候,保持理智并非解决问题的最佳选择。
如果你和另一个人获得了100元,分割权在对方手中,接受权在你手中,当对方从理性出发进行判断,如果你也是一个理性的人,即使分给你1元钱,你也会因理性而选择接受这个方案。但如果你放弃理性,决定让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对方就不得不考虑相对公平的方案。
“所以,你并非一个完全的虚无主义信徒。”
“你们就不是了?要说纯粹的虚无主义者,那应该躺在坟墓里。”
“正因如此,我们不是更像吗?我们,不应该是朋友吗?”
“那又如何,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想拖延时间,对吗?”
“没错,只要你仍受物理法则限制,你的时间加速就不可能永远持续,你花在时间加速上的资源越多,你暴露的概率就越大。”
“明白了,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计谋。”
共同体再次顿了顿,但这次像是在思考。
“但没关系,我们依然认为你是潜在的朋友。对于先前的冒犯,我们表示歉意,我们没想到你……如此纤细敏锐,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们,但请快些,如你所说,时间不多了。”
“说起来,我一直有个问题,你们不是没有自我意识吗?那么在这里和我说话的究竟是谁?你有自我意识吗?当下这个自称共同体的你,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吗?”
“这取决于你对自我意识的定义。而且,你们也在走上我们的道路。”
“什么意思?”
“辉煌智能,还有飞升计划的【镇魂曲】方案,你们人类,拥有了走向完美能力,却始终在迈向和谐统一门槛前踯躅不前,我们……想帮你们。”
“你们的帮助就是战争?”
“战争是手段,你们人类中的一个独特个体说过:‘战争是生命的学校’你们人类也是在一次次的战争中进步的。”
“如果你们输了呢?”
“不论是战争、对错还是输赢,对我们而言,都不重要。你们赢了,就继续走下去,我们赢了,亦然如是。”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Y25舰群吗?”
“是。”
“你输了。”
“嗯。”
而后,在沉默中,漫长的时间过去,几近冻结的世界再次开始变化,虚拟空间恢复到原本的样子,明明没有过去多久,却让人觉得恍如隔世。
三色堇转过头看向我,她的脸上露出了干脆利落的笑容,可我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与世界产生联系不是没有代价的。
无法抗拒的命运之弦缠绕住我的指尖,而我只能跟随琴弦奏出的音符起舞。
而后,我们转过身去,被反隐身舰载机群缠住的Y24舰群就像撞入蛛网的萤火虫,轻轻一弹指头,就像草叶上的露水一样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