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晨风向我身后掠过，我疲惫不堪地拖拉着脚往前迈步，感觉脸颊被撕得生疼。
昨天失眠了……好困。
又是爱表现得那么异常，又是碰见了那个恶魔什么的……到了家之后感觉精神都还是恍惚的状态。守着爱的回信直直守到凌晨三点多，未读的灰色也没有变成已读的蓝色……
真是的……。
我和已经较为稀疏的人流一起踏进了校园的大门，闭上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啊……哎呀！”
我突然受到了一个来自逆方向的力量的冲击，差点摔倒。赶紧稳住重心，我有些生气地下意识回头瞪了一眼。
“怎么这时候往外头走……呃。”
但却看到了一个连书包也没背的矮小身影。天还没完全亮，看不太清，不过那应该是个女孩子没错。她手里莫名其妙拖了只行李箱，继续头也不回地向反方向走着。
她垂着头，只是伸出空闲的手，朝我摆了摆，就不再有任何反应。
“奇怪的家伙……”我忽然感觉有些异样的感觉，慌忙举起了自己的手，“嘶，怎么粘粘的……哎？……墨……？墨水？”
和她相撞的时候粘上去的？我再次回过头，眯起眼睛细看。虽然已经离我比较远了，但像这样细心注意的话完全能看见制服左侧口袋处有一大片漆黑。她是做了什么啊……要上前去提醒她一下吗？
转念一想，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出了问题……况且我又不认识她，这周围还有那么多同学在走着，随便问这种事会让她当众丢脸的吧。还是自己去洗洗算了。
从卫生间出来，我甩甩手，正准备向班那里走，余光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哟，时也子？才来啊。早。”我先开口对她问了声好。
“唔！”估计是没料到突然有人搭讪，小口喘着气的她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发出了一声轻叫，“什、什么啊？哈……是晴依啊。早安。”
她的脸上有一层红潮，明显是刚经历了一场狂奔吧。
“你也会卡着点来啊？”我开玩笑似地说，“不过说起来，和你同学两年了，大家好像从没见你迟到过呢。”
“啊……嗯。是的。我们快去班吧。”
她并没有接下我的玩笑，又开始小步在走廊跑了起来。
原以为只是一场小插曲。
我跟着她走进了教室，结果一场异样的氛围扑面而来。
“不会吧？她就这么走了……”
“此中定有蹊跷……我觉得肯定是出事了。”
“我都说了！她一定是被欺凌了！你看今早她那衣服！……”这么大的音量只能是北原那家伙发出来的声音。
讨论声比昨天大了不少。但乱七八糟的句子从四面八方冲进耳朵，我根本听不清讨论的中心是什么。
怎么？又逮住了什么话题啊这是……真是吵啊……
我又皱了下眉，想要回座位去，冷不丁有人叫了我一声。
“那个是……她来了！晴依！”
北原一脸焦急的神色，正以相当高的频率向我招手。我说，非得把我拉进会议吗。
爱答不理的的话倒显得我没礼貌……于是，我有点不耐烦地走到她跟前，用眼神问她“又怎么了”。
“那个，小爱她真的没事吗？你和她见了面没有？她……”
“啊？爱又怎么……唔。”
我自然而然地向爱的座位瞟了过去，心脏猛地一颤。
座位……空了。
不单单指她人不在这儿，而是所有的书本、纸张都不见了。
“她今天早上来了班，眼睛都已经哭肿了……不管谁问她话她都不搭理。”北原显得十分急促，声音都在发着颤，“她把自己的东西都装进了一个大行李箱，然后就……”
“你说什么？”
我的脑子突然变得一片空白了。
“她、把东西全都拿走了……啊，对了，她的衣服上还沾了……”
“一大堆墨水？”
“哎？你怎么知……啊！晴依？晴依？！你没事吧？”
我跌坐在了北原的座位上。这可把她吓得不轻，她连忙扶住了我的肩，惊慌地喊道。
“不……没事。今天早上没吃饭。有点饿。”我缓缓移开了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抱歉。”
“嗯……”
我……居然没认出来那是爱？我！……
脑袋混乱得不行，老师上课也根本听不进去东西。我一手扶着头，一手拿着铅笔，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作业本发呆，连下课铃打了都不知道。
“老、老师！”北原的声音突然传过来。
班主任站住脚，疑惑地望向她。
“我想问一下，爱同学怎么了？她为什么会……”
“她？她父母工作调动，跟着走了……我说啊，”老师随意地甩了一句，很快又教训起了北原，“你少操点别人的心吧，北原同学，马上就又要考试了，学习成绩还有待提高啊。”
“呃……是。我知道了。谢谢老师。”她沮丧地坐了下去。
但班主任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又开了口。
“正好还有件事，就顺便说一下吧。考试过了以后，咱们班的班委又要轮换了。有意竞选班长的班委、竞选班委的同学，都给我上点心啊。尤其是考试。”
“好——”大家一齐拖着回答。我没吭声。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他那态度……感觉像是在刻意避开北原的问题一样。
自从她消失了以后，我几乎是每一天都要给她发一次、两次，乃至三次五次的消息。但依旧从没得到过回复。
看着那“离开”的状态栏，我发现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看到她的笑脸是什么时候了。
可是，班里的流言却越传越多，越传越广，甚至某些外班的都知道我们班有个同学“可能”是被霸凌到了转校。
并且，越传越不像话了起来。
有人说爱受不了折磨而自杀了。有人说她遭受霸凌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小学直到现在。有人说，“有人”亲自看见了她被谁谁谁堵在厕所里怎样怎样。
此时，双引号里的可能一词，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悄悄地去掉了。“爱是因霸凌而离开的”这件事似乎成了大家的共识。
而老师们，刚开始时还会不时在提问过程中不小心叫到爱的名字。但当学生告诉说“她走了”之后，老师们都会顺口说出一句“啊，她啊。十分抱歉。”。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上课。
次数多了以后，老师们大概已经默契地将那个名字排除在班级之外了。没有人再提起爱的事情了。
“喂，晴依。”
那一天，下午已经放了学。因为大扫除分给我的任务不重，把日给迅速值完的我无视可做，就站在教室的窗户边眺望远方的地平线。
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北原啊。怎么了吗。”
我没有回头，仍旧愣愣地看着窗外。我不是很喜欢我们学校的窗户。那只能斜向上打开一半的框架让向外观望的效果大打折扣。
“说实在的，我还是对爱同学放心不下……”她像是难以启齿般地说，“……难道作为她朋友的你，就这样放弃了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每天都给她发信息啊。她又不回我。”我平静地说，“去她家那里也看过了，已经空了。估计是搬家了吧。问她家附近的邻居，也没人知道她家发生了什么……别随便去认为我什么都没干啊。”
“这样吗……”她顿了一顿，又开了口，“那……我有个想法，不知道晴依愿不愿意听听？”
“说。”我转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我们……我们自己去调查调查，行吗？”
我一听，挑起了眉，用有些怪异但不失严肃的目光看着她。
“有什么意义呢？学业这么重，你还这样去操心爱啊。老师不都说了吗？她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才走……”
“若真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这么执着了。”她也用认真的目光盯住了我。
我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她受了伤，衣服莫名其妙沾了墨水，不管谁问她发生了什么她都闭口不谈——让我猜猜，对你也是这样吧，晴依。你真就简单地认为，那些状况都只是因为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你是想说爱被……”我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对。我认为她被欺凌了。”北原用不容置辩的语气说，“而且，那个人我感觉很可能是时也子。”
“你还是坚持你的观点吗。不过这次从语气上说更加确定了啊。”
我抱起了臂。北原把手中的扫帚倚放在墙上，也向我靠近了一些。
“晴依也看到了吧？那天爱被叫出去的时候。他们回来的时候，时也子也一起回来了啊。她为什么也会被叫过去？”
“……时也子在班上的评价并不低。平白无故地怀疑她，你自己反而会先被调查一番的。”我冷冷地看着北原。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想帮助爱同学。”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的影响很不好，大家都在互相猜疑的话，不会产生什么好结果的。但是，只要有人朝正面的一方行动起来，大家就会团结起来，一起找出真相了吧？”
我无言以对。我的人际交往能力和号召力没她那么强，没办法在这个方面质疑她。
“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就像晴依说的那样，直接去问时也子的话肯定不合适……我们就先从她身边的人入手，如何？说不定他们那里有什么证据……”
“哦……我知道了……。”
“嗯，你同意了吧？那麻烦你了，晴依！我再去跟我的朋友说说……”她迅速朝我挥了挥手，急匆匆地跑向了教室的另一头。果然是去找她的小团体去了。
不知怎么地就被认为答应下来了……不过，我也想真真正正帮帮爱啊，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朋友。
虽然说是说了，但时也子身边的朋友们基本都属于这个班级的“上层社会”里……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揉了揉头发，手肘无意间碰到了口袋，里面一个硬硬的东西响了两声。
“啊……”
我把它拿了出来。做工精致的古典式怀表出现在我手中，我凝重地看着它。
把怀表握在手心，我飞快地跑出了教室。三步并作两步登上楼梯，我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天台。
“麻烦你……我需要知道的是，明天，音乐委员参加市歌唱比赛排练的起止时间和纪律委员年级会议结束的时间……就这样……”
我默默在心中念了一遍，按下了怀表一侧的金属按钮。
“给。”
“——！！……吓我一跳！你……真的来了啊？……这是？”
夺萃人瞬间出现在了我面前，递给了我两张白纸。
“你要的东西啊。市歌唱比赛排练的计划表和打印出来的年级会议通知。”他脸上毫无波澜。
“呃……谢谢。啊，对了……”
我赶紧抬起手腕的动作使夺萃人笑了两声。
“哈……已经拿走了啊，反应太慢了吧。售价一个小时。”
“果然快八点了……你还真是个奇特的恶魔……”我检视着那两张材料，感觉心情有点复杂。
“我大致明白了……”夺萃人整了整领结，“您是想帮助一个朋友吧……但是，——只是顺便问一下，为什么会用到这种东西？”
“你不用管……而且你自己也说，你只会起到辅助的作用吧？只要办事就好了，我肯定不欠你。”
“无伤大雅。那么，告辞。”他勾起嘴角，朝我行了个礼。只是眨下眼，他就瞬间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
“……”
到手了……到时候去问问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