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绮的计划很简单。
那就是掌握身为第一个报官之人的先发优势,让众人先入为主地觉得闻穷谜有大问题。
诚然,只看闻穷谜那一篓子事,正常人都觉得是他被欺压太久,又是修炼魔功,失心疯了。
若是给了闻穷谜辩解的机会,那他会获得一丝丝供别人谅解的机会。
可只要有杭绮这一“颠倒黑白”,闻穷谜受罚的概率……便为百分之一千。
这小小的玉山关,实乃龙争虎斗之地,内部各个势力盘根错节。无论是明面上的掌管者官府,还是雪剑宫的代言人闻家,抑或是洛河宗支撑着的刘家,无不希望其他势力能够退却稍许。而一个入魔且大肆伤人的闻家人,无疑是递给其他两大势力最好的刀!
至于为何如此混乱……玉山关所防范着的,是玉山兽潮。
这玉山兽潮,不知为何,年年都泛,次次泛滥不见衰相,每每都有亡国灭种之势。
若仅仅是如此,那么玉山兽潮也仅仅是大周无垠疆土上的一块累赘罢了。
可妖兽者,骨可制兵,肉可强身,血可炼药,体内更是有妖丹可助修行,可谓浑身是宝。
兽潮,不仅是风险,更是天大的机遇。
故而玉山兽潮,一面是大患,一面是大机缘,乃仙家必争之地。
用夏祎的话来说,这里丫的能无限刷材料。
自百年前,这里便引来了无数势力。经数代厮杀,最终只余雪剑宫、洛河宗、周国。这三家索性宣布此地乃三家共有。
后来,这里成了玉山关。
三家建成玉山关后,明面上团结一块,暗地里时常给别的势力使绊子。而杭家,正是在这三家互相倾轧,谁也顾不到谁的时候,悄然崛起的无根之草。
如此一来,关于闻穷谜这件事,刘家、杭家、官府皆会一口咬死是闻穷谜入魔。
而闻家,据杭绮回忆,当代家主是个道德水准在她之下的畜生,吃不得一点亏。闻穷谜闹得如此大的动静,再加上他原本在家中如狗一般的地位,闻家也会欣然大义灭亲。
等待闻穷谜的,是断头台,抑或是监牢。
至于一怒之下大闹玉山关?那更合杭绮之意!这更是坐实了他入魔的名,令他日后修行更加艰难。且城中三位化神老怪皆在场,只怕是闻穷谜会被当场打死!
……仔细一想,闻穷谜杀入刘家的过程实在是太过于顺利。只怕这是刘家家主默许之行,就为创造一个闻家的把柄,顺便找个机会处死家中的不肖子。
……不过这样一来又有了新的疑问。他是怎么知道闻穷谜闯入府中,不为别的,只为取刘金顺性命?
……难道,又有幕后之人指使?
杭绮被抓,透着一股有人幕后操使的味道。
而刘金顺之死,亦是透着一股有人操使的味道。
杭绮想把这人揪出来,杀掉。
心里是如此想的。杭绮一边哭着,一边悄悄眯起眼睛。
“法力被锁……”那巡逻使啧了下,道,“那……二位要么先跟我回军营报备一下?”
“好。”
“嗯……”
……
接下来故事的发展正如杭绮所料。
闻穷谜被关押在牢房,暂时不能出。从经手这件事的人的脸色看,他怕是凶多吉少。
杭绮的法力被顺利解开,倒是恢复了些许自保能力。
“可惜丹毒还在,六意受染,不可尽清心,不可炼功。”
在牢房里,她自语道。
若是观察她的丹田,则可发现,丹田内的法力不知何时已经被分为了两股。一股至刚至阳,一股至阴至柔。而两股法力交接地带,有缕缕灰气涌出,其间蕴藏的真意,竟是比先前闻穷谜派给那小兵看的还要玄妙些许!
可惜,此般变化仅仅局限于丹田。向外延伸,黑白二色的法力无一不是分裂为五色灵气,变回普通的法力。
《无极忘情混沌天诀》之关键在于忘情。而欲者,情也。不能克服欲望,又怎能克服比欲望更难驯服的情感,修成大道?
偏偏杭绮中了六欲六识污雪纵情丹,其六识之中染上了丹毒,不是《无极忘情混沌天诀》所追求的忘情之态。
强行炼功,非但觉得身体欲念飞涨,更是发觉功体运转阻塞,似有走火入魔之相!
虽心持非必备,可就是修炼那个对于心持要求没那么高的版本的《无极忘情混沌天诀》,都难以为继。
换上此世杭绮原本就修炼的那个粗浅功法——清灵宗的内传心法《清风见灵一同心诀》,功体姑且是转得动了,可随着运功升腾的色欲没有丝毫减少。
显然,是六欲六识污雪纵情丹导致的。不运功不过是身出燥热之感,运功了忍不住都能脱水。
“恐怕,那些中了六欲六识污雪纵情丹的女修沉溺于男女欢爱的过程,也有这一步吧。”
对于这味毒药,官府中的人也表示爱莫能助。由于自己经常封人法力,他们亦能拿出解法力的丹药,可对于这种冷门**,他们连见都没见过。
这东西,比起能直接颠倒人意识的迷魂散,用起来过于麻烦,只有那几个有特殊癖好的人会用。偏偏这药又要采天地间数味珍奇,由道行高深之炼丹师炼出。没人知道,实属正常。
也就前世夺万家传承的杭绮,才有一些解开这丹毒的思路。
“与其说是解,不如说是洗练六识,反先天之态,以祛丹毒。
“而能够影响六识的东西,无一不是淋万物之精华,得太初之韵。
“要得到他们,恐怕需要至少几十年,以及海量的资源。
“可为了继续修行,我又必须要这么做。
“现在所谓压制丹毒,不过是磕了些镇定剂。肯定是有效果,但是并不能做到一劳永逸。
“而且,我总不能一辈子都修这个byd《清风见灵一同心诀》,这种东西纯属浪费大脑空间……
“刘金顺,你丫倒是死得其所。”
杭绮抬头看了一眼。她倒是已经身处衙门门口,门口两个卫兵来回张望,似是正在监视她,防止她整什么小动作。
杭绮又低下头。
“但是还是有些莽撞了,居然直接污蔑那个疯女人。
“赌现在的我对她来说确实无比重要,能够让她不会被愤怒裹挟着拖我下水。
“尤其是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
“我终究还是急了,对于她存在这件事本身产生了恐惧之情。对待她,我需要更加谨慎,亦不可多想。她不过是你为团结后世仙道所培养的无妄之灾,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把她当成你杀过的无数个修士之一就行。
“还需戒骄戒躁,稳定道心。”
如此在心中自语一番,杭绮抬起头,看到门口正迎面走来一个男人。
他身高八尺,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就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都没他这样的凶相。
杭家家主,杭八尺。
若不是她两边记忆反复对照此是杭家家主,也是她此世的亲生父亲,且丝毫不遮掩一身元婴圆满境的修为,她多少会找兵头把这人拈出去。
他看见杭绮,施施然走来,眼睛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妹妹,在牢里受尽苦难了吧,姐姐这就带你出去。”
杭绮嘴角一歪。
……忘了,这人是个解离性人格障碍患者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