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我迷迷糊糊地拍掉了闹钟,又迷迷糊糊地起身,再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最后迷迷糊糊的看了看时间……
完蛋,要迟到了!
——
虽然这么说了,但实际上并没有迟到。
九点二十起床的我以极快的速度刷牙洗脸,随意从衣柜里挑了几件衣服,甚至连本篇的导语都没写就匆匆忙忙的出了家门。临走前,老妈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也许她这辈子都想不到她的家里蹲儿子会在周末早起出门吧。
幸好的是,百乐商场距离家里并不远,徒步走个十多分钟也就到了,甚至还能提前到达,万幸,万幸。
“小佑——”
还没到商场门口,奈音铃就在远处向我挥手。我走到她面前,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她,还是忍不住发问了。
“现在不是才九点四十吗?”
“小佑不也是提前来了嘛。”
拗不过她啊。
我叹了口气,望着眼花缭乱的商场。问道:“所以计划呢?”
“什么计划?”
服了。
“出行计划啊,出行计划!想去的店铺,必须要去的店铺,最快的行走路线,需要避开哪些地方等等等等,难道你出来之前一点计划都没有的吗?”
“我不是很明白……”
这家伙,是个笨蛋吧?
“首先,让我搞清楚你需要买的东西。”
我将双手搭在奈音铃肩上,严肃的问着她。
“我想想……“她再次歪起头来,“围巾,手套,笔记本,如果顺便的话也买两件衣服吧……说起来,鞋也小了,家里的猫猫也没粮食了……”
“喂喂你等一下,买这么多真的没问题吗?”
奈音铃微微笑着,“没事的,我带够钱了。”
“我不是问这个,你真的觉得你能拿的下这么多东西吗?”
“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谁啊?”
说罢,她纤细的手指向了我。
“你呀,小佑。”
我愣了一会,有些尴尬的别过了脸。
“……一次性买那么多东西的话,两个人也拿不完吧。”
“那就不得不减少了呢……”
“别把理所当然的事情说的那么不情愿啊喂。”
——
我们穿梭在人海中。
脚步,人语。
喧闹,喧闹,尽是喧闹。我讨厌这种感觉。
我讨厌攒动的人头,我讨厌杂糅的脚步,我讨厌如此人山人海,我讨厌,讨厌的不行,如同阴云般把我压的喘不过气。
“小佑,没事吧?”
“……所以我才讨厌出门啊。”
我走在前面,隔开了摩肩擦踵的人海,奈音铃则跟在后面,眼神漂泊不定,仿佛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到了,服装店。”
我们走了进去,琳琅满目的商品在镜子中倒映出来。她时不时掂起这个,拿起那个,却总是犹豫不决。
“没有满意的款式吗?”
“不是,这些都很好看。”奈音铃拿下一条格子围巾,转过身看向我。“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问的莫名其妙。
“干嘛要我觉得,你想买就买了呗。”
“可是我想听听小佑的建议……”
“好好,这个好看,你买了吧。”
“……为什么我能感觉到满满的敷衍感。”
我叹了口气,把围巾从她手里接过,随后绕着她的脖子围了两圈,最后打上一个简单的结。
“哇,好看好看。”
“感觉还是有点敷衍。”
“……差不多得了。”
买完围巾后,我们开始进军手套区。奈音铃的视线在层层货架上划过,就像一个选择困难者患者般。
“呐,小佑,我是买全指手套好,还是半指手套呢?”
“当然是哪个方便选哪个啊。”
奈音铃再次歪起头来。“虽然半指手套方便一些,但果然还是全指手套更保暖……要不然还是小佑帮我选吧?”
“到底是你买东西还是我买东西啊……”
瞟过一层一层,似乎每个都是不太保暖的款式。突然,角落的一双米白色棉手套映入我的眼帘,我将它取下,递给了奈音铃。
“就这个吧。”
“原来小佑喜欢的是这种款式吗?”
“别说了快戴上吧。”
她伸出双手,先是给左手戴上,再给右手戴上,最后握了握拳。
“好暖和啊,感觉手心都要出汗了。”
“不行吗?”
奈音铃摇了摇头,“就这双了,毕竟是小佑给我选的。”
“……所以说到底是谁在买东西啊。”
买完围巾和手套,我们再度回到拥挤的人群当中。虽然已经入冬,但由于人数原因,商场并没有多凉快,甚至感到一丝燥热。
“感觉有点热呢。”
“是啊。接下来要买什么?”
“我想想,接下来去玩偶店吧。”
“不是笔记本吗!?”
于是我们继续穿梭在人海,在这喧闹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但在她的身旁,感受不到独自一人被淹没在人海中的窒息感。不过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怎么了,小佑?”
奈音铃注意到我异样的视线,转过头问起我来。
“没什么,就是有时感觉两个人来这种地方也不是什么坏事。”
“诶?”
“至少比一个人来好多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注意到她的左手微微向我靠近,却又保持着距离。我刻意别过视线,装作没看见,过了一会儿她也自然的把手伸了回去。
随着走过的店铺越来越多,手上的负重也逐步增加了。
“差不多该买好了吧?我快提不下了。”
“唔,我想想,还有猫猫的小鱼干,家里盆栽的肥料……”
“那种东西去网购啊!”
——
终于走出商场了。
我长舒一口气,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起来,想必日后一定会有一段时间无法再踏入这种地方了吧。
奈音铃走在我的前面,轻哼着熟悉的曲调,挥摆空荡荡的手,我则跟在身后老老实实地提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说到底,究竟是谁在买东西啊。
“今天也很开心呢。”
“怎么感觉你每天都很开心的样子。”
她把双手背在身后,转过头来笑了笑:“因为有小佑在嘛。”
“啥?”
“……没什么。说起来,今天逛的全是我想去的地方,小佑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店?”
我把视线放在这条人烟稀少的街道上。要说完全没有是骗人的,这条路上还有一家必经之店。
御禧书店。
我站在书店门口,庆幸着今天没有关店,奈音铃则不知何时跑了进去。
“我说,这并不是你要去的店吧。”
“逛一下而已嘛。”
……没办法。我把东西放在前台让老板照看,也跟着进了书店。不同于到处瞎逛的她,我是有目的的寻找着上回没买到的书——《花铭》第三册。幸运的是,这一栏的第三册还剩下两本,这样我就不用因为没买到想要的书而痛哭流涕了。
“小佑买的什么书?”
“屿船的《花铭》第三册,我最期待的轻小说续集之一。”
“这样啊。”
她向我递出一本薄薄的书,没有浮夸的封面,连标题都不太显眼,看起来像是那种无人知晓的超短篇小说。
“我想买这本,记录了屿船未完本的手稿和短篇,《诗集四》。”
“原来还有这种书啊。话说为什么要买手稿?直接看完本不就好了。”
一时间,短暂的沉默。
“他过世了。”
“……哦。”
我识趣的打住了话题,与奈音铃走向收银台。付完各自的书费,拿起东西走出御禧书店时,一股强烈的寒流扑面而来。
“这才是冬天的样子嘛。”我打了个冷颤,随后与奈音铃一同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小佑也喜欢看轻小说,之前还以为你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睡觉呢。”
“这么喜欢睡觉还真是抱歉啊!”
看着奈音铃笑着吐槽,我莫名有些窝火。
“下次,把小说带到文艺社一起看吧。”
“但是我更喜欢把小说放在家里慢慢看。”
“是吗。”奈音铃没有改变她的微笑,“那就不勉强小佑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头发上一直别着的猫猫头发卡消失不见了。忘记戴了?不想戴了?还是丢了?脑海中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眼神也无法从她的刘海处移开……振作点啊,白佑,之前那个冷静的你去哪里了?
奈音铃还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把手伸到自己的刘海处,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对了,小佑。”她从兜里掏出那只发卡,递给了我。“本来今天想戴上的,但是我手太笨了,所以……麻烦小佑了。”
“有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的笨。”
“可以的话,请不要刻意形容……”
我放下东西,在夕阳的注视下重新撩开了她的刘海。打开,别上,一套熟练的动作之后,奈音铃又戴上了那只发卡。
“好看吗?”
“现在才让我评价吗……”
她摇了摇头,认真的注视着我。
“今天身上的这些都是小佑帮我挑的……所以我想问一下搭配这些好不好看。”
这家伙,总是在奇怪的地方执着呢。
我一手托住下巴,打量着奈音铃这身穿着。仔细端详一会,才发现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毫无疑问是个美人。即使是那平平无奇的长裙,略显臃肿的外套,在她白暂脸蛋的衬托下都显得如此美丽。
“……怎……怎么样?”
“嘛,一般般吧。”
“只有一般般吗?真的只有一般般吗?”奈音铃快步走向我,与我四目相对的眼神不知是赌气还是失落。我故意无视她,向着前面走去。
“如果我真的夸起你来,肯定又会得意洋洋的飘上天吧。”
“才不会这样!你就多夸夸我嘛,亏我还好好打扮了一番……”
我毫无征兆地转过了头,一脸坏笑望着她:“那如果我说,你的容颜完全超出了我的期待,美到甚至无法用任何褒义词来形容呢?”
“……欸?”
奈音铃愣了一会,随后脸颊渐渐泛红,直到连耳根都染上了赤红色,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看吧,我就知道。”
我得意地继续走去,却感觉到有人在我身后扯着我的衣角。余光瞥去,奈音铃正低着头,捏住我的衣角慢慢走着。
“笨蛋……小佑是笨蛋。”
“说别人是笨蛋的才是笨蛋。”
“我不管,小佑就是笨蛋。”
那只捏着衣角的小手微微颤抖。我把手背过身去,握住了那只颤抖的小手。
“小佑?”
“别想太多了,隔着手套才不算牵手。”
我没有回头。
“……嗯,不算牵手。”
没有落叶缤纷,没有滚滚车流,只有捧起长发的寒风与在这街道上慢慢走动的两人。
这样的我们,还算是朋友吗?
至少现在,她还是能够与我日常共存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