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奈音铃同学。”
不认识的大人。
不同的却是，她不是来道歉的大人，也不是来责备的大人。她就静静地望着我，那微笑令我毛骨悚然。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
“那就先默认听好消息吧。”
「我的儿子，白佑，把那个霸凌你的同学，杀死了。」
杀……死了？
“嘛，也不能说是杀死了，只是废了他的右手，顺便把他打成植物人了。不过，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对吧？”
我听不懂，我听不懂啊。我听不懂什么是植物人，我更听不懂的是，那个小佑，那个小佑他……
“好消息讲完了，接下来讲坏消息吧！”
接着，不认识的大人蹲了下来。那恐怖的视线仿佛定住了我的瞳孔。
“白佑在杀死了他之后，得了一种病，会跟你一样在医院里面躺一年。不过，这大概也算是好消息吧，毕竟看你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半年内也上不了学吧。”
这算什么啊。
“……为什么……”
“呐，我说，小奈……白佑他平时也是这么叫你的吧？”
「如果是你的话，你愿意等他吗？」
糟糕，不争气的眼泪又涌出来了。
“我会的……我肯定会的……”
答案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我会等。
如果一年不够，那便两年。
两年不够，那便三年、四年、五年。
我会一直等下去。
无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我自己。
——
“圣诞节的彩灯！”
奈音铃指着头顶的装束。
咔嚓——
“圣，圣诞节的店铺。”
社长指着一旁的店铺。
咔嚓——
“圣诞节的小吃！”
奈音铃举着手里的糖画。
咔嚓——
“圣，圣诞节的圣诞树……”
社长呆呆望着面前巨大的圣诞树。
咔嚓——
随后，姜朴拿着手机，满眼期待地看着我。
“……你该不会是看了什么动漫然后像个笨蛋一样模仿里面的场景吧？”
“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你也说点什么吧？”
“我拒绝。”
我才不想跟他们像笨蛋一样指着什么新奇玩意摆pose，于是忽略了失望的姜朴，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切，一点浪漫都不懂。”
走在巨大的商场里，残阳从头顶上的露天玻璃穿过，在地面变化着它的形状。随着时间推移，一家家店铺、餐车、小地摊渐渐亮起了它们的流光溢彩，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
“哇，好多东西都没见过欸。”
“你之前没在圣诞节时来过这里吗？”
随口而出的问题把奈音铃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因为太冷了，也没人邀请我出去玩，所以每次都待在家里一整天……”
“好惨。”
“身为正宗家里蹲的白佑可不能说这种话的吧？”
“啧，多嘴。”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相互吐槽，无意间注意到停下脚步的社长。
“怎么了？”
她没有说话，手指指着一旁的假枪地摊。
“社长对打枪感兴趣吗？”
“笨，笨猫。”
“哪里有笨猫？哪里？”一听到社长说的话，姜朴像是应激了般跳了过去。说到底，笨蛋猫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真怀念啊，现在居然还有这种玩偶。”
奈音铃也感慨道，看来真的只有我不知道那个玩偶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吗？”
“是小时候很火的一个动画片里面的角色哦，因为笨笨的才叫笨猫。小佑不知道吗？”
“真可惜，我并不喜欢看动画片。”
不过，出于好奇，我还是凑近了去看那个能同时吸引住两个人的玩偶。见到它的第一眼，我整个人都怔住了，第一次感受到眼睛被强姦的感觉。眼镜宽，塌鼻子，还长着一双莫名自信的双眼，光从外形上看根本想象不到这在设定上竟然是一只猫。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玩偶？？
“小哥，要来试试吗？”
面对老板突如其来的搭话，我有些不知所措。
“啊，我就算……”
“我来！”
掏钱，抬枪，社长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禁让人联想到那种游走于游戏市场的绝世高手。
“砰——”
看来是我多想了。
“连着弹点都看不到，社长真厉害。”姜朴鼓起掌来，嘴贱的被动技能又触发了。
“再，再吵吵就把你的嘴，撕下来。”
“好，接下来轮到白佑了。”
诶？我来？
回过神来，那把假枪已经放在了我的手上。
“呃，我可不打算浪费钱。”
“又不是你掏，试试呗。”
……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举起枪瞄准了笨猫的蠢脸。
“砰——”
不出意外，橡胶弹正中笨猫额头。可那猫只是晃动了几下，屁股就跟粘了胶水一样重新稳稳地坐在木架上。
“靠，这笨猫。”
回过头来，奈音铃正兴趣盎然地看着我们。
“你来试试？”
“不用了，我对自己的枪法没什么自信……”
那么，只剩下一个人了。
“喏，你玩去吧……姜朴你搁这思考人生呢？”
姜朴用手托住下巴，仔细地端详着那只笨猫，随后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我知道怎么赢了。”
“你就吹吧。”
不经意间，我注意到老板的笑容有一丝变化，仿佛是在警觉着什么。随后，姜朴接过假枪，在瞄准前对老板笑了一下，扣动了扳机。
“你，你干什么啊？”
奇怪的是，姜朴并没有像我们一样直接对准那只玩偶射击，而是换了个角度，看起来无论如何都会射偏。
可下一秒，笨猫竟奇迹般掉了下来，后面一根细细的柱子失去了遮掩，就这么显露了出来。就在我们的注意力都放在笨猫身后的猫腻上时，姜朴自己走了进去，拿起笨猫拍了拍它头上的灰尘。
“嚯，居然放了这么久，想必您一定用这伎俩赚了不少钱吧？大老板？”
这时，老板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露出的表情不知是震惊还是羞愧。
“……对不起，我现在就把钱退给你们。”
“不用了，”姜朴摆了摆手，“咱也是出来玩的，开心最重要，这点钱就算了。”
随后，姜朴走了出来，把那只笨猫轻轻放在社长的手上，双手插兜，得意地站在她面前。
“怎么样？你最想要的笨猫，我帮你拿下了哦。”
社长底下了头，双手捏住了笨猫的双脚。
“虽然，挺想夸奖你的……但你为什么要拿我交的钱，去耍帅啊！？”
笨猫的脸，无情地甩在了姜朴的脸上。
“呜哇！笨猫咬人啦！白佑救我口牙！”
“……你干脆被咬死算了。”
——
「年末大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套圈咯！十五块十圈！」
「冰糖葫芦！麦芽糖！棉花糖！」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商场内才开始真正繁华起来。各式各样的地摊、小吃琳琅满目，不光是其他三人，就连我都不禁想要四处张望。
而其中，反应最大的是奈音铃，像个小孩子般到处乱跑，戳戳这个动动那个，等她回到身边已是满载而归，就连我的手上都拿着她买的各种小吃。说到底，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做她的苦力啊……
“小佑！冰糖苹果！”
“哪里有冰糖苹果这种东西……”
“是苹果糖啦那玩意。”
我才不想管是冰糖苹果还是苹果糖，只想让奈音铃停下消费的欲望。
“小佑要吗？”
奈音铃举起一个很大，很大的苹果糖，甚至令我望而生畏。
“这么大个我可吃不下。”
“好吧……”
一个竹签穿着一个裹上红色糖衣的苹果，就这么来到奈音铃的手上。她先是从顶上吃了一口，随后毫无征兆地伸到我的面前。
“怎么了？小佑？吃呀。”
“……为什么我也要吃？”
“小佑不是吃不下一整个苹果吗，所以就一起分呀。”
面前的苹果糖晃动着，我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了。偏偏这个时候，姜朴走上前怂恿起我来：
“你就从了吧，难得有美少女喂你吃呢。”
“吃，赶紧吃。”
靠，一不做二不休，干了。
面对二人的纠缠，我竟如同鬼上身一般，真的下了嘴，甚至完全没有在意周围路人微妙的目光。
“哇，你真吃啊。”
“无，无法想象。”
“不是……”我一边咀嚼着，一边瞪着姜朴的脸。“一会叫我吃，一会又叫我不吃是怎样啊！？”
“你猜呗，榆木脑袋。”
“就，就是。”
这两货说相声般一唱一和，我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吐槽。就在这时，奈音铃戳了戳我的肩膀。
“怎么样，好吃吗？”
“还行，挺甜的。”
这句倒是真话。细细品味一下，冰糖与苹果酸酸甜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软绵的苹果质地与冰糖的硬度在嘴里一同咀嚼，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对吧对吧？苹果糖可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零食！”
“……你说的对。”
虽然其实我认为这不过是冰糖葫芦的衍生产物，但我早已身心俱疲，没有精力去与她争论。
“玩了这么久，肚子也有点饿了。”
“吃，吃饭。”
“也是呢，已经到晚饭时间了。”
我瞳孔地震望着奈音铃。
“你还要吃！？”
“……怎么了吗？”
“这就是你的不解风情了，白佑。”姜朴摇了摇头，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胃口大的女孩也是重要的萌点之一啊。”
“那你帮我拿一下身上的东西呗？”
实话说，我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移动小吃库。
“才不要嘞。”
我就知道。
——
“您好，几位？”
“四个人，有座吗？”
“有的，里面请。”
服务员把我们带到了角落的一张四人桌，左侧的窗户可以直接看到商场的尽头。刚坐下，姜朴就把整个身子靠在了椅子上，一副过度劳累后好不容易放松的样子。
“果然还是要烤肉啊。”
“我可从没在圣诞节吃过烤肉。”
我随便翻着菜单，视线在纸张上扫动着，每一样菜品后面都跟着一串学生无法接受的天文数字。
“姜朴。”
“嗯？”
“我怎么感觉这个价格，到时候AA都困难……”
“放心吧，毕竟是我邀请你们出来聚会的，也是时候展现出我身为大丈夫的一面了！”
随后，他在手机上划了几下，打开了移动支付的钱包余额，自信满满地摆在我们面前。
“……500块！？”
“天，天呐。”
“原来姜朴同学也有这么可靠的一面啊……”
姜朴得意地“哼哼”两声，把手机拍在桌上，撂下了狠话：“今天菜单上的东西，随便点！”
他并不知道的是，小看奈音铃的食量是有代价的。
“白佑点什么？”
“呃……培根和牛肉片吧。”
我在菜单上随便圈了两下，把菜单推到了社长面前。本以为社长会犹豫很久，回过神来才发现社长已经默不作声地点完了。看来社长也是那种吃饭随便的人啊。
“嗯，我不太饿，到时候吃你们点的就行。”
“如果这样的话我还是希望你对自己好一点。”
直到菜单推到奈音铃面前，噩梦才刚刚开始。她一声不吭，拿起笔便在菜单上沙沙作响。十五秒过去了，半分钟过去了，她才在我们的目瞪口呆下停了笔，笑颜满面地将菜单递给了一旁的服务员。
“……奈音铃，你点了些什么？”
服务员离开后，姜朴才怯生生地问了起来。
“也没什么啦，不过是超大份牛排加三份猪肉片加四串鸡翅加五花肉片加两份羊杂加一碗沙拉……怎么了吗？”
我们的沉默震耳欲聋。
“服务员！服务员！！”
姜朴连忙起身，试图挽回些什么。不料服务员正好推着餐车从后厨门口出来，上面的食物摇摇欲坠。
“服务员在这里哦。”
完了。
姜朴眼睁睁看着那座小山从餐车上移动到我们面前，直到整个桌子上摆不下任何东西。
“虽然可能有点晚了，但请问一下……”
那个立下flag的男人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浪费食物是要罚款的哦～祝你们用餐愉快～”
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姜朴。我在心中为你的钱包默哀。
“都，都干瞪着眼干嘛……说句话啊……”
“那我开动了！”
作为最高兴的那个人，奈音铃率先动了筷子，把肉片一张一张往铁架上夹。
“……往好里想，这家店的出餐速度还是挺快的……挺好的……挺好……”
甚至都开始自我麻痹起来了。真可怜。
没办法，动筷吧。只要心中有毅力，没有困难是问题！
我如此想着。
（二十分钟后。）
“到此为止了……吗……”
“……噎，噎住了……”
姜朴与社长已经倒在桌上不省人事，只有那高昂着的筷头依旧宣扬着他们不屈的斗志，我则颤抖着夹去一块又一块肉，亲自在碗里勾画出一副地狱绘图。只有奈音铃依旧显露出一脸轻松，时不时还会露出幸福的表情。
“真好吃～”
这种程度，已经不亚于睡觉时唬小孩的鬼故事了吧。
“可恶……本来还想整点啤酒喝的……”
“乱想什么呢……你这……初中生……”
人类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竟连吐槽都显得毫无分量感。
“救我……要……噎死了……”
（四十分钟后。）
“呼……我吃完了！”
随着筷子放下的那声清脆，我艰难地抬起头来，望着桌面上堆叠着的空盘，空气中只剩铁架上残留的油渍吱吱作响。
生灵涂炭啊。
“这次吃的真尽兴，对吧，小佑？”
“……你开心就好。”
不知不觉间，我对奈音铃生起了一种源于恐惧的敬畏之心。
“服务员……结账……”
半死不活的姜朴抬起了手，想要结束这场噩梦。可当服务员微笑着拿起账单递在他的受伤害时，那最后一击才彻底击垮了他。
“644……元……”
“啊，抱歉，一不小心吃太多了……剩下的钱我来补吧？”
我摆了摆手，拿出手机打开了自己的余额界面。“没事，反正最近零花钱也挺多的，我来就行。”
“没想到……白佑也有这么大方的一面啊……”
“算你欠我144吧，不要利息了。”
“……”
在这种状态下都堵不住他那能说会道的嘴，有时真感觉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
“哼哼哼，哼哼哼……”
或许是吃饱了的缘故吧，奈音铃走在了前面，轻哼着小曲，连步伐都欢快了许多……至少与我们相比。
“白佑啊，其实我有时候感觉，设计这个商场的人真是个天才。”
姜朴手插兜，吐出的话上带着雾气，大概是临近商场尽头导致的温度下降。
“怎么说？”
“你想想，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是不是经过了很多经营着玩乐的店铺？”
“嗯。”
“这个时候我们尽情地玩，在他们那消费一波。然后呢，玩累了，后面又出现了很多小吃店，又消费一波。”
“……嗯。”
“最后，吃饱喝足了，就要去买纪念品了。比如那个——”姜朴指着一侧的店铺，从外面就可以看到里面琳琅满目的各种纪念品，像是玻璃雪球、迷你圣诞树、漂流瓶船等等。
而且，此刻奈音铃就趴在店铺外的玻璃橱窗上两眼发光，看起来十分应景。
“莫非你也是个天才？”
“这是必然的。”
说罢，我们便走到奈音铃旁边，直勾勾地盯着头上那闪烁着彩灯的店铺名。
“那么，你要走进这个名为消费主义的陷阱里吗？”
我静静看着如同小孩般兴奋的奈音铃，那个答案早已心知肚明。随后，伸出手拍了拍奈音铃的肩膀，带着她走了进去，并没有回头注意姜朴的视线。
“……谁让这里有一个满眼好奇的笨蛋呢。”
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我真正走进店铺时，那种视觉冲击还是震撼到了我。在灯光的作用下，到处都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不禁令人感叹连玻璃都能被做得如此耀眼。奈音铃在货架间兜兜转转，越发像一个不成熟的孩子了，甚至让我有些害怕下一秒就会把货架撞倒。
“小佑！看！超大圣诞树！”
“嗯，看到了。”
“超大玻璃雪球！”
“嗯。”
“超……很大的海盗船！”
“嗯……”
在四处游荡时，奈音铃的脚步忽然突兀地停下，视线落在最高处的一个玩偶身上，很明显又有什么东西勾引起她强烈的兴趣了。她踮起脚来，伸手想要去拿，却总是差一点。就这样持续了许久，奈音铃终于放下了手，转而求助般看着我。
“……别这么看我啊，我和你的身高差不了多少吧。”
“可是……”
哎，没办法。
我走到她旁边，一跳便抓住了那只玩偶。拿下一看，是一只毛茸茸的驯鹿，不管是可爱的脸蛋还是软软的红鼻子看起来都比那只笨猫要好得多。
“你要买吗？”
“是的，很想买。可是钱都去买小吃了……”
翻过来看了看玩偶的价格，垂着的标签上印了“25元”的字样。
“你究竟买了多少小吃啊，连25块都……”
转头看去，奈音铃的失落早已写满了脸，硬是把我说出一半的话给憋了回去。我叹了口气，拿着玩偶向收银台走去。
“我买这个。”
将玩偶放在收银台上，摆在角落里的一个玻璃雪球映入我的眼帘。在收银员扫完标签时，我拿起那只雪球随意摆弄着。
“要顺便买这个雪球吗？现在做半价，只要15块。”
我按下底部的按钮，里面原本该闪烁的灯光没有丝毫反应，只有白色颗粒在其中飘扬，一片片落在里面的小型灯塔上。
看来是一只失去了灯光的灯塔。
“……那这两个多少钱？”
“40。”
付完钱后，我拿起玩偶，递给了一旁愣住的奈音铃。
“喏，拿去吧。”
“……小佑要送给我吗？”
“买都买了，还说什么呢。”
奈音铃只是沉默着，双手接过了玩偶，轻轻抱在怀里，抚摸起那棕色的毛绒。
许久，她终于抬起了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谢谢小佑！”
就是在这几平米的狭小空间里，我终于意识到：无论何时，望着奈音铃天真的笑颜，心中就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感觉：安心、高兴，还是莫名的悸动……最后都会在我脸上体现出来——以同样发自内心的笑容回应。
我并不讨厌。
“没什么。走吧。”
——
我们走出了商场，轻盈的雪花在路灯照耀下闪闪发光。
“你们不买点什么吗？”
社长紧紧抱着怀里的笨猫。
“我，我有笨猫了。”
“我不喜欢买什么纪念品。”
雪并没有下的多大，白色只是街道原本的颜色。路上的行人已经开始变少，刚走出商场冷空气便袭卷而来，就连穿了许多衣服的我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时间不早了啊。”
拿出手机一看，已经九点四十四了。
“那么，”姜朴走到我们面前，拍了下手掌。“这次的聚会就到此结束吧？大家玩的开心吗？”
“很开心！”
“勉，勉强合格。”
望着一脸期待着我也说些什么的姜朴，我终究还是决定打破他的满足感。
“话虽如此……我记得这次出来是为了给小说取景的吧？”
继这之后是文学社全体的沉默。
“……姜朴，你，莫非一开始，就是决定出来玩的？”
社长此刻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怖表情。
“啊呀，真晚了呢，也是时候该回家了，先走一步了各位！”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面对撒腿就跑的姜朴，社长自然不会放过他。我与奈音铃则呆呆望着追逐的两人渐渐消失了踪影，独留寒风在我的耳边轻语着。
“我们也回家吧。”
“嗯。”
……
我们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我拿着玻璃雪球，她抱着驯鹿玩偶。雪越下越大，可到头来只有几支路灯愿意为它们的存在点缀着漂泊的闪烁。
“说起来，这是小佑送给我的第一个节日礼物呢。”
“也没什么吧？花点钱就能买到的东西……”
“才不是这样哦。”奈音铃摇了摇头，“礼物可不是那么俗气的东西，更何况是小佑送的。”
“……所以说为什么凡是和我有关的东西你都能保留很久啊。”
聚会结束后，那个问题如同回旋镖般再次回到了我的手上。
可这次，我能够听到奈音铃的答案。
“如果我说，是源于朋友以上的情感，你会接受吗？”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
「如果是源于朋友以上的情感……」
“……也是呢，毕竟小佑只是想和我做朋友。”
当她从我身边走过时，那眼神中的落寞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进了我的心。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走着，走着。直到一同站在奈音铃的家门口。
“……我回家了。”
可当她踏上门前的阶梯时，我叫住了她。
“等等。”
“诶？”
比起说是下了什么决心，倒不如是我想要挽回什么东西罢了。那股莫名的情感在我心中焦躁不安，仿佛告诉着我此刻不去挽回什么，日后一定，一定会后悔。
向着奈音铃，我开了口。
“奈音铃，我会努力的，努力接受这种情感，然后告诉你我们的关系绝对不会止步于此。所以……”
不要再露出那副表情了。
她睁大了双眼，只是与我四目相对。回想起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论谁都会……
“……真的吗？”
“比钞票还真。”
那双眼中闪烁着的泪光，并不是源于悲伤。
“一言为定？”
她再度开了口。
“嗯，一言为定。”
终于，我再次看到她熟悉而令我安心的笑容。
——
开了门，回到家，屋内只留下玄关处的灯。我走到老妈的房间前，门没关，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外面的灯光照在一旁的床头柜。
我拿出玻璃雪球，白色颗粒在里面摇摇晃晃，最后一粒一粒落在了底部。将它静静放在柜上，隐约能听到旁边老妈细微的呼吸声。
圣诞快乐，老妈。
我静静关上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