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昨天我说过,雪女的态度看起来还算友善,但现在想想,那可能只是她的伪装。说不定她根本就不擅长与人类沟通,但还是硬着头皮、耐着性子跟我们说了那么一大长串仿佛早就背诵好的台词——不过,也不能否认她其实很能言会道,但在触动了某个开关后就会变得像真正的妖怪似的语无伦次。
究竟哪个是真相,想必不是我应该思考的问题——或者说,我根本来不及思考,事件就又再次发生了。
今天一早,我前脚刚抵达学校,后脚就接到了藤原的消息。据说,在早上准备上学的这段时间,有我们学校的学生在小区里遭到袭击,随即陷入昏迷状态,而这次的受害者是六年级F班的周防素羽。
听到这则消息后,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六年级F班,此刻,F班的学生零零散散地在教室里游荡,显然还不知道素羽的遭遇——当然,琴音也并不在这里。而蝶衣估计是从透过窗户瞥见了我的身影,一溜烟地从隔壁的六年级E班教室跑了出来,将我拉到楼道的角落。
“冷泉老师!”
“是素羽的事吧,藤原老师已经跟我说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蝶衣抿了抿嘴巴,迅速调整状态。
“我快到学校的时候,听到小区旁边的学生们在七嘴八舌地议论……这肯定是雪女干的吧?”
我机械地点了下头。
“但是,之前那三个人好像没有昏迷呀?”
“是啊……具体什么情况还不太清楚。”
和龙崎等人的情况不同,这次的事情发生在未封闭的住宅小区内,看来消息传播开来只是时间问题。
“你有在学校看到琴音吗?”
“没有,我到学校的时候还特地去隔壁班教室瞅了一眼,但没看见琴音。”
难道说雪女附身琴音、在小区里冻结了素羽的灵魂后继续在原地寻找其他猎物?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变得更加麻烦了。
藤原在别的学校参加培训,所以也不能指望她回来帮忙,就在我拼命思索着该怎样找到琴音时,六年级两个班的教室里忽然发出了叫喊声。
蝶衣听到喊声后迅速回到自己所在的E班教室,我来不及多想,也像跨栏选手一样跟着冲了进去。
几个E班的学生围在窗台边上,正往下眺望着学校的大操场。
四季外国语小学的操场有两个,紧挨着那噩梦般的体育馆的是大操场,由塑胶跑道和足球场地组成;靠近教学楼的则是小操场,只有两个孤零零的篮球架和两张受到严重磨损的乒乓球台。
现在才刚过八点,大部分学生都还没到校,无论是哪个操场上都几乎没有学生在——可是,我们现在却亲眼看到大操场上的其中一个球门的前面,正站着一位长头发的女生。
只是有一位女生站在大操场程度的事,显然不够格让六年级的学生发出叫喊。
但以她为圆心、目测三米直径的范围内,还有两个像悬疑电影中的尸体一样倒在地上的女生。
虽然距离太远导致无法精准确认,但我非常肯定地知道,站着的长头发女生一定就是被雪女附身的白百合琴音。
我心中猛然一惊,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擅自拉着蝶衣飞奔出了教室。
或许此刻应该感到庆幸——因为已经到校的老师基本都在食堂吃早餐,还没来得及瞥见大操场上的这一幕。只不过,在我和蝶衣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低年级的男生露出好奇的眼光看向位于圆心的那个长发女生了。
“喂!你们快回教室去!”
我扯着嗓门,像只怒发冲冠的公鸡似的将看热闹的几个小男生赶回了教室。说实话,我从很久以前就很不擅长和小鬼头相处,所以每当遇到这种状况时,我都会疑惑为什么自己从大学毕业之后要跑来这所学校当老师。至今为止,我都无法好好地回答这个问题。
碍事的家伙离开后,我和蝶衣再次对上了白百合琴音——准确地说,是附身在白百合琴音身上的雪女。
这时的雪女如同魅魔蝶衣一样改变了发型——她同样解开了马尾,披着长发,琴音那标志性的蝴蝶结也不见踪影,而且全身都散发着攻击性的气场,就算她突然扑过来掐住我的脖子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说起来,尽管我是不死之身,但要是灵魂被冻结之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我一点都不想思考这种问题,就像是打从心底里讨厌每个学期都不得不琢磨公开课要如何备课一样。
雪女看见我和蝶衣出现之后只是冷冷地说道。
“人鱼公子和魅魔小姐,动作还挺快的呢。”
她又切换回能够和人类进行正常交流的说话方式了。
我和蝶衣小心翼翼地往前蹲下,扶起了倒在地上的两人。她们都是六年级F班的学生,一个叫伊织里奈,一个叫长岛惠美,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确认了下,她们都尚有呼吸,看起来也只不过是普通地昏睡过去。同素羽一样,她们跟琴音的关系还算熟悉,但谈不上是最亲密的挚友。不过,琴音在这个学校里大概本来就没什么能称之为“亲密挚友”的存在吧?
雪女好像并不在乎我和蝶衣的一举一动。反正当下也不可能让这两个女生清醒过来——她大概是这么想的吧?所以只是用尖锐的目光盯着我们。
就在我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先拨打急救电话、把里奈和惠美送进医院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仿佛从单簧管里喷出的声音。那是来自成年人的声音,而并非学生,所以,也就是某位老师的声音了。
“冷泉!你们在干什么?是有谁受伤了吗?”
我回头一看,担任后勤的美术老师羽柴正皱着眉头,大步朝操场走来。
等等,这下糟糕了。
面前是被妖怪附身的琴音,我和蝶衣旁边还有两个失去意识的小学生,要是被羽柴撞见……不,干脆就借这个机会把里奈和惠美送进医院吧。但雪女的存在却是一颗定时炸弹,我完全无法料到她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反应。如果只是上来冻住羽柴的灵魂的话倒还算简单,但再过一会儿,例行巡逻的铁人校长和其他老师也会路过这里,那个时候就算有八张嘴大概也解释不清了。
不死之身在这种时候居然完全没用——不免让我感到有点讽刺。
羽柴的脚步渐渐加快,看到我愣在原地什么话都不说,他更是露出了疑惑的样子。
真麻烦。
我在心底里啐了一口,打算靠强硬的态度把羽柴支开。
“————”
这时,我的耳边传来了像是空气被瞬间划破的声音,我还没反应过来,蝶衣就像使用了瞬间移动了一样背对着、站在了我的面前——当然并不是一如往常的那个样子。
她的头上冒出两只恶魔般的角,背上长出了蝙蝠般的翅膀,在尾椎骨的地方还多出一根黑桃心形的长尾巴。
是魅魔蝶衣!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自从上次在体育馆被魅魔蝶衣杀了十次之后,我就没有再目睹过她的身影了。羽柴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怪异景象给吓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原地。
教学楼里好像也传来一阵尖叫——但也有可能是我听错了。
我觉得周围的空间都仿佛被扭曲了一样,大脑在极短时间内接收了超过情报量的信息,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蝶衣!”
我完全把雪女的事情抛在脑后,犹豫了几秒后终于喊出了她的名字。但魅魔蝶衣根本不回头看我一眼,只是灵活地晃动着长尾巴,用居高临下的口气对羽柴说道。
“人类——请你立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并且警告学校里的其他人都不得进入大操场,直到我把那家伙处理掉为止。”
雪女、半人半鱼和魅魔同时出现在四季外国语小学的操场上就已经是相当荒诞的场面了,没想到魅魔蝶衣还能直接对羽柴下命令。
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也不知道是出于职责还是好奇心——刚才还想一探究竟的羽柴在听了蝶衣的一番话后,居然像接到长官指令的士兵似的,老老实实来了个标准的向后转,又呆头呆脑地往反方向跑开了。
刚才那个难道是——魅魔的魅惑能力?
我愣在原地好一阵子没说出话,而魅魔蝶衣则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子。
“……蝶衣。”
魅魔蝶衣此刻的双眼就像被鲜血浸染过一样发出猩红的光芒。
我不由得心中一惊——这是之前她动手杀我时不曾有过的变化。
“哎呀,冷泉老师,你还在看什么?是不是好一阵子没见,还很怀念死在我手中的感觉?唉,差点忘了,你已经是不死之身了呢。”
魅魔蝶衣将右手轻轻地贴在嘴边,舔了舔桃色的嘴唇,用宛如将水手拖入漩涡中的海妖般的声音说着。
“不过,现在还是把这些旧事放在一边,去对付我们的敌人吧。”
当魅魔蝶衣说出“敌人”二字的时候,她就已经扑扇着黑色的翅膀从我的面前快速飞了过去。
“蝶衣——等等!琴音可不是不死之身啊!”
我对着魅魔蝶衣的背影拼命呐喊道。
“真啰嗦耶!这种小事——我当然知道啦!”
魅魔蝶衣就像正在捕猎的猛禽一样用力扇动双翼,急速地朝雪女扑去。雪女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只见她露出仿佛被挚爱的恋人背叛了似的表情,恶狠狠地回瞪向魅魔蝶衣,并且伸出手,似乎是打算像之前那样冻结蝶衣的灵魂。
但是魅魔蝶衣并没有对雪女的本体——也就是琴音的身体下手,而是用尾巴的尖端抽向雪女的手臂,并且将其当做支点,像杂技演员一样让整个身子在空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翻滚。
接着,魅魔蝶衣趁着雪女惊慌失措的瞬间,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她那条黑桃心形的尾巴上,准确无误地刺中了雪女的影子——那片在清晨微弱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来的黑色色块。
刹那间,雪女的动作停止了,而原本只是普通影子的部分却开始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一个长发女人的模样。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快速变换的一幕。
雪女的本体居然就藏在被附身人类的影子里。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雪女再度发出坏掉的机器一般的诡异笑声,但随即又恢复正常。我再一次清楚地感受到妖怪全都是一些喜怒无常,歇斯底里的家伙。
“魅魔小姐——小女子小瞧你了。”
“你躲在琴音影子里这件事,我早就已经看穿了。那么——你是愿意被我杀掉,还是乖乖地收手?”
我迈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也走到了魅魔蝶衣的旁边。
站在对面的雪女用无神的眼睛看着我们,影子也一动不动。
“收手?魅魔小姐,你究竟在说什么?你是说这两个人类吗?还是在说之前的那些受害者?”
雪女用看垃圾般的眼神望着仍旧躺在地上的里奈和惠美。
像是要与她针锋相对似的,魅魔蝶衣同样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啊?你有病吧?我为什么要去管什么受害者,我是让你从琴音的身体里滚出来,你是没听见吗?”
“真是愚蠢。白百合琴音体内的屏障已经濒临破损了,之前那些家伙的灵魂不够纯粹,实在是过于杂乱了。他们除了对白百合琴音抱有爱恋之心外,还掺杂了其他各种各样的感情,这种东西根本没办法用,所以小女子才会继续寻找别的灵魂——小女子可是为了白百合琴音才这么做的。只不过,这次没控制好力道,导致她们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她之前明明否认过我说的话,还认为无论哪块“面饼”都没有区别,现在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误,进而寻找新的目标。我只能说,妖怪始终是妖怪,始终还是缺乏对人类内心的了解。
我并不怀疑龙崎等人的感情是虚假的,可是,他们其实也不过是头脑简单、心思单纯的小男生罢了。就像失恋的打击大概不会维持半天以上一样,对他们而言,某场球赛或者某款游戏的重要性要更胜过琴音——这也是理所当然,不需要深究就能明白的事。
魅魔蝶衣听了雪女的反驳后露出一脸厌恶的样子。她眯着那仿佛能放出十万伏特的眼睛,撅着小小的嘴巴,用高亢的声音说道。
“为了琴音?别让我发笑了,你只不过是个拿琴音当挡箭牌,到处袭击人类的怪物而已。如果你真的是为了琴音的话,就回去好好思考一下真正能够拯救琴音的方法啊。”
“呵——魅魔小姐真是年轻气盛,你该不会觉得,你能够看穿小女子的本体就胜券在握了吧?”
雪女毫不在乎地笑了,然后走上前与我们拉近了距离。
我像是一颗有意识的棋子一样,也跟着往前跨了一步,挡在了蝶衣的左前方。
“冷泉老师,你不要多管闲事!”
“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啊?这是骑士应该做的工作。”
魅魔蝶衣嘟着嘴,但没有阻止我,我也看准这个机会对着雪女开口。
“刚才你说,之前的三个受害者的灵魂不够纯粹,所以你又袭击了三个女生,在你看来,她们和琴音之间有着所谓‘友情’的感情,又都是同性,或许会比第一种的结果好一些——但是,看样子你还是失败了吧。”
如果素羽的灵魂能满足条件,里奈和惠美就不会受害了。
如果里奈和惠美的灵魂能满足条件,雪女也不需要再维持着附身的样子与我们在这里对峙。
“那又怎么样?”
这位妖怪看来并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
“我是琴音的科学老师,她是我重要的课代表,既然已经知道了她失去灵魂的真相,我也不可能就这么放着不管。所以,我有一个建议。”
我用不做作、但又并非毫无感情的自然语调试图感染着这位妖怪听众,而对方在听到我的话后也多少表现出了动摇的样子。虽然被附身的琴音还是像电线杆一样站的笔直,但阳光下的那道影子却像火焰一样在微微摇曳。
“你说——建议?”
“没错,你要找纯粹的灵魂吧?我觉得,不管你再继续袭击多少人都是没用的。无论是喜欢琴音的小男生也好,还是和她作为朋友的小女生也好,他们都不可能全身心、百分百地为琴音去牺牲——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啊。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人生,琴音顶多只能算作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
所以,冻结他们的灵魂也无济于事。
雪女听了我的话后露出嘲弄的表情。
“小女子还以为人鱼公子要说什么呢——按照这个说法,所有人类的灵魂都不是纯粹的,那还有什么办法可言?”
旁边的魅魔蝶衣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办法当然是有的。你刚才也说了,所有人类的灵魂都不是纯粹的,那就很简单了——只要对方不是人类的话就没问题了。”
从昨天现身到现在,就一直保持着泰然自若模样的雪女,头一次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只差一点了——我决定再次推波助澜。
“说的再准确一点,有一个不是人类的存在,她可以全身心地为白百合琴音牺牲掉自己,因为这本来就是它的职责和存在的意义。只要使用她——让她变为琴音的灵魂就大功告成了,绝对比冻结几百个、几千个、几万个和琴音只有一丁点瓜葛的人类的灵魂要有意义得多。”
四季外国语小学的操场迎来了寒冬深夜般长久的沉默。
琴音的那张可爱脸蛋没有任何变化,但黑色的影子却在张牙舞爪,仿佛将要冲破黑暗牢笼的束缚。
“哎呀——冷泉老师,你真是太无情了。自我牺牲的那套,只要你自己去做就够了啊。”
突然回应我的不是雪女,反而是按捺不住的魅魔蝶衣。
我装模作样地叹了下气,用哀怨的口吻说道。
“别说什么‘自我牺牲’,我可没那么高尚。除了你之外,我也没办法再为任何人牺牲了——但是,就像我对你一样,也有妖怪能够无条件地为琴音牺牲,何况那还是她的存在意义和宿命。”
虽然我摆出一副很懂的样子,但其实也没办法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也许对方并没有想像中那么重视琴音,我也不清楚成功之后会不会留下什么麻烦的后遗症,但是回想起雪女讲述当年情况时露出的后悔模样,我决定赌上一把。
“哼……”
魅魔蝶衣双手抱在胸前,将脸转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没想到这家伙也有可爱的一面嘛——虽然其实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看着我和魅魔蝶衣的互动,雪女终于理解了我的用意。
“原来如此……人鱼公子的话,让小女子受益匪浅。”
影子不再疯狂蠕动了,而是像一只躺在暖炉旁的猫一般安静了下来。
雪女操控着琴音,露出对自己的境遇感到无限满足的神情,用仿佛雪花落地的轻柔声音说道。
“可是,即便如此,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
“人鱼公子,魅魔小姐。小女子一直很想知道,你们听到白百合琴音的过往之后,难道不觉得她其实是‘虚假之物’吗?难道不觉得她已经不再是原本的白百合琴音了吗?这样,你们也可以接受吗?”
雪女再度露出一丝不安,和刚才近乎发狂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我悄悄地看了一眼魅魔蝶衣,她仍旧维持着双手抱胸的姿势,但目光也和我对上了。
此时此刻,我忽然想起在大学时期曾经读过的小故事。
故事的大概内容是说,一位旅行者穿越沙漠时,不幸掉入流沙坑中,失去了生命。但一夜之后,这个流沙坑里却钻出了一位和旅行者一模一样的人,他代替旅行者回到自己家中,继续过着旅行者的人生——这个故事就这么唐突地结束了。当然,他的家人和朋友都不知道旅行者曾经已经死去的事实,故事中也并未明确说明流沙坑的来历,或许这个流沙坑的意义就是不断吞噬生命,制造出完全相同的复制品。
那么,这个隔了一夜后从流沙坑中走出来的人,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位旅行者?他到底算不算“虚假之物”?
我忘记当时是怎么思考的,但现在的话,我会这么回答。
“没有了灵魂的虚伪之物也是琴音,她可能确实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变化本来就是可以预料的嘛,因为人类会成长。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至少还在努力地活着,那么虚假之物也好,真实之物也好,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且——
“为了最大程度拯救她的灵魂,过去身为白百合家吉祥物的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尽管不能让她的灵魂恢复原状,但只要你在的话,一定能让她体会到再一次获得全新生命的感觉的。”
琴音长达六年左右的人生,都借由雪女制造的屏障而支撑着。
但是现在开始,她可以堂堂正正地开启第二人生了。她可以作出宣言,会为了自己,为了能够获得未来那些不确定的幸福而活。
魅魔蝶衣在不知何时回到了蝶衣的体内。
我所熟悉的蝶衣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用毅然决然的声音说道。
“……白百合琴音是我的朋友,她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曾改变过。无论是内向的琴音,还是活泼的琴音,她都不是‘虚假之物’。”
雪女的惊讶溢于言表,或许她没想到身为小学生的蝶衣会说出这番话,又或许是她亲眼目睹了蝶衣的里侧和表侧之间的瞬间切换后感到难以置信吧。
我看向努力活在当下的蝶衣,温柔地笑了。
“呵——小女子在没有保护好白百合雅乐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意义,没想到,小女子还能为了白百合家做出最后的贡献呢——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小女子一直都没有想到?”
“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迷失在了名为‘雪女’的迷宫里,总是觉得要靠冻结别人的灵魂才能修补伤口,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雪女随即闭上眼睛,露出了怜爱的笑容。
“看来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活久了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这恐怕就是最后的道别话语吧。
阳光并未渐弱,但影子的颜色却在慢慢变浅。
我知道,她即将变为琴音的灵魂而存在,即将为了琴音而活下去——即将作为琴音的一部分而活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影子的颜色再度恢复原状,可已经没有那位妖怪的气息了。
白百合琴音在我和蝶衣的注视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