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森的脸色苍白，跟上瑞贝卡的速度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的力气，通道中的水没到胸口处，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浸湿了，薇森靠着墙壁把刚吃下去的炒面粉变成发酸的糊糊给吐了出来。
不仅没有补充热量，还倒贴了水分和消化酶。薇森盯着浮在水面上的呕吐物感到一丝可惜，甚至还冒出来了赶快低下头还能吃的错觉。
薇森摇了摇头将这可怕的想法甩出脑海，掀开披风从MOLLE织带上拔出插着的治疗药水，抿了一口后便递给了瑞贝卡。带着果香的红色液体将口腔里的酸味冲散，薇森不禁庆幸这东西没有在刚才堪称恐怖的逃亡中破碎。
先前从货运通道坠下时瑞贝卡通过抓住电梯缆绳来减速，金属编织手套和缆绳擦出的火花将电梯间微微照亮。即使瑞贝卡使用了喷射反推，可两人依然是重重地砸进水里。
薇森降落时是被抱着的状态，落地时产生的冲击让薇森的脖子发出了可怕的咔嗒声。吓得她一度以为自己的脖子被甩断了，之后就是被接近零度的冰水灌进鼻腔，这个掩体群似乎不止一层，因为薇森在水下看见电梯井下方还有相当深的空间。
而瑞贝卡也证实了这点，机动装甲向下坠到了很深的地方，瑞贝卡见始终没有触底便启动了机动装甲的浮水模块，高压气瓶吹出浮水气囊拉着瑞贝卡浮出水面，在这个过程中，瑞贝卡看见了至少两个电梯门。
两人浮出水面后立刻沿着地下通道中逃亡起来，这个通道系统并没有标注在那个简略的三维地图上，两人只好连蒙带猜的沿着通道寻找出口。
瑞贝卡接住治疗药水大灌一口，冰凉的药水逐渐缓和来自肺部的疼痛。只剩下一小半液体在细长的药剂瓶中晃荡，看得薇森一脸心疼。
“你省着点喝，我身上只有两瓶。”
“你剩下的装备还能够支撑多久？”
“最多一场低烈度战斗。”
瑞贝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摇摇头说道。
“我也一样，并且食物和水都没带上，撑不了多久。”
冰冷的地下通道只剩下锈蚀的管线滴落液体的声音。
薇森挠起头发开始思考如何破局。
对方发起攻击的动机是什么？薇森眼中映着先前的情景，对方显然不是那种发疯了的邪教徒。对方选择主动接触他们并且没有直接杀死克里格就已经说明了问题。被污染的邪教徒根本没有正常的脑结构支持他们执行这种复杂的行动。
“侵占联邦军事资产。”薇森喃喃地复述着洛莎口中的话语。
联邦，现如今人们口中所称呼的联邦是一般是神圣联合帝国帝国东北的威尔兰德联邦。现如今已经并入帝国。不过薇森想起来的却是被称呼为古代帝国的欧罗巴联邦，据记载远古的欧罗巴联邦的疆域超乎想象，就连星空也被他们踏在脚下。
“足迹所至即为边疆，举首仰望亦是国土。”
从这句古代诗句中就可窥见一角。薇森对此记载略表怀疑，一个强盛如此的国家究竟是如何在瞬间消亡的？
根据遗迹研究得到的数据来看，大撕裂在文明尺度上看，几乎是在瞬间完成的。剩下的幸存者在瑟瑟发抖中逐渐疯狂起来，随后展开了极其酷烈的内战，将仅剩的一切也摧毁殆尽。
在研究院对这段历史持怀疑态度的也大有人在，认为这只是幸存者在疯狂状态下的呓语，古代帝国并没有那么夸张的实力。
但更多是因为恐惧而不愿意相信。毕竟连强盛如此的联邦几乎连能可供分析的消息都留不下来，那么现如今的文明连不堪一击都称不上。
薇森的直觉告诉她对方就是联邦人，薇森开始在脑海中重建起对方的相貌和衣着。银白色的头发和金红眼是血族的特征。对方身着联邦军礼服，这更能证实薇森的猜想。薇森在脑海中勾勒着军礼服的细节。
薇森曾经担任古遗迹研究社团社长，任上最为得意的成果便是主持修复了联邦军队的制服并在校庆时展示出来。其特点是大量采用法术介质混合精金纤维主体构成，颜色上以藏蓝色为主并辅有白色织物点缀。
之后在学院的支持下更进一步确定了，以军衔和勋表为代表的联邦军人等级制度的复原。
联邦军队军礼服各级别样式统一，区分级别所依靠的便是等级分明的军衔体系。对方肩上的军衔是两条细线加四颗六芒耀星，为大校军衔。胸前的勋表有五排，完全符合联邦军人等级制度的规定。
而领口的领花则是用来区分所属派别的重要标识，前文明军队实现了极度紧密的军种整合，但是内部仍有适应战争需要的所属划分，而且，领花越复杂精致代表战功越高，但是薇森离得太远看不清细节。
“瑞贝卡，那家伙领口上的领花是什么样的？”
“哈？谁战斗时会关注对方领口啊。”
瑞贝卡从腰侧摸出一块扁扁的长方体。
“不知道领花的话就搞不清楚对方是联邦太空公海舰队还是联邦国防陆军。”
“太空公海舰队和国防陆军有什么不同吗？”
瑞贝卡将长方体牢牢地绑在胸甲上。
“呃，这是一个好问题，如果是太空公海舰队的话，她可能会更好说话一些。”
“那打起来还是一样咯？”
瑞贝卡试着跳起来确定长方体不会松动，薇森此时突然反应过来。
“你在干什么？”
瑞贝卡拍了拍胸前的长方体说道：
“神杖不行就用阔剑。”
“我记得定向地雷的后方也是杀伤区吧！”
薇森瞪大眼睛盯着瑞贝卡胸前的那把灰黑色的阔剑地雷。
“我估计这一次是回不去了，为了文明的未来只好牺牲一下了，给！”
瑞贝卡将另一块阔剑递给了薇森，薇森突然觉得这帮信教的都是些不要命的疯子。
“我不要这个，你还有装甲保护，最不济还能留个全尸，我来用肯定是当场蒸发！”
薇森一脸惊惧地看着瑞贝卡，她可完全不想玩自杀式袭击。
“好了好了，就当是临终解脱用的，你不想用也没关系，不过，你也见过那些落到邪教徒手里的人们是怎么被虐杀致死的吧！”
薇森脑海里回忆起在拉什尼亚考察时找到的邪教徒据点，那些只留下杀戮本能的疯子会将活人生吃掉。如果是女性就更惨了，残余的繁殖欲望将使女性受到更加非人的折磨。虽然对方同为女性，并且很有可能是古代帝国的遗民，但是不代表对方会放过自己。就冲自己炸掉供油站这点，对方就得把自己给活剥了。
薇森一脸苍白地接过冰冷的阔剑地雷，颤颤巍巍的双手失去知觉将地雷掉进水里。瑞贝卡看见薇森暴露在外的手已经红肿充血，这是冻伤的迹象，瑞贝卡立刻将剩下的治疗药水给薇森灌了下去。
薇森的体温已经下降到了相当低的程度，棉制的保暖衣牢牢地吸住水分，并随着冷风带走身上的热量。
当肾上腺素透支未来所带来的错觉被无情戳破，薇森发现自己的状态极其危险。本来为应对这种情况有携带替换的速干衣物，但那在食堂遗落的背包里。
地下通道的气温是零下4度，薇森本身身上就没穿多少衣服，吃的东西也都吐了出来。这使得薇森没有办法维持体温，即将进入危险的失温状态，致命的低温很快就会夺取薇森的生命。
冰冷渗入体内，肌肉僵硬至极，手臂不由自主的抱紧身体，肌肉开始剧烈的震颤起来。
薇森明白在这种温度下自己撑不过十五分钟，以前在公会时就听到很多冒险者因为恶劣的环境失去生命的故事，没想到如今自己也将步他们的后尘了。
“瑞贝卡，不要和对方硬拼，赢不了的，对方，提出谈判，交易情报。”
薇森强撑着向瑞贝卡交代要求。说的话变得断断续续，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瑞贝卡没有去管掉进水里的阔剑地雷，而是直接将薇森拥在怀里。
三维立体地图与她们所处的位置有很大的偏移，毕竟是不存在地图上的特殊层级，瑞贝卡急得满头冒汗却始终找不到正确的通道。
“瑞贝卡——我不要，对了！有人这是，还有，啊，呼————”
薇森已经在瑞贝卡的怀里蜷缩成一团，意识也很快变得茫然起来。从嘴里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地要好长时间才能说出来一个单词，即使如此说出来的话也让人费解。但瑞贝卡不敢让薇森停下来，现在睡过去可就再也醒不来了。
“薇森，醒醒！马上就到上面了，我这里还有热水，你坚持一下。”
薇森感觉周围的声音逐渐变得奇怪起来，感觉好像听到了些什么。薇森本想用微型法杖施放火球术来温暖身体，可手在披风中摸来摸去也没有摸到法杖。
眼前，瑞贝卡那张面罩在不断晃动，薇森觉得瑞贝卡的怀抱相当温暖，蠕动着喉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瑞贝卡推开一扇又一扇防护门，后面却依然是似曾相识的通道。究竟哪一扇门是正确的？瑞贝卡只希望下一秒就能推开薇森的希望。
“快了，还有十秒，还有十秒，说话，薇森！”
薇森的瞳孔逐渐扩散，就连颤抖都快要停止了。
温暖，宁静，就像曾经在学院图书馆睡着一样，就像书上写的：时间只是一个错觉，一切都停止了运动。在虚无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丝明亮的光线，在那光线附近有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身体仿佛被水流推着一样飞向前方。
在那光线附近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黑白两色的修女服下是熟悉的身影。那漂亮的天蓝色瞳孔透出清澈的美感，那张美丽的脸上挂着略带悲伤的笑容，就在刚才，她还抱着自己向前进发。
“薇森。”对方轻柔地喊起了自己的名字。
“这里是哪里？”对方并没有做出回应。
“做出选择吧！”对方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薇森看向前方，那是一扇散发着洁白光线的门。不大，和学院的宿舍门差不多。薇森看向后方，那是绝对的无，好像就连黑暗都不存在。
薇森逐渐向前走去，那扇门散发着简洁到极致的美。伸出手触碰表面。那门仿佛有意识一般，沿着手臂向薇森传达着模糊、难解的思想，纯净的白包裹住身躯，意识和身体仿佛都逐渐溶解在纯净的白中。
咚！防护门被撞开，外面的气温是温和的十三度，柔和的光线笼罩着两人。出现在眼前的是整齐高大的巨型书架。
琥珀色的柔光照在薇森的脸上。放松的面容上带着恬静的微笑，微微眯上的眼睛的睫毛上挂着亮白色的冰霜。瑞贝卡迅速将薇森放平在地上。
“呼——首先是——对，心跳。”
瑞贝卡喘着气重复着以前在医学系学习的知识，瑞贝卡掏出手电对着薇森的眼睛照亮。散大的瞳孔没有收缩，心室停搏已经超过了两分钟。
热像仪显示薇森的体温只有三十二度，显然是刚才剧烈运动中造成了心室颤动，需要注射肾上腺素并进行心肺复苏。
随身携带的肾上腺素已经在加速模式下用光了，现在只有试试心肺复苏了。瑞贝卡粗暴地掀开头盔并为薇森开放气道，瑞贝卡用嘴封住薇森的口腔，那发紫的嘴唇冰冷僵硬，瑞贝卡依然捏住薇森的鼻子向内吹入气体。
“掌根放在胸骨中下1/3交界处，另一只手掌根置于第一只手上。”
瑞贝卡重复着急救实习时，地区主教教导的胸外按压要求，生怕错过细节。
薇森的胸部在瑞贝卡的按压下不断起伏着。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