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贵族
推开门，映入她们眼帘的是一片红色大海。
秋天，是贝尔纳斯最美的季节。
一阵凉风吹过，树上的枫叶仿佛有了生命般发出飒飒的声音。随后叶子萧萧落下，为屋外的石砖街道铺上一层艳红的毛毯，就连城下的钻石港海岸此刻也沉溺在这片红色的波涛之中。
一眼望去，宛如一个随性的作家，将只属于童话中最美丽的仙境带到贝尔纳斯。
宫羽眺望不远处坐落在城市中心的巨大白色钟楼，此刻分针刚好走到X。离学校上课还有一个小时十分钟的时间，可以说是非常充裕，她们可以悠哉游哉地在路上享受这难得的时光。
不过宫羽想了想，自己确实已经很久没有陪两个女儿上学了，距离上一次送她俩上学还是两年前的事情。
自从两个女儿学会如何使用富人区内的魔法传送装置后，为了安全她就再也没有陪过她们上学。
一是传送魔法比较安全和方便。尽管魔力值低的人每一次传送需耗费一颗价值3个银币的低级魔法宝石，但效率真的很高，只要数秒就可到达目的地。而像女儿这种天生就拥有强大魔力值的法师，基本上可以用自身的魔力完成传送而不借助魔法宝石。
二是宫羽的身体没有一丝的魔法纹路，自然连调取魔法宝石储存的魔力这种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到，所以无法使用空间传送。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学校的位置虽然离贝纳维斯不远，但却也是在郊外。离开贝纳维斯，尽管现在治安比以前好很多，但也有很低的概率可能会遇上强盗、山贼、亦或者是曙光教团的审判官，她应该尽可能避免曙光教团与女儿接触。
一想到这十年来越发极端和排外的曙光教团，宫羽无法想象那个曾经养育自己，宣扬和平友爱的曙光教团竟然会堕落成如今的模样，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今天竟轻易提出要送两个女儿上学。
“怎么了，妈妈？”看见母亲从刚开始就在发呆，宫玥好奇地问道。
“我……”宫羽本想找个理由让二女像往常一样用传送魔法去学校，但是看见她们那双期待的大眼睛，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话讲出口。
这时，碰巧隔壁的尤伦男爵和她的夫人正好出门，夫妇二人一见到她们便热情地上前与宫羽三人打招呼。
“早安，宫羽太太、早安，两个可爱的小天使。”
“早上好，尤伦男爵和尤伦夫人。”
“早安，尤伦叔叔，早安，玛莎阿姨。”
二女一边回礼，双手提裙，双膝微微下蹲，行屈膝礼。
“哈哈，两个小可爱真乖！哦，她们这衣服也很好看。”
面前两位身体有些发胖，但精神抖擞，身着高贵华服的男子和妇人是迪瓦斯·尤伦男爵和他的夫人玛莎·尤伦。两人虽然是新晋贵族，但是他们一家人都很平易近人，一点贵族的架子都没有。
宫羽刚刚搬到富人区就经常受到邻居尤伦一家的关照，而且也是在尤伦夫人的帮助下宫羽才学会了照顾小孩。所以宫羽对眼前的两人很是感激，一来二去他们也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对了，您今天是要去送小玥和小曦她们上学吗？”尤伦夫人从口袋里拿出糖果给两个女孩。
“谢谢阿姨！！”
“今天刚好碰巧是我休息，所以就想陪她们上学。”
“哦，您现在还在工作？”尤伦男爵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是的，还在工作。”
现任的乌索君主，同时也是魔王讨伐小队的一员的梅莉蒂斯·卡万·艾贝尔哈特纳女皇在上任以后一直试图在全国推动“勤劳致富”的治国理念。
中产阶级和贫民群众因为认为这个女皇的政策和理念能帮助他们实现阶级跃迁，所以对这个女皇和她的政策很是拥护。
但与之相对的，旧贵族阶级对此事却反应平平，奈何碍于她讨伐魔王的功绩不敢明确表态，其实心里多少都有些不满。
因为旧贵族在观念认为出生决定一切，勤奋不过是贫民才有的陋习，而他们生来便传承着先祖强大的魔纹，不需要奋斗都能过上富足的生活。这也是贵族们一直流传所谓的“优良传统”。
可事实是，自魔王讨伐战结束后的十年时间里，有不少因传承不纯正，无法从先祖血脉获得魔纹的旧贵族因为资产被毁最后沦为只有虚名的乞丐，同时也有许多的贫民和中产阶级因为在商业方面取得较大的成功而被受到女皇青睐晋升为贵族，社会上称这部分人为新贵族。
尤伦一家也是在两年前被梅莉蒂斯女皇册封成为新贵族。他们家在南城郊区外有个偌大的葡萄园种植园，主要业务是从事海外的葡萄酒生产和售卖，新大陆的精灵对这种美酒毫无抵抗力。
“现在像宫羽您这样富裕又勤奋的年轻女子已经很少见了，您现在是做什么工作呢？”男爵颇有兴趣地问道，作为一个新贵族他很是欣赏就算家境富裕但却依旧能坚持工作的年轻人。
“我在西城区开了一家书店，一个人在里面工作。”
“西城区、书店？”尤伦男爵皱了皱眉头，好像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而刚还在和女儿在一旁玩耍的尤伦太太一听到在西城区的名字则露出担忧的脸色。
尽管女皇陛下在上任后很重视教育的改革，甚至颁布了所有没有上学的小孩可以在每周日上午9点到11点里到最近的教堂学习基础文字的政策，国库会给每个到场并学完课时的小孩发放最低时薪的基本报酬。
这最低时薪已经是女皇和国家在战后能用来支撑教育改革的力量了。
尽管这个改革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减低了社会文盲率，但是教育始终是投资成本很高，却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看见回报的投资，所以很多家境不富裕的人还是会要求小孩在周日上午进行劳作来养家糊口。
毕竟在这个多数人今天劳作获得的报酬只够今天使用的当下，少工作半天都有可能导致全家人第二天饿肚子。
而西城区恰恰是贫民区，那里住的大多都是为生活忙碌奔波的人，宫羽在西城区开书店的行为在尤伦男爵这利益至上的商人眼里就是不折不扣的赔本买卖。一个有正常思想的商人都不会去选择在贫民窟开书店。
男爵叹了口气，用一种长辈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对宫羽讲：“宫羽，您虽然拥有勤奋的品质，但是方法却不对。要不您来我们酒厂，你在我夫人身边学习记账如何？我按照每月十枚银币的工资雇佣您，您看如何？”
“是啊，宫羽，你一个年轻女子一个人在西城工作总归不安全，那里人太杂如果你出现什么……呸呸呸，看我这个的乌鸦嘴！但是最近西城那边好像发生几起针对年轻女性的凶案。不过因为尸体都在夜深被巡逻的卫兵发现，为了避免惊扰犯人和引起不必要惊慌。这些凶案被守卫掩盖起来。我也是从一个卫兵队长夫人那里听到的。你要不还是来我们厂吧，我保证毫无保留的把自己会的都教给你。而且希德那小子从上年也开始学习接手酒厂的工作，总需要有个细心的人来辅助他管理。”
说罢，尤伦太太就用一种看媳妇的目光灼热地盯着自己，看得宫羽心里直发毛。
“妈，我一出来就听到您在叫我了。”
声音的来源是一名年轻的男子，与尤伦男爵的褐色头发不同，他的头发遗传了母亲的亚麻色，蓬松的头发在阳光下发出璀璨的金色。
“啊，是宫羽姐，好……好久没见。啊啊啊！”
一看到宫羽，希德就紧张得讲不出话来，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连自家有两个台阶都没有注意到差点摔个狗吃屎。
“这臭小子！”尤伦男爵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摔倒的希德，而尤伦夫人则是关切地上前扶起她的宝贝儿子看哪里有摔伤了。
宫羽因为希德就摔在她前面，本想上前扶起他，但是双手却被两个女儿死死地拽在手里，不让她上前。
“宫羽姐，今天好巧啊，能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真是有缘分！”
现在连宫羽也有些担心希德的状况，他好像有些语无伦次。
不过他们两家平常确实也很难见面，因为平常宫羽的都是每天早上九点才出门，两个女儿因为自己魔力天赋很高，会利用传送魔法阵传送到学校，而尤伦一家魔力值较差，每次使用传送法阵需要消耗一枚魔法宝石才能开启传送门。
为了节约这笔不必要的支出，他们的家仆每天早上八点都会准时驾驶马车送他们去往南城酒厂，晚上八点再将他们送回来，除了胜利日和圣灵节外几乎风雨无阻。
所有自从宫羽开了书店后，基本上除了这两天，他们都很难见到对方。
“希德弟弟好像又长高了呢!”
宫羽原本还想像以前那样摸摸他的脑袋，但是不知不觉中这个第一次见只有她本人一半身高的弟弟如今已经比她这个当姐姐高出两个脑袋。
她估摸看了一下，希德现在估计已经有1米80的身高，而她刚好165的身高想摸他的脑袋显然有些吃力。
所以最后她还是将手收回来。
希德可能是发现宫羽的意图，故意将脑袋垂低，以此来方便她摸他的脑袋。
这时候宫羽身边出现两个很轻柔，奶声奶气但却阴阳怪气的声音。
“真不要脸！”
“真虾头。”
这两个意外的声音顿时让希德和宫羽都十分的尴尬，不过还好女儿的声音就他们听见，身后的尤伦夫妇正和仆人交谈，估计没有听到。
希德这时才发现了宫羽身边的站在两个女儿：“啊，你们两个小家伙也在啊。好巧啊！哈哈。”
宫羽也赶紧让两个女儿回礼，好缓解这个尴尬：“快叫人。”
听到母亲的催促，大女儿宫玥不情不愿地给希德行了个屈膝礼：“希德叔叔好！”还在叔叔两个字里加重语气。
而小女儿宫曦则嘴巴一直在那里吧唧吧唧的吃着尤伦夫人给的糖果，一副我没空，别烦我的样子。
经过宫羽的再三催促，她才含糊不清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至于她说的是什么宫羽也没有听清楚。
平时这两个女儿对谁都很有礼貌，唯独好像不太喜欢希德。
不过希德作为哥哥倒是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问起宫羽她们：“你们等下要去哪里，我们载你一程吧。”
“不用，我要带她们两个上学，我们不顺路。”
他家的酒厂在南城区郊外，而小孩上学的学校则位于北城区郊外，两个地方南辕北辙，基本走不到一块。
“那好巧啊，我们今天也刚好去北城区有事，可以一起。马车也比较宽敞，能坐下5个人，希德那小子今天起来这么晚，就在前面和仆人驾车好了。”
这时尤伦夫妇已经和仆人沟通好了，凑过来对她们母女三人说道。
“是啊，今天刚好我们夫妻二人要去北城一趟谈生意，宫羽你等下送女儿去上学后让希德送你回来就好了。”
“这，是不是太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臭小子给我去马车前面当马夫，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哪天不是天还没亮就出门工作，就你小子二十岁的人了还天天赖床。小心哪天把家产都败光，你个败家子。”
“是是是，老爹大人说的是，儿子以后会好好改的。”
虽然宫羽本想拒绝的，但是听到尤伦男爵教训自己儿子的话，仿佛就像看到自己的父亲在教训他一样。
宫羽的父亲也是和男爵一样是一个对孩子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或者每个父亲都是这样子的人，要将自己最强硬的一面展现给自己的小孩，好让小孩知道自己能成为他的靠山。
宫羽终究还是抵不住他们软磨硬泡:“那就 ……嘶！”
正当宫羽想答应与他们同行的时候，左右手掌处都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两个女儿心有灵犀地在她的手掌处轻轻掐了一下，显然她们都不愿意上车。
“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我想顺路带小孩一起逛逛早市。不好意思！”
说罢还没等尤伦一家反应过来，宫羽一行就行礼匆匆离开了，只留下他们呆呆站在原地。
“哎，可惜了。多好的女娃，就是面皮薄了些。以后怎么协助希德发展生意。”
“没事，老爷，谁不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只要用心学什么都能学会。”
最先回神的尤伦夫妇纷纷发出感慨，然后一看到希德还在盯着宫羽的方向，气不过来用手杖狠狠地敲那臭小子的屁股:“还看，不用上班啊，小心等下我就扣你这个月的工钱。”
尤伦夫人见状又急忙上前嘘寒问暖的问儿子有没有哪不舒服啊。
希德回过神来后摇了摇头，再叹了叹气，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接着孝顺得扶父母上马车，等自己也想钻进马车里的时候立刻被男爵撵了出来。
“没听懂？驾马车去！”
“是，父亲大人！”
“孩子的爸，你今天怎么了，对孩子也太严厉了。”
“哼，不对他严厉一些，他以后如何成大器。”
父母在马车里的话希德都听到，不过现在他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而他旁边的仆人也听见，只是他已经习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