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教团
话音刚落，马可就扭过头下车去应付拦车的神职。
借此机会宫羽赶紧将女儿的头压低，把自己隐藏在车窗底下，仔细地偷听外面的谈话。
“您好，神职大人，我车厢里只有三个客人，一个夫人和两个小孩，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物品，所以您能不能通融一下。”
“抱歉，我们受到情报有异端出没在贝尔纳斯城附近，他们可能模仿成人类的样子吸食血液，所以我们有义务对来往的车辆进行检查。我也是职责在身，为了您的安全，所以我们必须要检查过才知道。”
这是窗外传来一个轻微的男声说道，听他那不容置疑的说话方式，此人应该是这个队伍的头。
“我也知道您的不容易，但是这，不太好吧……”虽然马可也很惧怕传闻中教团的手段，但他为了车厢里的客人他还想继续挣扎一下。
“你赶紧让里面的人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窗外传来一男一女正叫嚣着。
通过马可与他们交谈的声音，宫羽能肯定站着外面的教团神职只有三人，两男一女，这是教团最基本的巡逻队组合搭配——由两个骑士，或者一个骑士和扈从担任前锋，而剩下的位置由修女或牧师担任支援。
随后宫羽发现，他们身上的衣服并没有发出金属摩擦时是会产生的清脆声响。
那侧面证明他们三人在教团的地位并不高，无法担任特别危险的工作，所以基本可以确定这队伍里面没有身着秘魔重甲，随身携带高阶真视宝石道具的审判庭神职。
一想到这里，宫羽悬着的心也稍稍安定一些。
她鼓起勇气往外张看，与她猜想的没有错，此刻车外正站立着三个统一穿着墨绿色修身海军制服的神职，面向车厢方向的一男一女年纪估计年纪不大，无论他们在马可面前如何逞强，那稚嫩的面孔还是出卖了他们。
估计是刚出任务没多久的见习骑士和修女。
他们的首领正背对着车厢与马可交谈，宫羽无法看清他的模样，不过通过高大的身影应该是个成年人。
他们三人身上披着象征着教团执行骑士的深红色披肩，手臂和小腿都分别绑着一套专门防御大型野兽利爪的银制护具，在腰间则别着一把银质匕首，而在他们的身后则背着一把目前旧大陆最常见的连发步枪——温菲尔德M1873。
这种枪在罗德维亚大陆不过出现30年时间，但却因为它有舒适的手感，清晰的瞄具，还是配合杠杆原理兼具中远距离战斗和攻楼冲房都有一席之地，并且最重要的是价格低廉，成本不过30个银币，还可以搭配魔法宝石制作的各种弹头。
这也使它成为魔王讨伐战中后期联盟军反击魔王军的中坚利器之一。
经过近三十年的发展，宫羽相信现在步枪威力和准度基本已经达到与他的原型温彻斯特M1873杠杆步枪一致。她们三人在热武器前基本没有逃跑的可能性。
忽然与马可交谈的领队转过身，他的目光与宫羽接触。
宫羽惊讶地发现，原来领队的骑士也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他的脸上有着和他们同伴一样的稚气，但是他的眼睛坚毅而有神，像极了一个上过战场的战士。
不过，这样的眼神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的身上。
“里面的夫人，请不要害怕，我们只是例行公事，麻烦您出来一下。”少年温和的声音无法让人对他产生敌意。
此时两个女儿因害怕而紧紧抓住她裙角不愿松开，宫羽摸了摸两个女儿宛如绸缎的白色发丝，轻声安慰道：“没事的，相信妈妈。”
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那只能祈祷和她猜想的一样，他们三人身上并没有高阶的真视宝石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推开车厢的门。
少年看着车门被打开，他原以为是一个老夫人和她的孙子孙女出去秋游，结果没想到走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大不了他几岁的年轻女子。
少年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人儿，尽管现在的芙蕾雅圣女在教徒面前一直不苟言笑，给人冷冰冰的感觉，不过他还是认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找不到比圣女更美丽圣洁的女性。
结果眼前这个女人无论在姿色还是气质都比芙蕾雅圣女更胜一筹。
女人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搭在后背，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温和而静谧，仿佛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不停地引诱他陷入那琥珀色的无尽漩涡里。
少年赶紧想挪开眼睛，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仿佛再看多一眼魂魄都被眼前的女人勾走，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眼睛就好像自己的想法，它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那个女人。
直到女人从他身上挪开眼睛，在身后的车厢里抱下一个女孩，少年才反应过来想上前帮忙。
“谢谢您，神职大人。小女由我来就好了。”女人温柔地表示自己的婉拒，她的声音像一道日暮的晚风，轻轻抚在他的心上，令他心神荡漾。
少年虽然热脸贴上了冷屁股，但他并没有感觉到被冒犯，毕竟在这个时代没有经过陌生女性的同意就私自与她们有肌肤接触确实不是一个绅士的行为。
他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女人的两个小孩，她们有一头雪白的头发，除了眼睛的颜色外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是一点也没有遗传她们母亲的特征，无论是容貌、发色还是眼睛，都找不到一点关联点。
宫羽不喜欢被人盯着看，她假装咳嗽了一声：“神职大人，可以开始了。”
被宫羽提醒的少年终于回过神来，他对身后的两个同伴使个眼色，他们就带着一颗镶嵌着白色宝石的吊坠走上马车，然后那个女性从口中默默念出咒语，身上的肌肤开始浮现出白色的魔纹。
宫羽有些紧张地看着那个饰品，手不自主地从掌心渗出细汗。
她很清楚那颗吊坠是用来检测隐藏物品或魔法的真视宝石，只要发现周围有隐藏道具，那白色的宝石就会提醒他们方位。
她已经做好了用自己拦下眼前少年的准备，只要宝石一有不妥，她就立刻上前抢夺他后面的步枪，将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这样或许女儿们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当看到宝石散发的白色微光，宫羽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发出这种光茫的毫无疑问只是低阶宝石，根本不需要担心两个女儿头发上的隐秘宝石被他们发现。
宫羽收复下心中紧张的情绪，趁着另外两人检查车厢的空隙，她仔细地打量着站在她旁边的少年骑士。尽管他挺拔身姿，全神灌注地盯着车厢生怕漏过一丝痕迹，但却依旧改变不了他脸上的稚嫩。
在他的身上，宫羽仿佛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因此她不自主地问道：“您好，神职大人，您今年成年了吗？”
少年没有想过女人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还以为她在小瞧自己，赶紧压低声音，装成一副大人的模样：“夫人，您可不要小瞧我，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教团骑士。”
说罢还向宫羽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宫羽知道他误会了，赶紧否认：“不是，我的意思是，您今年多大了？”
少年见她如此坚持，便也回答她：“马上十六了。”
少年的一番话让宫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本该待在父母身边的时候却拿着武器去对付异端，而异端中绝大部分都是极具危险的生物。她没想到教团在和平年代里依旧会让一个未成年的少年踏上战场。
“那您的父母呢？“看见少年眼睛闪过一丝痛苦，她也猜到了答案：”您不想说也没关系。“
不知道为何，少年还是向她透露了心声：“没关系，在我五岁的时候，那时候还是战争，因为兵源不足，我们的父母将我们留在战线后方教团的孤儿院里，交由神父照顾。他们参加了战争，他们……他们在面对魔将炎魔耶利哥时被他的黑暗烈焰杀害，最后连尸骨都找不到。”
“这样啊。”宫羽叹了声气，她很清楚那场与炎魔的战斗，因为那正是他领导的，以付出惨烈代价才获胜的斗争。
接着少年又说：“可能您会认为教团将像我们小孩推上前线不人道，但其实我们现在所做的不过是为了报答教团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因为只有教团可怜我们这些孤儿，愿意收留我们，给我们一个温暖的家。”
“是啊，在战争结束以后，其实有很多很多像我们这样的孩童，贵族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如果不是教团，我们很多人都熬不过第一年的冬天。”
这时，刚才还在车上检查的年轻修女听见他们的谈话她也加入到这个话题里。
“或许夫人您有听到关于教团不好的传言，那些都不是真的。只不过是权贵们在茶余饭后捏造的谎言。他们想通过污蔑教团来削减教团的影响力，好掩盖当年将我们抛弃的事实。真是一些卑劣的把戏，这种谣言只会在他们的小圈子里流传，而淳朴的人民会记得谁才是对他们好的人。”另一个少年默默说道。
三个年轻的神职你一句我一句地，让宫羽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她也无法回应。
见宫羽不说话，领头的少年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所做的是高尚的事业，为了避免更多的小孩沦落为孤儿，无论北方的魔王军残部还是隐藏在身边的异端，我们都要一只不剩地消灭。”
宫羽忽然感到这些孩子很可怜，她很清楚他们做的是错的，但是却能确却地从他们眼里感受到他们心中熊熊燃起的怒火和恨意，那是一种无法被熄灭，穷尽一生都要实现的理想。
有时候，理想和复仇或许就是同一件事。
而造成他们现在这样的人，正是她自己，他们的父母是为了赢得战争而牺牲的。如果他当年能果断一些，或许他们父母就不会死，也许他们的人生就会不同。
“很抱歉，请接受我真挚的道歉。”宫羽有些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不过三位小神职倒是没在意：“没关系，其实我们都习惯了。不过如果夫人能理解那真是太好了，请您日后多支持教团。”
接着少年看了看小玥和小曦，然后笑着对宫羽说：“这是您的小孩吗？”
说罢他又忍不住想伸手默默小曦，结果小曦一点都不想让其他人碰她，一巴掌拍掉少年的魔爪，然后嘟着嘴将自己藏在妈妈后面。
少年甩了甩有些发疼的手，他想不到一个小女孩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宫羽尴尬地看着那只发红地手，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少年要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是的，她们是我的女儿。”
少年看着两个女儿，羡慕道：“她们真是幸福。”
然后见习修女继续拿着吊坠检查她们三人身上有没有隐藏道具或魔法，结果也如宫羽猜想的一样，他们的真视宝石等级太次，无法探测到女儿的秘密。
既然检查没有问题，那教团神职也没有理由继续拦住她们。
“夫人，不好意思耽搁了你们，检查没有问题，你们可以离开了。”
“也辛苦你们三位！”
听到宫羽的话，三位神职露出欣慰的笑容。
正当宫羽准备上车，少年忽然叫住她：“夫人，我叫亚哈，您叫什么名字?”
宫羽看着这个脸色有些微红的少年，或许是出于对他们三人的愧疚，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将名字告诉他们：“我叫宫羽。”
少年听后喜出望外，他将双手在胸前交叉模仿双头鹰形象：“愿勇者依蒙指引你！”
宫羽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手势是他当年为了树立自己形象而从原本世界的游戏里模仿的手势，结果现在成为这个世界的一个问候礼节。只是她觉得真的很讽刺，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到，结果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将她当成英雄来崇拜。
这种感觉如鲠在喉令她感到恶心。
回到车上，看着车离那三名年轻神职越来越远，她感到整个人都快要虚脱。
“妈咪，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小曦用眼睛看着她，而小玥则沉默地坐在她身边靠着她。
“恩，你们也是。”
宫羽再次将两个女儿抱着怀里，贪婪地吸食她们身上的茉莉花香。每一次，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这种香味都能让她平静下来。
小玥和小曦知道现在妈妈有心事，所以都识趣地安静依偎在她怀里。
看着窗外的太阳越升越高，不用想她们上学已经迟到了。
不过好在并没有迟到多少，很快，一座真正漂浮在天空中的浮岛出现在她们眼前，那正是魔法师的摇篮——伊斯维亚魔法学校。
耸立在浮岛上的三根白色象牙塔建筑代表了成为优秀魔法师的三要素，理论、魔力和毅力。理论代表知识，魔力代表天赋，而毅力则代表你能上升的高度。这正是一个魔法师不可缺少的三要素。
很快，马可把马车停靠在浮岛下方的魔法传送位置。
“夫人，我和往常一样在下面等你。”
“嗯，谢谢你，马可。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宫羽带着女儿踏进从学校在下方准备的传送阵，上面的守卫在确认了里面站的是自己学校的学生和学生家长后便开启传送。
渐渐的，她们三人周围漂浮着白色的闪光，而三人的身影变得越发模糊，直至完全消失在传送阵的位置。
无论马可见过很多次，他都觉得魔法这东西真的不可思议。
虽然他见过在酒馆里喝醉的炼金术师为了讨好情人而施展的点石成金，但那也不过是将一种物质转化成另一种同等价值的物质，普通的石头是如何也变不成黄金。
但是魔法不同，它就像神迹，真正实现从无到有的神迹。
等身边的强光散去，宫羽一行人就被传送到浮岛上面。
她睁开眼睛，一道碧绿的琉璃翡翠大门出现在她们眼前，闪烁着墨绿色光茫的符文覆盖了整道翡翠门的表面，周围弥漫的白色的迷雾，看上去神秘而诡异。
下一刻，翡翠大门人从里面被缓缓打开，从门内走出一个令宫羽意想不到的女性。
宫羽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内心顿时翻起惊涛骇浪，双眼瞳孔不自觉地收缩。
她怎么会在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