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摇篮曲
回到屋里，客厅里那原本燃着的蜡烛早已熄灭，唯有那几盏油灯在夜风的轻抚下，光影摇曳，忽明忽暗，恰似宫羽此刻的心情，起伏不定，明暗交织，满是怅惘与哀愁。
宫羽拿起茶几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冰冷的兰丁茶。平静的茶面宛如一面镜子，倒映出她那妩媚动人的面容，以及那颗镶嵌在左眼角下、仿若泪痣般的漆黑魔晶石。
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魔晶石隐隐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她不禁苦笑一声，像是在自嘲。
或许有人会将长生当作神的赐福，可是对宫羽来讲，这更像是神施加于她的无尽诅咒。
因为她是一件魔法道具，一个可动的美丽人偶。
无论她遭受多么严重的创伤，哪怕肉体都被毁灭，可只要魔晶石一天不被摧毁，她就不可能真正地在这个世界上死去。
但是，在罗德维亚大陆上，基本所有的生物都有自己的寿命。即使最强大的肉体，一旦时限来临，也会化作一团腐朽的肉块。
所以，不管塞伦对她的感情是将她当作母亲的替代品，还是真挚的爱恋，她都不应该回应。她不配拥有其他人的爱情，也不该考虑这个问题。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亦是如此。
宫羽仰头将杯里已然失去温度的兰丁茶一饮而尽，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缓缓滑入身体，不多时，绵绵的睡意便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她起身关好客厅的窗户，又为自己点上一根蜡烛，而后缓缓上楼。
楼上的两个少女因迟迟等不到她上来，便先行睡下了。
宫羽先是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小玥的房间，只见女儿侧身躺着，双手垫在脑袋下，一头白雪般的发丝如云铺散，透过窗户的月辉洒落在她小猫图案的床被上，宛如为其披上一层神圣的轻纱，使她看起来像一个文静的小公主。
见大女儿已经安然熟睡，宫羽悄然无息地离开了卧室
接着，她轻轻推开小曦的房门，瞧见那个睡得东倒西歪的女儿，心中顿时一阵无语。
如果把小玥优雅的睡姿比作一只乖巧的小猫咪，那小曦无疑就是一只顽皮的哈士奇，还是使劲拆家的那种。
她不但把自己的枕头给踢跑了，被子也被她扭在一起，像刚拧干的抹布一样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她的身体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整个人蜷缩在床尾的角落，那白色的头发如毛巾般垂落在床下。
照这个情形，只要她再不老实一点，那明早起来怕是脑袋上要鼓起个小包了。
宫羽无奈地看着这一幕，她想不通明明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儿，为何睡姿却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小曦和她睡一起的时候也很乖啊，可不像现在这样的。
她轻轻将小曦抱回床上，然后缓缓扯出她怀里的被子。
“妈咪，你回来了？”可能是动作幅度太大，宫羽还是不小心吵醒了她。
小曦揉了揉那还带着惺忪睡意的小眼睛，闻到那熟悉的香气，便立刻搂住母亲的腰，紧紧不放。
宫羽被女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嗯。”小曦点点头，然后把头埋进母亲的怀抱里，不肯再出来，带着些许哭腔说道：“我刚才梦到妈咪你不要我们了，你要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和姐姐哪里都找不到你。”
话音未落，一阵嘤嘤的哭声便从怀里传了出来。
听到女儿的哭声，宫羽心里也很难过。尽管她们并非自己所生的，但这十年相处的时间里，自己早已把她们当作至亲的亲人。
一起生活的十年是她在异世界最快乐的时光，女儿们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过生日，第一次开口叫妈妈，第一次离开家上学，这些小小却又珍贵的记忆，都被她深深地珍藏在心底。
倘若自己不是有幸遇到她们，或许此刻她正卷缩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祈求神明将死亡赐予她。
“小哭包，妈咪不会突然丢下你们的，就算以后真有一天要离开你们，那也得等你们长大以后。”
是的，至少在解决你们身体的嗜血问题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不行。”小曦突然生气地抬起脑袋，那粉色的眼睛蒙上一层鲜艳的红色，语气坚决地说道：“妈咪要永远和我们在一起，哪里都不能去。”
预感到情况不妙的宫羽赶忙答应小曦：“嗯，妈咪答应你，哪都不去。”
“真的？”得到母亲的肯定答复，小曦眼中的血色这才慢慢褪去。
“嗯，小曦快睡吧。可不能让妈咪担心哦。”
“嗯。”小曦小曦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自觉地拉起被子盖在身上。
可是正当宫羽准备离开的时候，小曦的小手却又拉住了她，带着些许恳请的语气说道：“妈咪可不可以和我一起睡，我一个人会很害怕。”
说着，她便挪开自己的身体，将床的大部分位置都空了出来。
见小曦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宫羽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恻隐之心，但秉持着不能过分宠溺孩子和一定要减少孩子对自己依赖的两条育儿理念，她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女儿的请求。
宫羽摸了摸小曦的脑袋，温柔地说道：“小曦也长大了，不该再这么任性了，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可是……”虽说小曦的语气开始有了些犹豫，但她的手指却越发用力地抓住宫羽的手掌，不肯松开。
宫羽知道，今晚要是小曦没睡着，自己怕是走不出这个房间了，无奈之下只能退一步：“那妈咪唱摇篮曲给小曦听，等你睡着了我再回房，这样可以吗？”
“好。” 听到母亲要给自己唱摇篮曲，小曦立刻减轻了手中的力道，然后侧过身体，双手轻轻抓住她的手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母亲那琥珀色的眼睛
“妈咪的眼睛很漂亮，就像两块橙色的宝石一样，看着让人很安心。”
听到十岁的女儿夸赞自己，宫羽不禁轻轻笑出了声。
“人小鬼大，这么小从哪学来的词。”
“哪有，我……”
“还要不要听妈咪唱摇篮曲，要听的话就乖乖闭上眼睛。”
“要！”
甜美的摇篮曲似轻盈的精灵般从房间缓缓飘出，那悠扬婉转的歌声与轻柔的夜风交织在一起，渐渐地消融在静谧安宁的夜空之中。
很快，小曦便进入了梦乡。
宫羽将女儿的手臂轻轻放回被窝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拨开她额头上的发丝，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小曦，做个好梦！”说完这句后，宫羽便缓缓退出了小曦的房间。
回到屋里，瞧见床上那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睡衣和斯鲁比小熊玩偶，不用想也知道是小玥和小曦在睡前放在她床上的。
宫羽沐浴过后，换上了小玥为她准备好的轻纱睡袍，那轻薄的布料紧紧贴在她那如白玉般的肌肤上，将她婀娜多姿的身材衬托得更加曼妙。
擦干头发上的水珠后，她略带担忧地望着窗外那宁静的夜色。
今晚的夜色很美，却也很危险。
宫羽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双臂环抱着小女儿的玩偶，而后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在兰丁茶的作用下，缓缓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