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我给你
在这静谧得有些压抑的房间里，塞伦那声质问，宛如锐利的尖针，一下子刺破了宫羽原本混沌的意识，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明白，那个一直被她深埋在心底，从没对任何人说起的秘密，如今也被发现了
宫羽愧疚地望向塞伦，那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也黯淡了几分，她虚弱地说道：“小芯……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我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其实我是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再告诉你的，但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宫羽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咬着嘴唇，那微微颤抖的嘴唇仿佛也在诉说着她内心此刻正翻涌着的苦涩与无奈。
停顿了片刻，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她艰难地吐出那个埋藏已久的真相：“其实，勇者伊蒙，在十年前的战斗里，已经死了。”
听见爱人那这宛若天方夜谈的话，塞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瞪大了眼睛，随后下意识地拼命摇晃着脑袋，不敢相信也不愿去相信。
她的思绪瞬间就像是被卷入了一场狂风骤雨之中，被爱人的这番话搅得混乱不堪，宛如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了。
就连原本用以束缚住宫羽的魔法，也在这一刻失去了效力，悄然消散于无形之中。
“羽儿，你是在骗我，对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被单，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你是为了惩罚我才说的慌，是不是，你就活生生地在我面前，这怎么可能呢，我不相信。”
她双手紧紧抓住宫羽的肩膀，力度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头碾碎，刚才还死死占据着她眼睛的占有欲和执念正慢慢退散，剩下的只有急切和哀求。
“宫羽，你说话啊，快说你是在骗我的。明明你和以前一样，不管是性格上的温柔善良、还是生活习性里那些小习惯，全都没有改变，却还要用这种话来…….伤害我……”
塞伦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仿佛那说出口的话语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原本紧紧抓着宫羽肩膀的双手也慢慢松开，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缓缓地垂落下来。
随后，她像是寻求慰藉一般，把自己的脑袋轻轻枕在爱人柔软的山丘上，耳朵紧紧贴着，细细地倾听从那上面传来 “砰砰、砰砰” 的心跳声。
这声音是那么的鲜活，是爱人还还好好活着的证明，但是此刻却一点都无法给她心安。
因为，与那鲜活的心跳声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爱人温软的肌肤下，找不到任何魔纹的身体。
塞伦心里清楚，只有死后许久的尸体，才会呈现出这般模样。
一想到这，无声的泪水从塞伦的眼眶里不断滑落，沿着肌肤一路往下，最终打湿了两人纠缠在一起的秀发。
即便此刻两人的肌肤紧紧相贴，但她的身体依旧微微颤抖着，犹如置身在冰窖之中，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塞伦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哀伤与绝望，低低地从喉间传出，那原本充满活力与爱意的眼眸，此刻好似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一片灰暗与空洞。
从一开始，塞伦便察觉到了宫羽身体的异样之处。
但与爱人重逢的喜悦让她固执地认为，爱人只不过是为了逃避以前的经历，为了不让别人找到她，才刻意使用禁咒级别的魔法塑造了自己的身体。
或许，也正因为这个魔法，才导致了爱人如今的身体和死尸一样，没有一丝的魔法纹路。
毕竟，魔法师在使用禁咒的过程，本身就需要消耗用来储存魔法的魔法纹理。
这一点，作为大魔导师的她，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
然而，那张失而复得的纤薄黏膜，却无情地破坏了她心底所有美好的幻想。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塞伦深知，以爱人这般柔弱的性格，以及那极强的性羞耻心，根本不可能在无法使用魔法的情况下，放下羞耻心去寻人修补那东西的。
如此一来，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宫羽看着塞伦这般痛苦的模样，心中也是既心疼又无奈，她就和以前一样抚摸着塞伦柔软的红发，希望能安慰到她。
但她还是要继续说，因为塞伦有权知道这一切真相。哪怕这真相是如此残酷，会将塞伦心底最后一丝美好的幻想都彻底击碎。
“小芯，我没有骗你。我在十年前已经死了。现在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是一件装载着伊蒙灵魂的魔法道具，一个永远不会老、不会死、不会受伤的魔法人偶罢了。”
说到这里，宫羽的声音带着哭腔，因为每一个字对她来说都说得无比艰难。
宫羽强忍着内心翻涌的酸涩与痛苦，继续说道：“在以前，你、梅莉和亚玫三人总是觉得我讲的故事很有趣，好像是真的一样。”
“其实，那些故事都是真实的，因为，那就是我的故乡。”
说罢，宫羽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那笑容里满是对故乡的眷恋，以及无法言说的悲伤。
“我原本生活在一个没有魔法的世界里，那里有爱我的父母。但是一场意外，却让我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只有打败这个世界的魔王，我才有机会回去。”
“所有，羽儿，那时候的你才这么拼命要消灭魔王，哪怕自己身心俱疲，满身是伤，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放弃。”
宫羽的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打湿了身前的床被，那一片又一片的湿润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心中的委屈。
“每一次战斗，我都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只要打败了魔王，我就能回到父母身边了，就能回到那个熟悉的家了。那些伤口带来的疼痛，在这份渴望面前，似乎都变得可以忍受了。”
“但是，后来我做了一件错事。”宫羽眼里满是悔恨，就连那黯淡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变得毫无光泽：“在和魔王决战前，为了保险起见，我秘密买了一个魔法人偶，想着万一自己失败了，或许还能靠着人偶再寻机会。”
“可是，我怎么也想到不到，最后它竟然将我变成这个模样。”
说着，她缓缓抬起手，指了指那颗镶嵌在她左眼下，如同泪痣的漆黑魔晶石：“只要这个石头还在，我就永远也死不了，无论身体受多重的伤都会恢复。”
接着，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她拿起那个茶杯的杯耳，重重砸在床头的木框上。
只听 “哐当” 一声，茶杯瞬间破碎，锋利的碎片四处飞溅，有几片划过宫羽的手臂，顿时割出了几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
可神奇的是，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流淌的鲜血马上又回流到她的身体里。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肌肤便又恢复如初，只留下点点干涸的血迹证明刚刚受过伤，而那颗魔晶石也隐隐闪烁了几下，仿佛在彰显着它的力量。
塞伦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震惊与痛苦交织的复杂神色，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好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所以…… 所以你真的就只能这样一直被困在这副躯壳里了吗？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这一切吗？”
宫羽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手臂，苦笑着摇了摇头，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我，只想破……呃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宫羽的身体就如同被人撕裂一样，猛地向后仰去。
她全身不自觉地开始痉挛，那娇艳动人的面容因痛苦而变得扭曲，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啊…… 好痛！”
那声音仿佛要冲破喉咙，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回荡，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塞伦见状，赶忙上前，一把将爱人紧紧抱在怀里，那动作迅速又急切，眼神里满是惊慌与担忧，仿佛生怕宫羽会在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一般。
同时，她施展魔法，窥探宫羽身体的情况。
只见爱人体内的原本平和的魔力此刻变得凌乱不堪，像是无数条暴躁的小蛇，在她的身体里肆意游走、相互碰撞。
每一次撞击都让宫羽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痉挛也越发剧烈起来。
塞伦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赶紧抬起魔法手镯，试图用自己的魔法去安抚、去梳理爱人体内那些失控的魔力乱流。
可自己的魔法刚一接触到宫羽，就被那狂乱的魔力冲散，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像是火上浇油一般，让宫羽体内的魔力更加躁动了。
塞伦眼睁睁地看着爱人在自己眼前这般痛苦挣扎，却又实在是无计可施
她只能无助地紧紧抱住爱人，用自己的身体安抚痛苦中的宫羽，可她心里清楚这样毫无意义，可是此刻能做的，也仅仅只有如此了。
半响之后，宫羽那剧烈的痉挛才终于缓缓平息下来。
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虚弱地瘫倒在塞伦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原本红润的嘴唇，此刻也变得毫无血色，宛如冬日里被霜打过的花朵，透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苍白与脆弱，让人看着揪心极了。
“小芯，你看到了吧，我什么都做不了。”
宫羽的声音透露着深深的无力与绝望，每一个字都仿佛从那破碎的心底艰难地挤出来：“我就像个囚徒，被困在这副躯壳里，只要有打破这个牢笼的想法，就会受到那颗石头的折磨。”
塞伦心疼地抱紧了宫羽，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试图让她能平复一些，可自己的声音也因为刚刚的惊吓和心疼而带着明显的颤抖，“羽儿，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的，一定会的，不管多么艰难，我都会陪着你一起去面对。”
宫羽微微抬起眼眸，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她轻轻推开塞伦，摇了摇头，那动作里透着一股浓浓的哀伤与决绝：“小芯，你没必要这么做，也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只是个人偶，根本不值得你爱我。”
塞伦听了这话，心中一紧，她赶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宫羽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目光中露出一丝释然：“所以，因为这样，你才会一直拒绝我，一直逃避我的感情。”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长久以来羽儿对待这份感情的态度，以及两人感情之间一直存在的那道看不见的隔阂究竟是什么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疼惜，接着，她如同对待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轻轻抚顺爱人那被泪水沾湿的秀发，安慰道：“傻丫头，你不是一个人偶，你是我的羽儿，是我的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和爱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着你，不离不弃。”
“可是，我终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到那时，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宫羽的眼中满是担忧。
塞伦看着宫羽，眼神愈发温柔，她再次将宫羽拥入怀中，然后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说道：“那我就让爱上我，爱到不舍得离开。”
说着，塞伦又重新把宫羽压在身下，不过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先前的偏执和狂热，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疼惜与爱意，动作也变得格外轻柔，仿佛生怕再弄疼了宫羽分毫。
她低头看着宫羽满是泪痕的脸，轻轻用手指拭去那新落下的泪珠，用那温柔却又不容置疑的语气，无比坚定地说道：“今夜，我要将自己交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