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
希芙丝的话，让下面的大臣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女。
至于皇帝所说的‘传说中的英雄’，被他们下意识忽略了。
这世上实力强大的人不可能籍籍无名，而希芙丝这个名字，他们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可皇帝的话语和他们的想法背道而驰。
“何止，朕不仅知道你，还知道你曾经的伟业。可今日一见，倒是让朕有点失望。”
“曾经的英雄......现在怎么会如此孱弱不堪？”
“那又怎么样？”希芙丝说：“你找我到底是想干什么？”
皇帝也不恼怒：“朕知道你一定有诸多疑问，不过在回答之前，该走的过场还是得走一遍。”
他拍了拍手，一名侍从端着银盘恭敬地跪到希芙丝身前，上面摆着三枚样式不同的徽章。
“以第76代皇帝阿德里安·格拉德·奥古斯都的名义册封你为帝国子爵，帝国骑士，以及三等审判官。”
“你可以在帝国境内自己选一块无主的封地，效忠仪式就免了。”
所有人，包括跪在地上的西梅莉亚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一介平民竟然直接升为子爵？居然还授予领地？
贵族间也有高下之分，在帝都多的是有名无实的贵族，他们肯定比不上那些拥有领地的实权贵族。
最离谱的是竟然免了对皇帝的效忠仪式，虽然都知道仪式只是走个过场，可既然是皇帝发话，那就有另一层意思了......
这和裂土为王有什么区别？
他们都在猜测，这希芙丝究竟是何许人也。
“另外，你可以每月定期来帝都领取俸禄，可别忘了。”
疑惑，不安，心虚。
希芙丝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话好像有点太大声了。
落日城现在百废待兴，正巧缺少领主坐镇，其实没有领主都还不是什么大事，最怕的是空降个酒馕饭桶......
落日城还有自己的朋友，自己也不希望那里变糟。
可这样一来，她今后无论干什么都会和帝国绑在一块。
如果皇帝想用这个人情办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到时候也不好拒绝。
虽然在所有大臣看来，这是皇帝赐下的破格殊荣。
可希芙丝知道，这是皇帝和自己的一场潜交易。
权衡一阵后，希芙丝还是松口了：“唉，不要白不要，我答应。”
“朕知道你不会拒绝。”皇帝笑着起身：“随朕来吧，还有人在等你。”
群臣散去，就连暗中守护皇帝的禁卫都自觉离开。
——嘎吱
觐见之厅的大门关上。
此刻，只剩下老皇帝和希芙丝二人。
阿德里安将权杖插入王座的机关。
王座逐渐向后平移，显露出一条向下的幽深通路......
希芙丝跟着皇帝的步伐走下楼梯。
还有人在等我？
脑海中回顾了一遍自己在上周目认识的长生种朋友，可全都对不上号。
帝国是人类至上的国家，绝不允许外族担任要职，不可能会有长生种......
到底会是谁？
不知走了多久，空气开始变得阴冷而潮湿。一层黑到发紫的气体像水一样堆积在通道里，完全看不清接下来的路。
这时，阿德里安的金冠放射出日耀般的辉光，将瘴气抵挡在外。
“不要离开我太远，如果你不想被瘴气吞噬的话。”
希芙丝问：“我们要去哪里？”
皇帝用不急不慢的步伐走在前头。
——“皇陵。”
走到尽头，大门外是一处开阔的地下空洞，致命的高浓度瘴气充斥在其中，能轻易杀死一切活物。
希芙丝跟着皇帝来到地下暗河边，一名全身罩着斗篷的枯瘦人影站在孤舟上。
船头的提灯昏黄朦胧，暗河静谧幽蓝，宛若传说中的冥府。
“发船吧，兄长。”皇帝淡淡说道。
斗篷人没有回应，默默划动船桨。即使在瘴气之中，他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
希芙丝下船时，不经意间看清了他藏在黑暗中的可怖面庞。
细密的鳞片覆盖在半张脸上，他的眼睛......是一对非人的猩红竖瞳。
“这就是......所谓的皇陵？”
一具无比庞大的龙尸沉眠在此处，它的眼球足有成年人大小，背脊几乎顶穿溶洞。无数小型龙骸像雕塑一样伏在地面，簇拥在巨龙周围。
巨龙有着最强的生命之力，巨龙的死亡，往往能催生出一个全新的生态系。
一龙陨，万物生。
可眼前这头龙，不仅没有彻底死亡，反而伤口处不断涌出致命的瘴气。
“你们帝国到底在搞些什么？”希芙丝感到毛骨悚然。
要是这瘴气弥漫到地表，足以让繁华的帝都瞬间变成人间炼狱。
“让我来回答你吧。”
开口说话的并非阿德里安皇帝，希芙丝循声望去，一个幽色的半透明人影不知何时站在了巨龙头部。
希芙丝隐隐认出了对方的脸，七百年前发生的事对她来说仅过去不久。
“西奥多？你还活着？”
在希芙丝印象中，比起王族，他更像一名洒脱的骑士。
放弃皇位继承权，反倒跑去周游世界。他和希芙丝就是在那时产生了交集。
谁料阴差阳错，最后还是成了皇帝。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不过......我已经只记得你的名字了。”
话语间，其他王魂陆续现身在龙尸周围，足有几十位。
“活着这个说法并不准确，我们只有在这瘴气幽域中才能处于生与死的叠加态。既不算真正活着，也无法主动死去。”
“当时间磨损掉最后的记忆，才能迎来沉眠的那一天。”
这一瞬间，希芙丝想通了很多东西。
怪不得阿德里安会知道自己。
怪不得帝国能千年不朽。
集合这么多历代皇帝的智慧，哪怕当朝者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至少都能让帝国不走下坡路。
希芙丝看了眼西奥多的幽魂。
他眼中的热诚和激情早已不再，长满胡须的脸上只剩下古井无波的沧桑。
他还是他，可已经不是原来的他。
物是人非，希芙丝难免有些遗憾。
“你们怎么会搞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
西奥多露出懊悔的表情：“当初要是我知道会这样，就是死都不会成为皇帝。”
“这是尸瘴之魔王对皇室的诅咒。”
他脚下，魔王的躯体没有一点腐烂的迹象，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
“不过祸也，福也，正是因为魔王，帝国才得以延续千年。”
“而我继承王位知晓一切时，你已踏上讨伐魔王的旅途。”
“我忘了许多东西，唯独这份遗憾永远无法忘记。”
“要是......早一点把这个消息告诉你该多好。”
西奥多发出一声喟叹。
“魔王，是无法杀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