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晞关上公寓门，反手落了锁。
她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墨色的长发散开，有几缕黏在汗湿的颈侧。训练服下摆沾着操场的尘土，右脚的黑色丝袜在脚踝处微微起皱——正是刚才被陆昭握住的位置。
月光从高窗流泻进来，在地上铺出一片冷银。
“小玖，”她在心里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关闭所有外部监测，进入隐私模式。”
「指令确认。外部监测已关闭。宿主，你的心率比训练结束时上升了18%，也许…你需要梳理一下?」
“不用。”
顾晞把脸埋进膝盖。这个姿势很幼稚，很不“顾晞”，但她现在不想维持任何形象。训练场上那个冷静、严厉、掌控一切的修正者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在月光下茫然地抱着自己。
她抬起右手，看着掌心。月光般的光粒在皮肤下流淌，温顺而强大。她能轻易切开空间，冻结时间，对抗那些扭曲的迷失者。
却挣脱不开一个少年握住脚踝的手。
不，不是挣脱不开。是不敢用力。
怕伤到他，怕暴露更多，怕那个瞬间的犹豫被看穿。
“我当时应该直接把他震开的。”顾晞喃喃自语，声音闷在膝盖里，“就用月华震，控制在刚好让他松手又不会受伤的程度。或者用瞬移拉开距离。我有九种方法可以脱身，每一种都比呆站在原地强…我明明有九种方法的…为什么…”
可是她没有。
那三秒钟，她像被按了暂停键。从脚踝传来的温度，隔着丝袜的触感，少年掌心的薄茧，还有他抬起头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
全都没逃过她的感知。
“我完了。”她把脸埋得更深，“我居然在想‘他掌心有茧，是练格斗留下的’，而不是‘这是威胁，需要立即反击’。我的战斗本能呢？身为异能者的警觉呢？”
「宿主呀，我刚刚去看了呀你的生物监测数据，当时你的肾上腺素水平并未达到‘威胁响应’阈值。系统判断该接触不构成战斗情境。」
“那是因为我脑子坏了！”顾晞猛地抬头，墨色长发甩到肩上，“那不是训练动作！他抓的是脚踝！而且抓了整整三秒！三秒！”
她伸出三根手指，对着空气比划，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个画面戳破。
“还有他那个眼神……先是一愣，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耳朵都红了，但手还没松——不对，好像松了一点，但又没完全松……最后是我自己抽回来的！”
顾晞捂住脸。太丢人了。她抽回脚的动作甚至有点慌乱，差点没站稳。然后她说了什么？对了，她说“今天就到这里”，语气平静得像个AI，转身就走。
“走得还挺快，头都没回，很有气势。”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如果忽略我同手同脚了三步的话。”
她躺倒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月光在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银霜。
“小玖。”
「在。」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嗯…陆昭的行动模式分析中…故意可能为9.7%…」
“好了不用说了，所以大概率是意外嘛。”顾晞轻声说。
但她翻了个身，把脸贴在地板上。冰凉的大理石让她发热的脸颊舒服了些。
“可是意外持续三秒，就是另一回事了。”
记忆不受控制地回放。夜色，操场，她凌空踢出的腿被稳稳接住。然后是他的手下滑，握住脚踝——不是训练中该碰的位置。他的拇指抵在踝骨，热度透过丝袜，纹路清晰可辨。
还有他抬起头时，那双总是认真专注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慌乱和……别的什么。
顾晞猛地坐起来。
“不能再想了。”她对自己说，“还有作业要写，明天老班要看。”
她站起身，走向浴室。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低头看自己的右脚。
黑色丝袜完好无损，但脚踝处似乎还残留着被握住的触感。温热的，带着薄茧的，有点粗糙的触感。
“手感很好嘛?握上了就不想松开…不是?我想这些干嘛?都怪那个色男主，看见美少女就走不动道了，真可恶。”
顾晞碎碎念着，脱下袜子，随手扔进洗衣篮。走进淋浴间，打开冷水。
水流冲刷过身体，带走汗水和尘土。也带走……一些不该有的温度。
洗到一半，她突然停住。
“等等。”她抹去脸上的水，“他耳朵红了。”
那个瞬间的画面在脑海中定格：陆昭意识到自己握着什么之后，从耳根迅速蔓延开的红色。
“他害羞了。”顾晞得出结论，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他居然害羞了？”
那个在战斗中爆发出太阳般炽热能量的少年，那个总是绷着脸认真听讲的“学生”，那个手臂上满是灼伤也不吭一声的家伙——
抓了一下她的脚踝，就耳朵红透。
这个认知让某种莫名的情绪在胸口膨胀。不是恼怒，不是尴尬，而是一种……轻快的，有点想笑的冲动。
“幼稚。”她小声说，但嘴角的弧度没压下去。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家居服，顾晞走到客厅，向着怎么样也得收拾一下了，但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客厅。
“怎么感觉…这样也挺温馨的?”
「宿主说这话自己信嘛?」
“闭嘴！”
坐在课桌前，她调出今天的训练数据。陆昭的能量控制精度提升了23%，反应速度提升15%，对日之力的理解深度明显进步。一切都在正轨上。
除了那个小插曲。
她关掉屏幕，走到窗边。夜色深沉，远处城市灯火如星海。
“小玖。”
「在。」
“训练计划暂时搁置。”顾晞说，“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他的异能量强度在古藤人的压制下提升的很快，但其他跟不上这样也不行，他需要沉淀。”
「确认」
顾晞沉默了片刻。
她转身离开窗边，月光跟着她的脚步移动。
走到卧室门口时，她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光着的脚踝。
然后迅速移开视线，关上门。
躺在床上，闭眼之前，她最后想的是：
下次，得换条裤子训练。
至少……暂时换一下。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