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燥的河床旁,深邃黑暗的眼睛凝望着我的阴影。回首看去,一阵风沙卷进尸骨的脖颈,破烂的棕色衣物随风晃动,乌鸦因而高飞,与那飞旋着的沙粒一同收尽苍凉。
灯黄颜色的天空下,我才是该被吊死在枯木上的人。
但狼狈的我却挂着枷锁,迈着血色的脚印,向着同样血色的太阳行去。
碍于皮埃尔的学士身份,教团给了我一次活着的机会。
但代价也是,皮埃尔的生命。
【让我赴死吧】
我是罪人。
皮埃尔死了,我依旧遭受着教团的拷问。
但我认识的同伙已经死了。
手指颤抖,视线模糊,呼吸困难,我的喉咙只能排出干裂的嘶哑。我今后的人生也要随着这具破败的躯体一同被囚禁在这座偏僻的城市里了……
好渴。
干燥,灼热,我发出如龟裂的河床一样的干咳。
城市的房屋全然添上了蓝色的染料,夕阳落到这蓝色之下,我剧烈的咳嗽,视野中的房屋就如一潭湖水,而夕阳依旧是夕阳。
湖水中有燃烧着的火炬,我想那是夕阳的影子。
而我也要随着这夕阳落入这湖水中去了。
我是渴望着湖水,还是追寻着夕阳呢?
为什么我会这么想?
别开玩笑了。
抛弃了工作,抛弃了妻女,抛弃了同伴,除了你这微不足道的命,你还有什么不肯抛弃的?还有什么是你不能抛弃的?
······
当时的宣言?
我这个苟延残喘的幸存者,走在了他本该走在的路上啊!
你有什么资格提宣言?
你该死。
你该被吊死。
所以杀了我吧。
神啊,降下神罚啊······砸死我吧。
可天空依旧昏暗如常。
【继续走!】
走?
神明啊,你没杀死我——还是你不存在,杀不死我?
我不知道。
但皮埃尔认为世界上并没有神明呢——即使他是【神徒】,神的使徒,是这世界上极少数的魔法师。
哈,全当我最后的胡思乱想吧。
我不会死的。
皮埃尔,我不会死。
直到我们的研究被完成之前,我都不会死,绝对不会……
维尔伦斯城若大的城门前,一位蓝头发的少年向我走来,他说他是歌德法泽的养子。
天空铺满着乌鸦的羽毛,火光在这城市的道路两旁微微摇曳,居民们再过半个小时就要熄灯,这世界就此变回昏暗。
今天的维尔伦斯城却有些不同。
禁忌的工作,禁忌的恋情,禁忌的研究······这些禁忌者的生命,在这一天被统一处理。于是有蓝色房屋构成的湖水,便燃起一把火炬。
太阳的影子藏匿在这火炬下。乌鸦的嘶哑,满街的狡诈,都在这火炬旁。
而我却也忍不住将自己投入火炬里,连带着皮埃尔的生命。
【神啊,我要和你道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