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

作者:幻伤舞繁华 更新时间:2024/10/8 0:33:03 字数:3609

深夜,夜空之上繁星点点,小镇大街小巷中空寂缓缓流淌,偶尔几声犬吠回荡其间。唤起栖身于旅店的一位男子,没有开灯,他浑浑噩噩的从床上下来走到防盗窗前,星空被不锈钢防盗窗的钢管困住,狭窄、压抑,一眼看不到边,一眼就是结局。

席地而坐,痴痴地望着窗外,不为渴求自由的星光,不为冰冷的防盗窗,只是漫无目的地望。

身体疲惫不减,他短暂的又睡了一会儿,或许是回到故乡的缘故,阔别此地多年的男子终于有了一个和这相关的梦。

梦里,一条成人手腕粗的圆头黑蛇抬起身子,就像小时候在放学路上遇见的那条蛇一般,吐着信子静穆地与他对视。

记不得蛇有多长,是飘渺的破碎,蛇身子藏进田坎的高草丛。

在夕阳下,它黑得五彩斑斓,好似披星戴月美得让人忘了呼吸,生怕毁了这场相遇。

不知几时,天还是黑,街上响起竹扫帚唰唰的扫地声,男人好奇地起身向街道看去,一位环卫工人正埋头清扫街面上的垃圾、落叶。

无言,如同这座小镇的化身,轻抚去白日喧哗的残余,迎接未知的今日。默默忍受,又独自消化。

一通扰人清静的电话铃声响起,男子冷漠地瞥了眼躺在床上的手机,白色的床单被子像是丧布。

来电显示备注为恩祺,是自己曾经的同事,挂断电话后用被子将手机盖住,宛若为死者掩面。

一封信件随之从床上悄然滑落,但还是被男子察觉,捡起信件透过星光可以看到信件里有一把钥匙形状的物品,他露出如获至宝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藏进床下的背包夹层中。

……

“小伙子,你是哪家的娃儿哟?”

“看你这样子还在读书吧,高中,大学?”

“你们怎么记不到喽,这是罗二哥家二姑娘晓静家大崽啊!”

“哦哦哦,这样子你还得叫我一声公嘞……”

“我是你二姑妈你还记不记得哩……”

陪着尴尬的笑脸,文川终于逃出村口大爷大妈灼热的目光。

印象里从村口到外公家的路变化挺大,都铺成平整的水泥路,曾经路旁的木屋泥房清一色的变成了小洋楼。

好在还是大差不差,就像放学回家一样,他没有费什么功夫轻车熟路地来到外公家门前。

在镇上办理完遗产继承的相关手须后,他一早就赶回到这个自己长大的村子,并不是因为怀念、回忆之类的,反而像是逃难似的,一个人开着皮卡车载着自己全部家当。

锈迹斑斑的铁门上还残留着银灰色的油漆,一把上世纪的锁将记忆锁在其后,三间房、一间谷仓一齐挤在狭小的地块,便构成外公外婆的家。

在门前,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记得上面曾经有一个土坑和大石,是儿时独自一人率领玩具大军作战的必争之地。

而现在平地上杂草丛生,土坑早已被填上,大石也不知所踪。

反倒是铁门右侧厨房外砖墙早被日晒雨淋地坑坑洼洼,还有些不明的白色粉末,记忆里靠在墙脚的那一丛紫红的花消失的无影无踪。

文川自认为不是个因景感伤的人,事实看起来也如此。他将背包反背在胸前,翻找出外公外婆逝世前留给自己的信件。应二老的要求,文川重新回到门前时才能打开信封。

慢慢拆开,是张折叠起来的黄色信纸和一柄意料之中的十字钥匙。

“乖孙,你懂事又听话,但我和你婆婆知道,始终没有给你一个家。你的听话懂事就像到别人家做客的孩子,是礼貌。如果可以希望你能肆无忌惮的向我们哭闹、索求,可是你始终没有……在以后的日子里,你还没找到一个家的归属的话,看看你身前这破旧的老房子,这是我和婆婆最后仅能给你的东西,希望你早日与心中的家人相遇。”

外公曾经是位数学老师,他的字利落俊俏,信中一股公式化的感觉。文川将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信件里,脑海里回想起外公生活里逗自己和惹外婆生气后的嬉皮笑脸,抬头冲天扯出个笑容,没有说什么,接着默默用钥匙打开门锁。

或许是铁门锈住了,推是推不开的,最后文川用了好几个铁山靠才将门撞开。

里面的一切布置就多了些青苔杂草,夹在中间的小院子看上去比小时候小了好多。砖木房正门上掉色的门神仅剩眉宇间的亮粉,在早晨的日光中般炯炯有神,像是在迎接他的归家。

抬头看,连接牛猪圈和厨房平台的木桥被广告布保护着,可低头看向脚下,都是些被虫子蛀蚀后掉落的木屑,想必已经腐朽不堪了吧。

迈出没几步,一只飞虫险些被自己吸入鼻腔,文川掏出纸巾擦擦,接着去检查房屋其他的木质结构。

好消息是谷仓的情况还好,坏消息就是除了谷仓外其他的木质结构不是被霉菌苔藓蘑菇之类的占领,就是早已变得松脆。

最严重的是砖木房的房梁龙骨,如果不翻新一下的话,说不定那天自己就能解锁在睡梦中被房梁砸死的成就。

“看样子真是个大工程啊!”文川站住小院子正中环顾四周,“希望工人师傅们翻新时能快些。”

他提早就找好了工人,今天是过来查看一下房子的大致情况,明天就约工人师傅来商量更详细的地方。

文川并不想像其他村民那样把外公的砖木房改成两三楼高的洋楼,保持记忆中的模样翻新就好,洋楼可没有自己童年。

……

经过4个月的等待,外公家各个建筑里里外外都完成了翻新,更准确的说法是全部推平后一比一重建的。

工人来看后发现不单单木质结构受损,砖墙、地基的承受力也大不如前。

虽然费用翻了不止一倍,但好在最终成果文川很满意。

按照当地习俗接着就是宴请亲朋好友,以及村子里的村民,这算是一种礼仪,文川也是这么做的。前前后后又忙了几日,最后在村头目送爸妈的车消失在道路的拐弯处,才告一段落。

呆呆望着车辆扬起的尘土消散,笑容凝固在脸上。这些天来客人们无不关心文川回来的理由,他都是笑呵呵地敷衍过去,对父母也是如此。

不是他不想去回答,只是怕那回忆会把仅有的坚强击碎,可脑海里却无时不刻的回放着。

酒席上文川越是热情迎宾,那些不堪的回忆越是深刻,碰杯声和嘈杂的人声就像当时将自己所有夺取的公司庆功宴一样。

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笑着。

回到外公家的客厅,文川打开自己淘来的老牌液晶电视,颓废地倒在沙发上。这一刻他再次感到这装下自己整个童年屋子比记忆里拥挤。

电视里也不像小时候有许多有趣的节目、频道,有的是无尽的广告呜呜哇哇。

“有了银坷拉,肥料不用加……”

“……这个药方是我祖上好几辈传承下来的,而今天我要做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不要998,不要888,只要688,李哥派洗衣机带回家……”

不知道看了多少广告,天已经黑了。一只蚊子在文川身边嗡嗡徘徊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落在手臂上吸食这不知是死是活者的血液。

文川目不转睛地盯着手臂上的蚊子,目睹它的肚子越来越大,装满自己的血。

“啪。”

手臂上留下一片深红的污渍。

这时,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文川掏出手机,眼神就像刚刚看着蚊子吸血一般看着来电备注上同事的名字,还是恩祺。

“喂?”他思索再三接通电话。

“你凭什么一声不吭的辞职,知不知道我现在满世界找你到发疯?”手机那头的女声歇斯底里的质问着。

文川早有预料,语气冷漠反问:“那你又凭什么毫无羞耻地夺走我的‘女儿’,就只能像贪婪的蚊子,靠吸食我的心血苟活?”

“你先回来好不好,我会好好解释的!”

想必回去后对方的话语肯定皆是谎言,文川不想继续听没有意义的狡辩。

“那你是故意把我‘女儿’的作者名写成自己的喽?真是恭喜你啊,作品被总策划看上马上要实装进游戏大火特火一把。很好奇你笔下的‘女儿’在我这个‘父亲’写完的剧情后会有怎样的走向。”

“你急什么,听完我说……”

心跳声压过电视广告,怦怦直跳在耳中激荡,他已经听不进任何解释挂断电话,强压着的愤怒委屈趁机堵住喉咙,喘不过气来。

文川曾经是现在爆火的开放世界游戏的文案写手,他很幸运,自己的原创文本剧情和角色被选入游戏角色设计中,只是……他倾尽心血的一切都被另一名写手所夺走,偷去了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手机锁屏上龙胆花配色的动画少女一脸天真的伸出双手向他索求拥抱,在左下角一行秀丽的字——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息屏,屏息。

文川仰头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各种情绪交杂。怒不出,哀不言,以前理解不了的“心中打翻了五味瓶”在此刻具显。

“该哭吗?”文川向自己求索答案,回应的只有干涩眼珠眨眼的渴求。

心脏如全负载的引擎般咆哮不止,无休止的加热血液,又将其输送到身体各处。热,燥热把文川由内而外浸透,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如水膜糊住双眼。

双手失力垂下,手心脚掌像是被火炉炙烤一般。

“感冒了嘛?”用手背触碰额头,发热得过分。

强撑起身子,颤颤巍巍走到电视柜前,翻找着感冒药。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还没找到药文川就先扶着一旁的垃圾桶,哇哇吐出来。鼻腔、口中尽是胃液酸辣的刺激。

他脱力的瘫倒在地上,冰凉的地面没有任何缓和的效果。

恍惚间,文川仿佛看到那手机锁屏中的少女站在门旁,眼含热泪的望着他。

在乞求?在求救?

文川不知道,脑子里像是一团浆糊,没有回应的任何想法。

眨眼,渴求要看清少女的存在于这世间的模样,揉开眼上的汗水,却不见少女的身影。反倒是一条黑蛇从半开的门缝间钻出,向他而来。

“我还认得你。”

黑鳞在灯光下映出诡秘的光彩,文川看愣了神,儿时和它相遇的场景与此时拼接。

年幼的自己痴痴望着这条黑蛇美到瘆人的身姿出现到其游走,如今的他艰难坐起向黑蛇伸出双手……渴求拥抱。

蛇像是理解文川的意思,抬起头慢悠悠的缠上他右手,接着身体、咽喉、脑袋,在视野被蛇身完全占据前,他好奇的看向半开的门,想看到这蛇到底又多长,但依旧和小时候一样看不到尾巴。

不燥热,不痛苦,有的是愈来愈紧的束缚和冰凉的蛇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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