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已经过了七天了，李祎晴记得很清楚，因为每一天都很煎熬，每一天她都是数着过的。
师妹没有主动回来，以往的师妹都会想方设法靠近她，像一滩黏土，怎么拔都拔不掉。
李祎晴总以为这次也会一样，她等待着师妹自己回来。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也有错，并不太敢主动去见师妹，自认为需要等双方再冷静冷静，然后再见面会比较好，时间便一天一天被拖延过去了。
即便师妹没有回来，李祎晴的生活轨迹还是一如既往按部就班，早上起来晨练是她每天的必修项目。
洗漱完后，她习惯先泡一壶茶，准备在茶柜里拿出杯子时，她又看到了那个印有一只可爱小狗图案的茶杯，那是师妹的专属茶杯，以往的日子里，她都会把这个茶杯拿出来，将泡好的茶盛满在里面。
在她好几年的生涯里，这个动作本来是不存在的，但仅仅过去了三个多月，她便将这个额外的动作，称之为“以往”都会这样做。
习惯的养成真是很奇怪，有些事情，哪怕以年为单位坚持，终究还是会因为诸如懒惰这样的原因最终无法形成习惯，但有些事情，却简简单单只需要几天，便会成为无法割舍的习惯，只要有一天没有做，身体就会传来难受的信号。
李祎晴看着那个小狗图案的茶杯，摸了摸杯口，把杯身扶正，让小狗图案正对柜门，虽然小狗图案原本就正对着柜门，但她还是每天重复着这个动作。
扶正杯身后，她的手离开了小狗图案茶杯，拿起旁边的小猫图案茶杯，两个茶杯是一套的，是许巧零擅自买回来，放在她住宅里的，如果是李祎晴自己肯定不会用这些看起来可可爱爱，花里胡哨的东西。
她将泡好的茶倒进小猫图案的茶杯里，原本白色的小猫长出了棕色的毛发，这是一个能随着温度改变图案的茶杯，师妹总能找到这些有趣的东西。
李祎晴抿了一口茶，驱散早晨身体的寒冷，用小猫图案茶杯喝茶的时候，口感总会更好。
师妹擅自带来的小物件，住宅里还有很多，像玄关处的两只招财猫，像客厅里多出来的一些盆栽，李祎晴现在才发现整个住宅已经被师妹侵占了，明明是她的住宅，现在看起来却像是许巧零的领地，各个角落都有她的标记。
把杯中的茶喝下一半，因为睡眠导致的口干舌燥已经被消除，李祎晴来到外面的院子，开始今天的早晨练剑。
运转着灵力，一如既往地练习着招式，身体很快热了起来，只是她的脸蛋出现了痛苦之色，她停下动作，大口喘息着。
今天练剑，比以往都要累，其中的原因李祎晴自然清楚，因为她的动作没有做标准，每一次挥剑，都要比标准动作用上了更多的力气，体力自然很快就被消耗完了。
她调整好呼吸，再练了一遍，原本已经做好改正的准备，却比上一次做得还要差，动作还没进行到一半，她就停了下来。
“为什么……”
已经练了好几年的基础剑法，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李祎晴觉得现在的她出现这些错误，就好像某些书籍里描述的即将走火入魔的状态。
“啊！”她大喊一声，用尽全力将练习用的木剑自上而下劈了下去，好似要将那扰乱她心神的妖兽一剑劈成两半，只是那扰乱她心神的妖兽并不存在，木剑划破空气，刺入地面。
李祎晴松开木剑，转身回到住宅里，今天的晨练看来又是进行不下去了 ，只是今天要比前面几天更加烦躁。
她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把刚刚还剩一半但已经变凉了的茶一饮而尽，按照每天的流程，晨练完就要吃早餐了，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辟谷丹，放到嘴里咀嚼吞下。
好难吃……
明明没有味道，明明一直以来都是吃这个东西，今天却觉得它好苦，她再倒满一杯茶，把残留在嘴里的辟谷丹残渣送了下去，但茶也好苦。
她开始怀念许巧零给她做的早餐，师妹平时一副懒惰的样子，但每天早上都会在她快晨练完的时候，来到她住宅这里给她做早餐，有时应该是起晚了，也会给她外带膳食堂的包点。
腹中传来充实的饱腹感，却虚幻得让她感到恶心。
师妹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
突然升起的念头，让她感到客厅很空旷，整栋住宅很寂寥，跟冰窖一样寒冷。
李祎晴双腿缩起放在椅子上，抱着膝盖身体蜷缩起来，把脸埋了进去，以此寻求一丝温暖。
为什么？
明明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只是短短三个月，就已经再也无法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
一切改变都是在悄无声息中发生的，等到她回过神来发现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法再复原了，因为她已经快要忘记原来是什么模样。
她蜷缩的身体，一缕缕淡淡的黑雾升起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师妹为什么不回来？
好想找一条铁链，把她拴在这个房子里，这样的话，师妹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空旷的客厅里，响起诡异的笑声，李祎晴唰地一下寒毛竖起，埋在膝盖里的头，顿时抬了起来。
她感到一阵恐惧，虽然她知道那个诡异的笑声是自己发出来的，但也正因为知道，所以她才更害怕。
自己这是怎么了？
刚刚脑海里浮现出来许巧零被铁链锁着脖子，拴在墙壁上，只能像一只宠物狗一样跪在地上的画面，哪怕她现在清醒了，也依旧挥之不去。
即便她用平常压制阴冥之息的方法运转气息，清心宁神，她依旧还是会对那幅画面感到兴奋。
不，不可以这样……
她努力压制着这股邪念，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甚至脑海中的画面还出现了变化。
被当成狗拴着的许巧零，脸上竟然出现了兴奋的笑容，那个笑容和那天端起装有她洗脚水的木盆，准备喝下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瞬间，画面出现扭曲，那天一片狼藉的厨房，再次浮现在她眼前，沉重的悔恨，再度刺穿她心脏，让她感到疼痛不已。
说到底是为什么呀？！
李祎晴不理解，李祎晴不明白。
为什么有人会想要喝别人的洗脚水？这不是脑子有问题吗？难道不恶心吗？
为什么会喜欢脚，这不是人体最脏的部位吗？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去摸？甚至还要伸出舌头去舔？
还有为什么会喜欢被弄疼？难道不痛吗？痛也会让人兴奋？
李祎晴想不明白，她尝试去理解，伸出右手，放在自己左边胳膊上，捏起一块肉，就像平常捏许巧零释放时那样，用力旋拧着捏起来。
她不断加大力度，克服大脑的自我保护，直到疼痛传递到全身，再也压制不了大脑自我保护机制，疼痛得松开了手，方才停下来。
她看着被自己捏到发青的胳膊，抚摸着上面的淤青，疼痛感慢慢缓和下来，然而她依旧无法从中找到答案，这不就是单纯的很痛吗？
她想把师妹带回来，但只要她还无法理解师妹，那即便把师妹抓回来，一切都没有改变，同样的事情，还是会再次发生。
李祎晴把双腿放下，身体松散开来，她的思绪回到自己身上。
其实，她也不理解自己。
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对折磨别人这种事感到兴奋。
刚刚幻想出来，师妹被拴着的画面再度浮现，她很确定，自己对此感到了兴奋。
她不想再用这是受阴冥之息影响这样的借口，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哪怕她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她都无法否认，她对那幅画面是发自内心感到兴奋。
不止那幅幻想出来的画面，平常释放的时候，捏师妹胳膊的时候，看着被捏出来的淤青的时候，她都感到了兴奋，那些都是她发自内心的兴奋。
或许确实是阴冥之息的影响，但她的身体已经被阴冥之息浸染了这么多年，早就发生了无法根治的变化。
如果现在阴冥之息彻底消失，她还会对弄疼别人，折磨别人感到兴奋吗？
李祎晴扪心自问，思索了很久，得出来的却是奇怪的答案。
如果是别人，不认识的也好，认识的也好，她都不会感到兴奋。
但如果是许巧零的话，她会感到兴奋。
好奇怪的答案。
李祎晴心中泛起毛躁，那是那天给师妹戴上耳环时，那种奇怪的感觉。
但师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心中的毛躁就会变成针扎的疼痛。
她想见许巧零，这个被她压抑了七天的想法不断强盛，终于变得无法战胜。
或许她还不能理解师妹各种奇怪的爱好，但师妹不在身边又如何进行理解？
李祎晴实在受不了了，再这样犹豫下去，逃避下去，她感觉自己真的要走火入魔了。
把师妹抓回来吧！
她如是想着。
一切问题等抓回来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