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诺斯早在送上第一盘菜的时候,就已经大口朵颐了起来。
用不了几分钟,一条满是肉的酱烤大骨就被啃得只剩骨头。
之后每送上一盘菜,他都以风卷残云的气势一扫而光。
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那带着眼罩的服务生,每次回去端菜的时候,都会偷偷地往他身上瞧上几眼。
也许是怕我吃得太急噎着吧。
他心里这样想到。
弥赛菈点的蛋糕过了一点时间才送了过来。
那是一个一看就知道其制作的精美程度的蛋糕。
蛋糕整体呈现为一个规则的圆柱形,中间的部分挖空,填满了蓝莓果酱,宛如一片静谧而又神秘的湖泊。
而在“湖面”上,则随意地散布着一些巧克力碎屑或是糖粒,它们或聚或散,就像是在湖面上漂浮的落叶或是水花,给人一种杂乱无章却又自然和谐的美感。
如果在以前,当她轻舀一勺,将这些食材放入在口中,它们逐渐融化时,一种浓烈的幸福感也肯定会随之油然而生,让人仿佛真的沉浸在了这片“沉沦之湖”中无法自拔。
但现在,她却没有产生特别想吃的意思,她感觉这不过是食物罢了,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的食物罢了。
“又发什么呆,看半天的,你今天怎么了?”乌拉诺斯嘴里嚼着食物,口齿不清地问道。
“没、没什么,看,我不是现在吃吗。”
她像是老板催促员工快点完成任务似的,机械地拿起勺子挖了一块,蓝莓果酱顺着空缺处流了出去,就像从肚子里流出的蓝色血液。
她将勺子送入口中,开始咀嚼。
普通的甜味,没有任何感觉。
她拿起芒果汁,喝了一口。
依旧是普通的甜味。
空虚。
明明是她以前最喜欢的食物,现在带来的只有饱腹的空虚。
没有任何幸福的满足,只是单纯的一种舌头上感受到的味道罢了。
她抬眼看向乌拉诺斯放在手边的啤酒杯。
弥赛菈对酒没感觉,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唯一讨厌的时刻就是她的父亲在外面喝到半夜,醉醺醺、臭烘烘地回来的那一刻。
啊,还有她不得不帮父亲洗那身满是酒味、又沾了点呕吐物气味的衣服的时候。
可现在,在弥赛菈的眼里,这杯啤酒居然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琥珀色,清爽的味道之下,一定隐藏着淡淡的苦涩。
她把蛋糕和芒果汁推到一边,对乌拉诺斯开口说:”你那杯酒,给我喝一口。”
“咋哩,想喝酒?你到喝酒的年龄了吗?”
“正好。”
“我发现你今天是真有点奇怪,”乌拉诺斯看了看她面前只动了一口就被打入冷宫的蛋糕,把酒递了过去,疑惑道,“喏,我喝过了,你不介意就喝吧。”
她接过轻轻地抿了一口。
苦涩,还是苦涩,但这种苦涩却不知为什么给了她另一种舒适的感觉。
不同于幸福又满足的甜蜜,那是一种深邃又静谧的苦涩。
她缓缓地放下酒杯,递回给乌拉诺斯,然后把她没吃完的蛋糕和没喝完的芒果汁也一并推了过去。
“给你吃吧,我还不想那么早染上酒瘾,还是来咖啡或者热的巧克力吧。”
“你不会生病了吧?字是懂,怎么你连起来说我就不明白了呢?和你的旅行刚开始我就感到累了。”
弥赛菈没有理会用她的话嘲弄自己的乌拉诺斯,叫来了服务生,点了一杯不加糖和奶的热巧克力。
还是那个戴眼罩的服务生送来的。
但她没有急着走,而是看了一下只动了一口的蛋糕,然后带着点担惊受怕的神色,向弥赛菈问道:“请、请问,客人您为什么不吃蛋糕呢,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问题,蛋糕非常好吃,单纯就是没有什么胃口罢了,抱歉让你误会了。”
乌拉诺斯也在一旁调侃道:“她的脑子今天出了点问题,不关你们的事。”
弥赛菈眉头一皱,悄无声息地伸手弹了一下桌子上的食物碎屑,正好弹到乌拉诺斯的眼皮上。
乌拉诺斯吃痛,大叫一声“我的眼睛”后开始不停擦拭眼睛起来。
解决完乌拉诺斯后,弥赛菈再次对她说:“我能感受到这些菜肴的用心,想必是这里的厨师真心为了客人能吃得开心,每一份都倾尽心血完成的吧。
她听到弥赛菈的评价,脸上仿佛笑开了花。
她一改之前那副怕羞的模样,兴冲冲地连声说道:“您也能感受到吗!店长是个热爱工作、精心敬业的人,每做一道菜都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他的嗅觉,如同一双无形的手,穿梭在各种食材与调料之间,能捕捉到食材每一丝细微而独特的气息!还有还有………………”
“啊哈哈哈哈……”
弥赛菈实在不知道怎么中断眼前这位狂热粉丝的赞美,只能陪着干笑。
“这个叫做血鲨汤的玩意很不错啊,是你说的那个店长做的吗?能给我再来一份吗?”乌拉诺斯说完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是的,这道菜可是我们这里的招牌菜,几乎来这里的每个人都点过呢。”
她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仿佛身材姣好的女人在炫耀着丰满的**,虽然她的那个完全与“丰满”这个词沾不上边。
“那我也来一份好了。”
“追加两份血鲨汤是吗,好的,请稍等。”
弥赛菈这时才有时间静静品尝起热巧克力来。
浓厚又深沉的苦涩缓缓地从她的舌头流过。
起初,不单只有巧克力的味道,还有坚果的香味,到中段时,甚至能感受到一丝丝的甜味,最后,则是一种微微的水果酸味,口感层层叠叠,层次清晰且细腻。
她此刻感觉内心无比宁静,仿佛周遭的喧闹都都不存在了一般,如同适时的一场雨,让她内心的复仇之火变得平静了,但又不至于熄灭。
“这是你这几天来,除了睡觉时,唯一露出的安心的表情。”
“你还偷看别人睡觉的表情?”
“拜托,你抱得那么紧,我怎么睡得安——”
看到弥赛菈红着脸,又想朝他弹东西,乌拉诺斯立马改口道:“是我的问题,是我失眠质量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