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丽莎提着一个袋子,缓缓走在回家的路上。
那里装着的是帕里斯店长给她的食材,店长知道她的家境,每天工作结束后,经常把一些多余的食材以及做菜产生的边角料送给她带回去。
帕里斯店长追求菜品的新鲜程度,很多食材都会当天采购,所以店里时不时会出现食材过多或过少的情况。
今天由于提早下班,她只拿了一些边角料,虽然店长说拿多点也没问题,但她害怕出现食材不足的情况,坚持只拿了边角料。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阳光照着飞舞在大街上的烟尘,使得被光照到的地方看起来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黄色烟雾,让人不禁沉醉在这烟雾中,不愿离去。
她来到进入贫民区的入口处,那里站着两个看起来非常不和善的男人,他们面相凶恶,粗臂膀圆,身体上各自有着不同的纹身,纹身花样繁多,唯一相同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的手背面都纹着一只长着翅膀的白马。
但她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径直走了过去。
其中一个那人看到梅丽莎,操起一脸绝对形容不上好看的笑容,和她打招呼:“哟,梅丽莎妹妹,今天怎么早啊?”
“啊?啊,是啊。”她堆起笑容,回答道。
在经过他们身边时,按照惯例,微微鞠了个躬,说句“辛苦你们了”,就匆匆走远了。
末了,她似乎还在远处听到他们的声音,不知是在调侃自己还是在单纯地聊天。
她虽然不害怕,但在性格上还是难以应付那些人。
秋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快,她只是刚进入贫民区,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贫民区里的小巷原本没有路灯,一到晚上就几乎一片漆黑,除了屋子内透出的淡淡灯火,和天上的月光,再无其他光亮,似乎和亮如白昼的城市完全隔绝了一样。
但在帕加索斯帮完全支配了这片贫民区后,他们的首领就开始慢慢地建设这里,除了花大价钱修了路灯,还修整了破烂的房屋和道路,治安也变好了,虽然这里的环境还是不如其他两个区,但比起以前已经好上太多了。
因此他们是帮助她改善生活的大好人,况且也没对她做过什么坏事,即便看起来凶神恶煞,但也不至于害怕。
但一个人走在昏黄、曲折的小巷里,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
她走过了几条七拐八弯的巷道后,准备就要到家时,一个帽子遮住上半张脸、下半张脸满是胡须的男人突然左边的拐角处出现,他们差点撞了个满怀。
男人恶狠狠地留下一句“走路注意点”后,就快步走远了,好像想赶紧逃离此地一样。
梅丽莎拍了拍胸口,虽然被忽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但在惊吓之余还是感到了一股安心的情绪,能见到人的安心。
她进入左边的拐角,再走了差不多三十米的路程,一个破旧、但外墙有明显修补痕迹的木板房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房子原本是她妈妈的住所,在她早已抛弃他们跟不知道什么男人走了以后,现在成了她和她姐姐的屋子。
房子的屋顶是倾斜的,墙面斑驳不平,原本是缝隙的地方,现在都钉上了旧铁皮,房子的一面墙壁上的窗户中,微黄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
那面墙上歪歪斜斜地画着一个长着翅膀的女人,女人向前伸出双手,脸上的表情温柔和蔼,仿佛是从天上下凡拯救苦难之人的神明。
那是在以前,梅丽莎的姐姐磕嗨时,用不知道从那拿来的油漆涂抹在上面的。
不知道为什么,梅丽莎每次看到那幅画,内心都产生了一种没由来的厌恶,她觉得,或许是因为对姐姐嗜好毒品的那段痛苦时光的怨恨,总是能由于看到这幅画而想起来。
那时,她经常偷窃自己辛辛苦苦工作赚来的前去买毒品,如果有时毒瘾发作,她就会自己又打又骂,而且她回家的时候,都经常能看见她领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家里吸得吞云吐雾。
因为害怕,她甚至有过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过家里,而是拜托店长让她住在酒馆。
但是有一天,她突然跑来酒馆,说自己已经开始不吃苹果了,没有她自己活不下去,求梅丽莎回来,求她原谅自己。
当然,开始梅丽莎并不怎么相信,但店长说应该给予她救赎自己的机会,于是梅丽莎试着相信她一段时间,回去住了。
果然如店长说的那样,那时她真的没有再吃过苹果,每天都会去医院的戒毒所进行强制戒毒。
不过她现在已经戒毒成功了,而且也时不时去贫民区里定时举办的匿名戒毒会(梅丽莎听说是朱诺庇斯特教国来的传教士举办的,在贫民区的一个小教堂里),有次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件的小礼物,跟梅丽莎说是牧师送的。
她伸手摸了摸那个绣着小蛇图案的眼罩。
没错,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以后的生活会变得越来越好,没有人的生活是永远充满痛苦的,一切总会过去,总会过去。
她在内心里如此打气着。
梅丽莎用力重重地点点头,皱着的眉头重新舒展开来,她来到门前,推开了那扇陈旧的木门。
一股香烟的味道从里面飘散出来。
有个女人坐在桌子前,正抽着烟。
她看见梅丽莎回来,神色有点慌张,声音微微发颤,但还是堆起一副笑脸:“今天怎么回得怎么早?”
“酒馆出了点事,店长让我提前下班了。”
“这样啊。”女人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说话间重重地吸了一口烟。
她的目光躲躲闪闪,一会儿看向梅丽莎,一会儿看向自己的大腿。
女人名叫丝西娜·麦西赫加勒,是梅丽莎同母异父的姐姐。
她也和梅丽莎一样,一头淡紫色头发,不过却乱糟糟的,完全比不上梅丽莎的柔顺、光滑,眼睛也差不多,唯一不一样的,那就是她的四颗虎牙非常尖锐,如同蛇的牙齿一般。
她身上穿的衣服虽然长度合适,但穿在她消瘦的身躯上,显得非常宽松。
梅丽莎来到算作是厨房的台子前,把袋子里的东西放入台上的一个铁制的小箱子里。
这个会自动散发出冷气的小箱子是一种被叫做冷藏箱的魔导具,在保存食物的用途上非常方便。
梅丽莎为了买下这个,几乎花掉了半年份的工资,如果是在以前,如果不是店长的热心肠,恐怕她连吃饭都成问题,绝不可能这么奢侈。
但她在姐姐已经戒去毒品的现在,终于能为了满足兴趣,小小地自私一下。
她用手扇了一下飘到面前的烟雾,对丝西娜说:“姐姐,你饿吗?我做点什么给你吃吧。”
梅丽莎对香烟的态度,是既不喜欢,也算不上讨厌。
毕竟,丝西娜能戒除毒瘾,香烟也占有大部分功劳,不如说现今主流的戒毒方式,还是把危险性大的成瘾物转变成危险性小的成瘾物。
起初,她觉得烟味很臭,而且对于黏在身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消不掉这点也很痛恨。
但,这还不是主要的,重点是她害怕身上的烟味会让店长讨厌,店长是个严格的禁烟主义者,他说香烟会让他自豪的嗅觉失灵,他的酒馆甚至设置了专门的吸烟区。
可幸好,店长没有讨厌她,反而说她身上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那不同于燃烧后的烟味,而像是刚刚晒干后的烟叶味,是一种残留着阳光的、清新的香味。
因此,她就不再对香烟持厌恶态度了。
她摇摇头,吐出一口烟:“不用了,我刚刚已经吃过东西了,还不饿。”
“这样啊,”她的神情显得有点失落,“我还试试今天偷学到的新菜呢。”
“你还是快点去洗澡吧,你每天晚上都回来得那么晚,今天终于有时间好好地洗洗身子了吧。”
“胡说什么,就算回得再晚,我也会好好洗净身体的。”梅丽莎涨红了脸,反驳道。
“哈哈哈哈哈,抱歉抱歉,不过,能慢慢洗还是很不错的吧。”
听丝西娜这么说,梅丽莎也感到有点认同。
毕竟,除了每个月三天的休息日,平常她要从早上八点一直工作到晚上十点半,加上路程的三十分钟,所以,她每天都差不多得将近十一点才回到家,而那时丝西娜已经睡了。
出于习惯,她忍不住想要到处看看家里有没有哪里脏了,因此这个房子虽然破旧,但总是一尘不染。
这是店长说的,如果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厨师,爱干净要放到首位。
等梅丽莎忙完一切、洗完澡之后,时间都已经快十二点了。
而且睡不到几个小时,第二天六点多就得起床,酒馆虽是八点开门,不过她必须早点去那里等候店长的指示,准备开门之前的各项事宜。
每一天几乎都是这样,虽然忙碌,但总归是正常的生活。
不过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空闲的时间,能好好享受一下总归是好的。
“那我先去洗了。”
看到梅丽莎拿好换洗的衣物进入卫生间后,丝西娜立刻拿起大腿下藏着的那包东西,冲出屋外,然后将们虚掩着,坐在屋前的台阶上。
她打开袋口,用手指捻出一点粉末,撒入燃烧的香烟中。
瞬间,在高温的影响下,粉末开始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随后,她猛地将烟嘴插入嘴中,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刹那间,一股熟悉的升天感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又看见了那个长着翅膀的女人,女人的嘴一张一合,好像再对她说着些什么,但她听不见,继续沉溺这在幸福的升天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