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无光。
如同身处一望无垠的深渊。
“这是...哪?”
伸手不见五指,眼前仿佛被抹上浓墨,环顾四周别无所获,那无边无际的黑幕阻断了一切视线。
“来这里...这里......”
少女心中的疑惑正浓,耳边响起似有若无的低吟。
明明是如此诡异,她却感受到前方有莫名的呼唤。
身体不受控制般的跟随那道指引向前不停行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
30秒?30分钟?
记不太清楚了,所待的诡异之处已然让自身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一直到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浑浑噩噩的意识才稍微清醒了点。
‘是要走到那里吗.....’
她喃喃自语。
迈出脚步一点点深入,那处光亮愈来愈大,周围的黑暗也随之被驱散。
“咔嚓——”
脚下不知何时踩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碎石块,视线扫去,满是崎岖不平。
‘好奇怪的地方.....’
带着疑惑,她加快速度走到光亮尽头,视野瞬间开阔清晰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极其荒凉的城市。
到处都是砖瓦残破的废墟碎片,整个街头巷尾充斥着疮痍,荒芜的碎石黄土上杂草丛生,路面被撕裂开一条巨大缝隙,数不尽的汽车残骸挤在其中。
曾经的繁华迹象早已不见,只弥漫着一股末日降临后的萧条凄凉。
越是走进这座死城,她就越是觉得眼熟。
好像...自己就在这里生活一样。
当倒塌的跨线桥大牌横在身前,瞥见上面介绍这座城市的文字,她心中升起难以置信的怪异感。
这里.....是天华市?!
“嘎——嘎——”
头顶有乌鸦盘旋,嘶哑的哀鸣打破了这片死寂。
尘土飞扬,一股浓郁的尸臭味扑面而来。
尸臭?
她心有所感的转过身,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只见傅容景和司徒焱死状凄惨的挂在石柱上
恐惧,惊慌,后悔.....
这些神态保留着他们死前最后的情绪。
身旁还有几具同样狰狞的陌生尸体,每一位都是残破不缺,少了半边身子,露出森森白骨。
无法凝固的血液将路面染红,血腥味与尸臭味相交,血肉横飞,残臂断腿随处可见。
宛如怪物肆虐屠杀的狂欢之地。
单手覆上胸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心间。
好奇怪...
明明是如此令人生理不适的恐怖场景,自己却没有任何害怕,反而.....意外的平静?
“噶——噶——”
乌鸦的叫声再次响起。
她飘远的思绪回笼,视线里的事物重新聚焦。
一道鲜血淋漓的瘦弱背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面前。
“终于...来了呢。”
声音再度传入耳畔。
不难听出是刚才指引自己前来的就是对方。
她莫名觉得这语调听上去无比熟悉。
“你.....”
抿了抿唇打算开口询问,对面那人却动作迟缓地转过身来。
容色艳丽的相貌得天独厚,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流露着媚意,柳唇格外嫣红,好似刚刚吸食完血液一般,看上去妖异又危险。
“你......”
死死盯住面前的女人,她瞳孔徒然撑大,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因为...对方的脸竟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简直就是另一个她。
难怪感觉那么熟悉,这根本就是自己的声音!
“你究竟是谁!”
“我?”
女人低低一笑。
说出来的话令背后寒毛直竖。
“我.....就是你呀~”
她心神震动。
不,这不可能!
如果你是我,那我...又是谁?!
事态脱离掌控的恐惧感遍布全身,她急切地走上去前想确认清楚。
“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
脚下碎路在问话的间隙突然化为虚无,眼前事物再次变得黑暗。
整个向底下无尽深渊坠落,只感到意识天旋地转。
脑袋忽地一阵刺痛,像是有张无形巨手将灵魂粗暴的往外拽出。
耳朵不断有冷风灌入,如海浪般汹涌的冷意扑面而来,整个人腾空而起,被迫着往某处驶去。
恍恍惚惚间,脑海里突然塞入了许多陌生的记忆。
该怎么去形容这些片段呢...
仿佛,她以第三视角去度过另一个类似平行时空里的人生。
在那个世界里,季沐同样以六校联考第一的成绩转入玉兰高校。
不同的是,少年并没有戴上那副能够降低存在感的圆框眼镜。
没了遮掩颜值的阻碍,他理所当然成了最瞩目的焦点。
校内近乎九成的女生都被他吸引,深受狂热的追捧与爱慕。
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最鹤立鸡群的存在。
与那般耀眼的他相比,少女自己却像个随处可见的尘埃。
卑微,又无人问津
只是个被欺负压榨的阴角。
如同隔着深深的鸿沟,他们两人,一个就宛若在云端翱翔,另外一个就只能在泥潭里不断挣扎 。
唯独值得幸运的,是她和季沐分到了相同一间教室。
因为那样...被霸凌的现象才会得以短暂停止。
虽然随着对方下课离开,自己又会回到那个生不如死的境地,但终究要比以往遭受无休止迫害的情况好上不少。
在心里,她也一直感激着少年。
就此,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官于心底缓缓扎了根。
似景仰,也似憧憬。
五味杂陈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令她总是下意识默默去关注对方。
例如少年喜欢安静,最常喝的饮料是无糖乌龙茶。
性子冷淡,却又不高傲。
不管是谁来请教问题都会给出见解。
从来不会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任何人。
哪怕是当时议论纷纷,每天绯闻缠身的她,对方依旧没有改变过态度。
尊重,且平等。
她无法直观的去形容这种感受是什么,就像是黎明时分的降临,为灰暗的世界重新燃起光亮。
倏然间,小小的石子丢入水中,湖面荡起圈圈涟漪。
莫名的,她很想与这位独坐云端的天之骄子产生一点关联。
哪怕浅到微不可察,也不想毫无交涉,连相互知晓名字的程度都达不到。
可她怎么都没预料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
更那么的.....糟糕。
记得,是在某天下午。
她被楚雅诗一众人堵在厕所里拳打脚踹,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疼,嘴唇边甚至都扇出了鲜血。
饶是如此,她们仍是不肯停下手,甚至更过分的想扒光自己衣服,曝光到网上给所有人观看。
‘好冷...好疼.....’
遍体鳞伤的双手抱膝,泪水止不住从眼眶倾斜流出。
心底最无助之际,少年出现了。
跟电影里老套的情节一样,对方用最凶狠的手段以暴制暴,驱赶走了楚雅诗等人。
她就躲在角落里,说不出一句话。
不敢抬起头,更不敢站起来去感谢。
上半身的衣物早已让她们那群欺凌者撕烂了。
颤颤巍巍的蜷缩起来,平生最狼狈可笑的姿态被这位新生代表看见,窘迫的情绪快要淹没整个胸腔。
‘不要说...千万.....不要,求求你......’
死死咬住下唇,她很害怕对方会说出那种“你没事吧?”“要不要紧”这些宽慰的话语。
那样...只会让此刻的自己更加难堪。
心底无措卑微的祈求,一件外套倏然盖在了头上。
鼻间干净好闻的皂角香冲淡了周遭恶臭,宽大的尺码正好可以把她整个上半身轻松裹住。
并无任何目的性,只是在单纯的...照顾自己那濒临崩溃的内心。
她愣愣的抬起头,少年已经走出了门口,从头到尾都没有多说一个字。
自此,那消失于视线尽头的背影默默在心底绘卷成了一道难以磨灭的月光。
..
当晚,她将外套仔细来回清洗干净,一大早便赶到教室。
却不曾想,得到了少年转校到江城的消息
怀里抱着被塑料袋包好的衣物,她怔在原地,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外套...还没有还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