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弗兰做了一个好梦。
漆黑的天空,漫天的冰雪压了下来,整个世界的光芒慢慢消散,天地像是一口合上的棺材。
弗兰孤身一人,赤着脚,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一眼望不到头,血水成溪凝结成冰,风声萧瑟。
弗兰在冰天雪地里行走着,衣着单薄破旧根本抵挡不住寒冷
弗兰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丧失,头脑却感觉很热,很想脱衣服。
弗兰的身体变得僵硬,动作越来越迟缓,直至几乎无法行动。
然而,这些她都不在乎。
她爆发出惊人的毅力,坚持前行,像是在寻找什么。
这里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只是隐隐的,她在黑暗中瞥见了地上躺着的粉发女孩。
这一抹粉色在她看来尤为亮眼。
粉发女孩早就死了,她身体僵硬,成为了一座冰雕。
无声的黑暗、孤寂的冷风、刺骨的疼痛围绕着她,弗兰口不能言,挣扎无用。
弗兰却很是高兴,她抱着冰雕一动不动,已经心满意足。
儿时的一场雪灾,将她所在的村庄里的所有人,连同她的家人朋友全部杀死,一个也没逃掉。
这一直是她童年时期的阴影,如今已经许久没有梦见过了。
现在又梦见了这个场景,弗兰早已不再害怕,甚至是痛苦的怀念。
只要能见到她,无论哪种方式,弗兰都愿意。
她忽然又想起来昨天看见了黑色眸子,回忆着回忆着,心中情绪翻涌。
儿时的玩伴与欢乐的童年一同死去,连带着她的心。
这个时间点了,该去上课吧!
弗兰很快从噩梦的影响中脱离出来,准备完成今天的事情。
只是,当弗兰看见镜子时,才发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弗兰愣了愣,匆匆擦去泪痕。
走在路上,阳光早已升起,树的影子在弗兰脚下摇曳,路上见不到人影。
悠悠风声穿过树叶,呼呼路过弗兰耳边,似乎在说着什么。
恐怕已经在上第一节课了,弗兰加快了脚步。
等到弗兰赶到的时候,果不其然已经上课了。
教室坐满了人,指导老师正在上面讲课,弗兰不想在讲课时突然插进去,于是就在教室外等着,等这节课结束再进去。
弗兰也不在外到处晃悠,只是靠在墙角静静的站着。
下课了,指导老师前脚踏出教室,弗兰就走了进去,过程无缝衔接。
下一节课的老师很快就会过来,教室里依旧很安静,只是在弗兰进来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一个大教室,几百个人,一时间几百只眼睛齐刷刷看向弗兰。
“这人长得太可爱了吧!而且身子小小的,表情呆呆的,像个小娃娃一样!”
“肯定身体很软吧!好想抱抱看。”
“喂!你不觉得这人的眼神很冷漠吗?好可怕。”
有人讨论着弗兰的外貌。
“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吧!第一节课就敢逃课,现在才过来。”
“确实,我就不敢,要是被我父亲知道,我铁定完蛋。”
“哼!这人简直不把学院的规章制度放在眼里,太无礼了!”
有人评鉴着弗兰的行为。
面对别人的反应,弗兰只是淡淡扫过一眼,毫不在意。
她虽不喜欢他人目光,却也不会因此露怯。
大致扫了一眼后面的空座位,弗兰面露异色。
整个教室,前面座无虚席,后面却空了好几排。
只有零星两个人孤单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个人正趴在桌子上睡觉,阳光下,银白色长发闪亮,一个人朝她这里张望。
奇怪,为什么她们旁边不坐人呢?是别人的有意排挤?
可是这才开学第一天啊!弗兰心里泛起疑惑。
是昨天说的那个灾祸?弗兰忽然有些好奇,她快步向她们走去。
弗兰笔直的走向那两个人,在这个过程中,教室里忽然鸦雀无声,众人像是被死死捏住了发声的喉咙。
在他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弗兰落座后,教室里瞬间如点燃了火药桶一样,众人骚动起来。
“吼吼!这人胆子确实很大啊!居然敢坐在她的旁边!”
“是吧!我就说她胆子大。”
“啧啧,这人该倒霉咯!”
“如论如何不关我事,不过,以后就有乐子看了!”
有人感叹,有人幸灾乐祸。
教室里有点吵,而且谈论的事情并不那么友好,弗兰皱皱眉,用魔力封闭了自己的听觉,让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弗兰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会对这两个人敬而远之,却也不相信什么霉运一说,肯定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缘故。
弗兰眼睛向右瞟,发现有个红头发的女孩正张着嘴不断说些什么,她听不到,想来应该是说些新生之间的打招呼之类的话语吧,无用的交流,无聊的很。
旁边趴着睡觉的人,一头银发披散,遮住了后背面颊,看不清晰。
弗兰不想理会,于是安静的坐着,等待下一个老师来讲课。
想来也正是因为这样,长大以后一直交不到什么朋友吧!弗兰想到这里。
弗兰早就不渴望新朋友,更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大抵是,我的行事作风就是如此,接受不了就离开,接受得了也请离开。
红发女孩似乎有些生气了,张牙舞爪的时候露出了两颗可爱獠牙,哦,原来是吸血鬼呀!
弗兰没有理会,于是安静的坐着,等待下一个老师来讲课。
没等多久,顶着长长的魔女帽,胸前戴着魔女徽章的大胸中年老师出现在教室。
骚动了很长时间的教室安静下来。
她推了推圆框眼镜,又讲了些注意事项、课程学习内容等废话,许久后,让人都等不耐烦了才开始正式授课。
弗兰自然不会认真听讲的,甚至连书都没有带,只是睁着个大眼睛四处打量。
坐在最后一排很好,一眼就可以将所有人都囊括进来,便于观察。
弗兰喜欢观察。
进入魔法学院的机会很珍贵,但事实上,现在大部分学生都听得心不在焉,目前的课程只是为了那些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魔法的平民准备的。
弗兰看着台上的老师,不时环顾打量,没有发现那个黑色眸子的人。
枯燥的教学、昏睡的学员,一切都很没意思,看来以后也没必要过来了。
弗兰心中思索着,越发不想在这里呆了,感觉颇为浪费光阴。
她坐在这里,心却早已飞向窗外,飞到她的小屋,扑向那些珍贵的魔法典籍。
但偏偏的她现在只能在这里呆着。
焦躁之时,弗兰闻到一股幽幽的香味,好闻,气味却很淡,给人心中的感受就像天边的云彩一样软,又带有丝丝花蜜一样的香甜。
于是,弗兰用力抽吸着鼻子,注意到身旁那亮眼的银发。
弗兰忽然看的有些入迷,好一会儿,直到与旁边女孩对视,看见一双正在犯迷糊的黑色眸子,弗兰仍然没有收回目光。
昔拉:惊!!!
昔拉猛地坐了起来,挺直了腰板,怎么忽然有个人坐她身边来了?
刚刚上到哪里来了,咦?换老师了?这人是谁?
“你……你好呀!”昔拉尝试着开口,浅笑着说。
她已经许久没有和她家中之外的人讲话了,或许,这是她出来的第一个朋友?
沉默,无人应。
“你……你叫什么名字?”
沉默,无人应。
弗兰还是定定的看着她,昔拉有些尴尬。
这人怎么回事?
昔拉因此有些局促的撩起耳边的头发。
“那个,小姐,她听不到的,似乎是个聋子。刚刚我跟她说话都这样,不理人的。”艾菲尔则附在昔拉的耳边小声说。
聋子吗?怪不得会坐到她身边来,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吧!要是听了她的那些传闻估计就不会如此了。
昔拉的神情黯淡下来,是的,新来学校的第一天就听见不少人说她坏话,所有人都不愿意和她有接触,只能和接收不到外来讯息的聋子做朋友吗?
昔拉咬着自己的嘴唇,虽然已经习惯了,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她有时候甚至会想,要是她不是公爵的女儿,是不是就不会遭遇这些了。
“《魔法初识全解》看嘛?”
见弗兰没有课本,昔拉将自己手中的书放到二人中央,一人一半。
这些为魔法学徒准备的东西,昔拉自幼研习,早已烂熟于心。
“谢谢!要看的!”
弗兰闻着熟悉的香味,不由挪了挪屁股,与昔拉挨的更近了些,手轻放在书面抚摸着,肩膀挨着肩膀。
“哎?你不是……”
昔拉的身子僵了僵,想要远离,又觉得有些不礼貌,于是就这么坐着了。
这……这,距……距离有些太近了呀!外人交朋友,一开始都会距离这么近吗?
昔拉有些不好意思,埋着头,脸有些泛红。
她还是头一次距离不认识的人这么近,彼此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闻到些许单单的香味。
艾菲尔在旁边没说话,正在认真学习魔法知识,她可没有像她小姐那样从小就被培养的好好的,必须一直保持学习进度,认真听老师讲。
只是,她有些气鼓鼓,原来不是聋子,为什么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