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太痛了!
叶怀意识模糊,只感觉自己身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身下也不断流淌出温热的血液。
断魂崖的底部,少年趴在一片血泊之中,一动也不能动,可谓是一个将死之人。
断魂崖,在沉寂了不知多少年之后,在今天又要迎来一缕冤魂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静像一把大手不断抓着少年的心脏,少年如同风中残烛,气息微弱,让人生怕他下一秒就没了呼吸。
或许是心中却有一股气咽不下去,吊着他最后一口气,所以他才撑到了现在。
可是这口气终究是撑不了多久,从万丈高的悬崖上摔落下来,仅是一名修为尚浅的外门弟子,根本不能活的下来。
可是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忽然回忆起了一段陌生的记忆。
那是在一个和平安稳的世界里,前世的他也叫叶怀,在那里,他并不像这一世一般孜然一人,而是有着平凡却幸福的生活。
这算什么?
临死前觉醒前世记忆吗?
呵……叶怀心中冷笑,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力在不断流失,这段记忆在此时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还徒增烦恼,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
他想起刚刚在悬崖上发生的那一幕,咬牙切齿,心中无尽恨意涌出,想要咆哮怒吼出来,但是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昨日,那清玄宗圣女一如往常一样来找他搭话,叶怀心思细腻,对人的直觉一向很准,他感觉自己跟那位圣女合不来,无论是性格上还是地位上。
而叶怀也隐隐能感受到,那位圣女表面上想要跟他交好,但内心也其实并没有把他视作平等地位相处,所以他平日一直竭力想与圣女切断联系,可是表面上还是得出于礼貌回话,仅仅只是两句就没了。
结果今日就传来圣女无意中提到他,事到如今,这哪是什么无意,明显是那个贱女人表面清纯、背地里玩弄人心,倘若用前世的词来形容的话,就是妥妥的一个绿茶婊。
而结果也确实合她心意了,甚至满意的有些过头了,他马上就要死了。
脑海里不断回想起几人,浓烈的恨意激荡在胸腔之中,这时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怎么还没死?
忽然,一块透明屏幕凭空出现在他眼前。
【姓名:叶怀】
【年龄:19】
【修为:无(修为尽散)】
【功法:无】
【神通:无】
【气血:16/100(不可修炼)】
【修为:0/100(不可修炼)】
【叮!补获到功法神韵——《炎地决》】
叶怀一愣,双眼血丝密布死死地盯着上面的文字,这一刻他内心百感交集,但最终都化作凄凉。
临死前才给他来这套?
在他幼年孤苦伶仃之时不来,在他在凡尘被冷落之时不来,在他刚进入清玄宗被他人欺侮打压之时不来,在他刚刚在悬崖边挣扎之时不来……
偏偏在他要死的时候来?!
一个人在苦难中度过了一生,却在一生中的最后一刻迎来了光明,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此刻他多么想再睁眼看看这世界啊,然而他的双眼逐渐睁不开,视线内也尽是一片模糊。
昏暗的悬崖底部一片死寂,血肉模糊的少年倒在血泊之中,再也做不出任何挣扎,暗红色的血液染了地面,顺着凹凸不平的地面一路延伸。
这时,
一道轻灵的脚步声打破了崖底的寂静。
哒哒哒——
“嗯?这是什么玩意儿……这怎么是个人?!”
一道清脆好听的声音在寂静的断魂崖崖底响起。
惊醒了将死之人的意识。
少年用尽全力撑开眼皮,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息,他在模模糊糊之间看到了一道半蹲着的身影。
最终,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在清玄宗内的某一处僻静地带,这里的土地上耸立着一个个小木屋。
河边正有许多中年妇女在洗衣服,一边洗着还一边侃着大山;路边,有各个年龄段的男人背着个一箩筐,往房屋往返;有几座小屋生起袅袅炊烟,传来饭菜的飘香。
这里是杂役弟子们生活的区域,住着的都是一些给宗门打杂的杂役弟子,与内门弟子区域的仙气飘飘不同,这里虽然属于清玄宗,却更似人间凡尘。
而此时,一间小房子的烟筒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卧室内,
叶怀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所及,是一间布置极简的屋子。
这里……是哪里?
他疑惑的打量着周围,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快要死了,死在那寂静无人的断魂崖崖底,怎么现在又醒在了一处人家里?
不仅如此,叶怀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发现自己的血都已经被止住了,浑身上下被满满的绷带包裹着,甚至就连脸上也都被包上了绷带,只露出两只眼睛可供观察四周。
他当即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好心人给救下了。
否则凭自己那重伤的身躯,肯定不可能在断魂崖崖底活下来,这一次命大活了下来,脑海里顿时又浮现起了那些人的脸。
杨铭、圣女、还有那些弟子……
叶怀咬牙切齿的在心中重复着他们几个的名字,后槽牙快要被咬碎,仿佛已经撕咬下他们的血肉。
在情绪逐渐稳定之后,他才缓缓想起一个问题,不知道他这是被哪位好心人给救了?
就在这时,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
“呦,醒啦?”
一道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叶怀一听到这声音,脑海里便立马回想起了在崖底看见的最后一幕。
他扭头朝着门口看去,待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叶怀一愣。
与她那清脆好听的声音不同,她的脸上有着一块难看的疤痕,干净的麻衣下包裹着一副极好的身段,让人不禁联想到,倘若没有那块疤,眼前这名女子一定是个美人。
“怎么?心里有落差了?”观察到了少年的动作,慕容清婉叉着腰,眉头挑起,语气里隐隐讽刺。
“听声音是不是觉得是个大美人救了你,结果一看是个丑大妈,心里觉得遗憾怎么不是个美人救了你,说不定还能来个话本里的两人互相情愫的桥段?”
“呵呵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就是个丑大妈救了你,你就先忍着吐,做好表面功夫吧。”
女人冷笑一声,抱着肩看向对面,却见对面的少年一言不发。
她眉头微微皱起,疑惑的问道:“怎么不说话?”
少年依旧一言不发,但是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到了这时,女人才明白,原来是个哑巴。
慕容清婉转身去厨房端来了一碗粥,碗‘砰’的一声被放在桌上。
“诺,小哑巴,刚剩下的白粥。本来还打算倒掉喂狗的,现在你喝正好,省的我再出门跑一趟了。”
叶怀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又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慕容清婉,随后伸手想要去喝粥。
但是刚伸出去一半,手臂传来的疼痛就又让他缩了回去。
“啧,怎么着,还要人喂啊?”慕容清婉啧了一声,随后不情愿地扶起叶怀,一边嫌弃的拿起勺喂他。
一口白粥入口,虽然味道不算美味佳肴,但是却缓解了很久没有进食的饥饿。
慕容清婉瞅着少年跟没吃过饭似的,狼吞虎咽,说了一声:“不嫌烫啊,吃这么快——”
他不嫌烫,不说大伤后急需食物补充营养,就说他已经经历过坠落悬崖粉身碎骨的折磨,这点烫对他来说就已经不算什么了。
待吃完粥以后,慕容清婉就把空碗端走了。
厨房响起洗碗声,屋内又变为了叶怀一人。
这时,叶怀才开始好好的看了看这间屋子。
房子破旧,屋内布置极为简陋,仅有一张坐在身下的炕,和一旁的桌子;房梁上可以看到蜘蛛网;屋顶下放着一个水盆,用来接住房顶上漏的水。
再想起刚刚看见女人穿的麻衣,叶怀便知道她过的跟自己一样,是贫苦节俭的。
窗户打开,阳光和微风洒进来,让叶怀感觉颇为舒适。
不远处,有几名杂役弟子的闲聊声随着风传了进来。
“听说了吗,昨晚刘大妈说好像看见那个丑女连夜背回来一个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家伙又要整什么幺蛾子,真是丑人多作怪……”
“真是,这是丑女是太久没人安抚,寂寞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
叶怀眉头一皱。
隔壁,厨房里的洗碗声也停顿了一下。
随后房子大门打开,‘哗啦’一声水声响起!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没事吧,刚刚没看见外边有人——”
“你干什么呀!”
“实在是不好意思,要不我帮您烘干?”
“不用不用,起开起开!”
“真是的,走了走了!”
“……”
看着窗外发生的一幕,叶怀噗嗤一笑。
但是下一秒又牵扯到脸上的伤口,让他疼的心里‘哎呦’一声。
“笑什么啊笑?”回来的慕容清婉瞅把水盆一撇。
叶怀看着她,没说话。
也没法说话。
慕容清婉翻了个白眼,又回厨房洗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