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弥尔感觉自己大抵确实是病了。
这并不是什么自嘲亦或是什么形容词一般的说法——有时有的人总喜欢用各种过于浮夸的词汇来形容自己,仿佛不这般便无法表达自己一样;但夏弥尔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她一向是一个严谨务实的人,在经历了这些天的自我观察后,病了便是她对于自身的奇怪状态进行总结后选择的最贴切的一个词。
就在几天之前,毫无征兆的,夏弥尔便突然开始进入了一种十分梦幻的状态。她开始控制不住的发呆——这种发呆并不是正常人的那种注意力的分散,而是一种更为奇妙且难以形容的感觉,像是在做梦,又像是灵魂突然脱离了躯体的束缚,恍恍惚惚而又毫无实感。
夏弥尔确信自己在过去二十年的岁月里从未有过这种先例。作为一名迷信科学的现代人,她在第一时间便前往医院去进行了全面的检查,但不知道是该说幸运又或是不幸呢?夏弥尔非常健康,起码从检查结果上来看是这样。
而对于这种情况,哪怕在夏弥尔的强烈要求下,一头雾水的医生也只能按照普通的失眠给她开了一些精神安抚类的药物算上聊胜于无的心理安慰,并且非常委婉的给了她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虽然没检查出什么问题,但是根据夏弥尔的症状来说她精神上可能确实是出了一些啸问题;
好消息是可能有一种新病可以被命名为夏弥尔精神综合症了。
夏弥尔:?
总之对于上一次的医院之行对于夏弥尔的问题来说虽然不能说是完美解决,但起码也能说是一无所获了——那些药物不仅没有起到任何缓解作用,夏弥尔的问题反倒是越发严重。从一开始的时不时发作到两天后的已经开始严重影响她的正常生活,再到现在的几乎时时刻刻都处在这种恍惚状态。
到今天为止,这已经是第七天了。
在此期间,除了一开始就去医院检查过自己的问题以外,夏弥尔也不是没有想过其他的方法来减轻自己的这种奇怪的病症,但令人绝望的是,她一开始选择的那所医院便是本市内最好的了。
而以她现在的状态来说,简单的行动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奢侈;更不用说前往其他更远的地方,那与找死无异。夏弥尔甚至怀疑以她现在的情况,她是否还具备将自己的情况完整讲述出来的能力——她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到了今天,夏弥尔甚至惊悚的发现,她开始以一种迅速到离奇的速度在遗忘自己的过往。在这种精神状态的影响下,她甚至开始隐隐的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她好像已经不再是过往的经历者了,而是一段电影的观赏者,她过往的记忆开始渐渐地碎片化,大量的细节开始溃散,只留下了一些关键词一般的节点;她对于自己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一切,对于自己曾铭记于心的人或物都已经失去了实感,就好像自己的血肉在被一丝丝抽离剥夺,最后只留下了苍白的骨骼一般,这绝对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感觉,而是充满了恐惧与苦痛。
夏弥尔的记忆在一步步的被一种莫名的力量蚕食,哪怕并没有医学相关的知识,但她也意识到自己出了大问题。
夏弥尔仅剩的理智与本能已经开始疯狂警报了,而且她的潜意识深层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果继续任由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的话,自己很有可能将发生什么不可逆的变化,求生的本能在告诉她,夏弥尔必须开始自救了。
“该死!”夏弥尔挣扎起身,她早该意识到自己这种情况选择卧床休息简直是自寻死路!
如同溺水的人寻求那根救命的稻草,夏弥尔颤抖的拿起原本放在床头的手机,这般稀松平常的动作在此时却变得难如登天。她原本白皙但多少还带有正常人应有血色的指尖已经变得惨白,额头上大滴大滴的冷汗滴落在床单上,她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年久失修的人偶,不知道何时便会彻底失控,彻底跌向那未知的黑暗之中。
夏弥尔已经近乎无法思考了,“求助……必须……”,她喃喃道,思维却已是无比混乱,如果此刻有外界的人看见她这狼狈的模样只会认为她是突发恶疾了吧。
但是毫无征兆的,夏弥尔却突然怔愣住了,一种莫名的茫然袭上心头——就好像你上一秒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自己今天将会有多么繁忙,结果下一秒却将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一片令人恐慌的空白一样。
她该向谁求助?她……为什么要求助来着?而她……又是谁来着?
“我是夏弥尔……今年300……不对,今年20岁……我的父母是……我的父母是谁来着……我有父母……吗?”夏弥尔细声自言自语道,像是在说服自己,像是在质疑自己,又像是舞台剧上正在表演却突然忘记了台词的演员在确定自己的身份——
多么可笑的问题,任何人都有着自己的父母,夏弥尔当然也不例外,她暗暗嘲笑着自己的胡思乱想,极力压下心头的不安,她有着两位相当爱着自己的父母,他们的名字就是……
……是什么来着?
既然他们很爱我,那为什么这几天没有任何人联系过我?我也没有过去联系别人的想法?
我当时是怎么去的医院?
我刚刚……在干什么来着?
就好像神明与夏弥尔开了一个恶劣的恶作剧,当夏弥尔试图抽丝剥茧地去找寻自己的记忆深处,却只能惊愕地发现那里空无一物,这种撕裂感令她恶心地简直要吐了出来。
在这一瞬间,原本虚假的记忆在一瞬间被粗暴的撕成了碎片,二十年的重量几乎在瞬间就被压缩成了薄薄的一片虚影,像黑暗遇到了光明,像雪花遇到了烈火,夏弥尔几乎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尖叫——假的!都是假的!这个世界是假的!记忆是假的!自己的存在也是假的!
“要来了哦。”
不论是多么坚强的人,在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存在的时候也不可能与平静一词沾边。但就在夏弥尔近乎崩溃的时刻,她却仿佛突然听到了一个笑盈盈的女声。这明明不是她所知悉的任何一种语言,但夏弥尔却立刻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要来了?什么要来了?
就像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上看到了归航灯塔的渔船一样,明明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在这个时刻却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一般帮夏弥尔稳定住了自己的心神。
但还没有等夏弥尔想明白到底是什么要来了,她便看到了答案,更准确的说,是答案冲着她来了——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卧室的墙壁轰然倒塌,毫无征兆的,一辆标准的红色大型货车便直冲冲朝着夏弥尔碾压了过来。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一个死物,但她好像在这车上看到了狞笑的表情,而她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
淦,这他宝贝的不是8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