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村长放下了碗筷,叫来刘店员,支付食钱之后,看了看四周无人的地段。
随后站起身,缩了缩脖子,朝着村道上回家的路慢悠悠地走去。而那位锦袍男子,则是先行带着两位“客人”离开了。
刘店员站在门口,张望着远方,想起刚才的事情,心里一阵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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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枫一直没有离开过家门,毕竟沈清晨还无法做到行动自如,下床随意走动。
所以枫是在安顿好家中的一切事物之后,才把注意力放在了已经见底的水缸前。自从需要烧水做饭以后,真心感觉水的不够用。
但枫也庆幸,虽然水不够用是小事,但自己跟着艾斯克学了很多东西,对于自己照顾沈清晨,真的是提供了巨大的帮助。
“沈姑娘,我出门一趟,你在家里不要乱跑,身体要紧!”枫静待着回应。
只听见一道伶俐的女声大叫道:“知道了!快点回来就是了。对了!回来的时候,你去村东边看看那家铁匠铺子的师傅还在不在,在的话跟我说一声。”
枫应了一声,随后挑起扁担,走出家门。
在沈清晨醒来之前,枫向艾斯克请教了很多东西。
比如如何照顾一个人,如何做出美味的佳肴。
虽然艾斯克他也是个粗人,不像是会做饭的类型,但真要问起来的话,以前的冒险生活当中,一直都是他在给阿米娜做吃的,积累了很多经验。
再者,还有一些生活上的常识,比如去哪儿打水,如何挂轱辘。还有人多要排队,人少直接打的规则,枫都一一问了个明白。
其实这些都还好,毕竟枫本身的记忆力就很不错。真正让枫感到复杂的,主要还是金钱的方面。
世界上制作货币的矿物,各个国家的使用都大同小异,王国、帝国、教皇国三大国家都是共用一个货币系统,只是叫法不同罢了。
王国的叫:哈尔雷斯。帝国的叫:帝制通宝。教皇国的叫:皇进宝藏。
可实际上,也就分个金币、银币、铜币。帝国则是金子、银子、铜钱。身为曾是王国附属国的教皇国,也顺延了这两种叫法。
但这样的话,大小之分,材质之分,又能叫出好几种叫法,这才是让枫感到头疼的事情。
枫一路琢磨,在自己失去记忆之前,自己是不是也对这个世界十分了解,虽然现在再次知道这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确实没有第一次知道的那种新奇和无力感。
白发少年抬起手,看了看,轻声笑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以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只是多了一个叫慕长生的人,需要自己去找回些什么。只是自己遭逢变故,成为了一个不该成为的实验体。
想到这里,枫又突然落寞了起来。慕长生的出现,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轨迹。而作为实验体,他对自己做了什么,好像冥冥之中,也如破茧之蝶一般,慢慢浮现。
枫来到了村中水井的小广场上,这里没多少人,并且随着枫的到来,他们很快也没了踪影。
也对,要真是取水的人,那比自己早好几个小时前,就已经来到这里了,何必现在才来。
只不过枫的目光向前看去,在水井的正前方,还有一个人。
他抬头向井内望去,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干什么。也不像是村中打水的村民,更像是突如其来的富家子弟,来探寻井中的玄妙。
“你好?你也是……来打水的吗?”枫在其身后问道。
那人转过身,虽然戴着深色眼镜,但枫还是能够感受到一股炙热的目光,在打量着自己。枫有些疑惑,这人戴在眼睛上的东西是什么啊?
眼前这位身穿一席锦袍的男子,好像发觉了自己挡住了枫的去路,便主动让开身位,伸出一掌,客气道:“请。”
枫犹犹豫豫,走上前,时刻注意着一旁的男子,一边娴熟地进行着打水动作。
也是奇怪,不打水,光在一旁看着。枫却丝毫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他就像是一尊立在庙里的塑像,一手负后,一手搭在腰间,不怒自威。
四桶水装着满满当当,挂上扁担,枫下腰扛在肩上,轻巧提起,而水滴不落半点。
刚要离开,那锦袍男子突然叫住了枫:“狐人,这村里的铁匠铺子在哪里,你知道吗?”
枫委婉拒绝,闭着眼微笑道:“啊……其实我也……”
锦袍男子快步走上前,拿出了一袋子金钱放在了枫的手上,然后单手握住枫的手将钱袋子包了起来,说道:“我平生最喜欢与兽人打交道,收下它,你就要带我去铁匠铺,就当是酬谢了。”
看着男子也不像是个差钱的主,只是这种好事居然找上了自己,属实还有点不敢相信。
枫紧握手中鼓鼓的钱袋子,刚想问一声时,那男子已走出数步,就像是早已知道铁匠铺的方位一般,步伐迅速。
枫急忙跟上前去,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是真想去那,我直接带你去就是了,不用给钱……”
那锦袍男子不以为然,莫名来了一句:“你不曾知道的是,给你赠予,也是一种快乐。”
枫疑惑更甚:“啊?什么意思?”
锦袍男子并未回答,只是忽然间,置于身旁戴着手套的手,被枫收入了眼底。
白色手套上,沾有点点血渍,黑红无比,和自己见到过的另一个人的血,如出一辙。
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可能只是巧合,这男子并没有恶意。
两人来到村东,那铁匠铺早已是人去楼空,原本的挥锤汉子不知了去向,只剩下了一间满是铁灰的铸器室。
锦袍男子快步走进屋内,然后朝着枫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枫果真没有想那么许多,挑着担子便回了家。
而那个锦袍男子则是俯下身子,脱下手套整只手掌按在了地上。
随后魔法气息涌现而出,自掌心为中心,像是碎裂的玻璃一般,一条条裂纹沿着地面慢慢爬上墙壁,在到天花板。
随后汇聚成点,如一颗小太阳定格在了屋中央,也就是男子的眼前。
锦袍男子站起身,一挥手,这颗圆球便隐去了身形。但浑然的气息还在,只不过是被男子用了障眼法,至少让普通的村民察觉不到罢了。
随后锦袍男子走出铸器室,抬眼看向蓝天,在空中比划了一个“三”,停留片刻后,重新穿上手套,沿着小路进了一个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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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金村的英雄,你找我想干什么?”
在村子的某处,那名锦衣青年秦陈晦身边的黑袍老人,正带着一个目的,找到了等候多时的艾斯克。
艾斯克一手压低斗笠,一手握持着腰间佩刀,靠在墙上,发问道:“你那少爷不是还差最后一个果子嘛,为什么不直接去取呢?”
身穿黑袍碎金的老人,微眯着眼,皱纹迭起,不安道:“难道你知道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艾斯克没有明着坦白,始终压着斗笠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以前我还远远的见过你。我知道你很强,至少比我强就是了,所以我想再给你们家少爷一个机会,要么你帮他完成,要么他自己完成,如何?”
黑袍老人双手负后,嗤笑道:“贪图力量的机会,除了杀人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艾斯克十分佩服这位老人的理念,只是这次略有不同道:“嗯……只要帮我杀掉一个人,或者是和我一起杀掉一个人,别说最后一个果子,整个园子都是你们的。只是那人并非是比你我弱,可不要太有信心了。”
看似是艾斯克最有力的报酬,可眼前的慈善老人却是踱步两下,气息震颤。
艾斯克顿时只感觉到了一阵心悸,像是感知到了危险的动物一般,心跳瞬间加速。
那黑袍老人缓缓道:“老爷是说需要五个,我直接取,你未必也拦的住。但关键还是在于少爷的心性,自己做主多了,有时求求别人,也是一种考验。况且还是第一步,半途而废的话,全部的罪责还是会怪到我的头上。
“所以杀人放火的勾当,我不会陪你去做,我也知道你想杀谁,但为了那最后一个果子,和少爷临走之前,最后一次的改变,我会看准你的时机,和你要击败的对手过上几招,也算是完成了你的要求。我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是你对上的人,我都会去这么做,而之后的事,你就自求多福吧。”
艾斯克沉闷许久,不自在地吐出一摊口水,站起身,盯着黑袍老人的眼睛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想杀谁,那你自然也知道他的危害,如果对此不管不顾的话,你就不怕下一步就找上你家的少爷?”
此话正好戳中了黑袍老人的心坎,可他非但没有生气,更像是早已做好了准备一般,一字一顿道:“所以才会有食胆挖心,却留不下一字箴言的剑南山。所以……才会有七千载的大帝国,到头来却是无能之帝坐吃山空的后果。
“要是遇事则帮,逢人则救,你怎么不去当那个天下之主,坐镇世界的龙王,好为万世开太平?既然还需要求人,就说明你还不够强大,就还有缺陷,就一定还有进步的空间。我与你并无瓜葛,这只是我的肺腑之言,也是对曾经弱小的自己,时刻的忠告。”
黑袍老人说完,双手抬起作了一揖,随后双眼始终不睁,漫步离开了这里。
而艾斯克,则是把话憋了回去,长叹一声,望向天空,握刀的手已然不自觉松弛了一些。
比英雄级冒险者还强,确实救不了天下,可不代表着救不了不该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