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过堡垒般的小楼沉重的后门与两列守卫站岗的内廊，美狄亚和菲儿两人便来到了享乐屋的内院。
现在还是下午，但被巨大的棚顶所覆盖的院内已是人声鼎沸。刻画在顶部吊顶上的一层又一层的室温调节法阵顺便接过了灯光的作用，它们运作术式所发出的光芒将底下的内院整个都照得通明。众多的嫖客与娼妓们在这里驻足，穿行，交流着，调戏着，也有人将这里当成了半公开的会议厅，大声地商谈着价值千金的商业协议。
冒着热气的大温泉池里也满是白花花的身体在招摇，只是享乐屋不允许在公开场合里行正事，所以最多也只能在此对着娼妓们略作挑逗，或是好好坐下，凭栏听曲。
菲儿看见，有一个穿着她未曾见过的华美东方服饰的皮肤白皙的精灵，正抱着一个拨弦乐器，站在池子中央，一边弹奏来自东方的轻快音乐，一边快步地跳着舞。底下的人们围着她坐了一圈又一圈，似是被这罕见而新奇的音乐与舞蹈而吸引。
“感兴趣么？你如果有一技之长，以后或许也可以像她那样，”美狄亚发现了菲儿注视的目标，“玉霰，我们这里唯一的艺妓，只卖艺，不卖身，除非有瓦西亚的王公们指名。今天也是她少有的公开演艺。”
“她是东方人么？只有她一个，艺妓？”菲儿询问起这个她新学到的词汇。
“算是吧，她是当初从魔界迁移到东方诸国的一支魅魔的后代，是魅魔和雪精灵混血，”美狄亚和路过的几位贵宾打了招呼，继续带着菲儿往里走，“为了保证忠诚，以及情报的保密，这里绝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是魅魔。但魔族除了哥布林，大都没有像样的学校，所以她们都不懂艺术，文盲也是不少。”
“您告诉我这些，真的好吗？”菲儿试探着问道。虽然这些情报对现在的她而言确实没有帮助，但是理论上也是这里的机密才对。
“哦，你现在是我们这里的人了，告诉你这些半公开的信息倒也无妨，”美狄亚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位“愚蠢”且“盲目”的圣女一眼，再次拉起菲儿的手，开始往一幢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小楼走去，“还是说，你不想知道有关你那位勇者的新情报？”
“啊！”
菲儿像是触电般收回了自己的手掌，浑身发起抖。
“怎么了？”美狄亚奇怪地问。这里没有人在附近，她也不用再压低声音。
“没，没什么，只是，手心不太行，”菲儿捂着自己的手，“被魔物们玩弄过，我害怕。”
“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啊……”美狄亚长叹了一口气，重新拿过菲儿的右手，一点点地抚摸着，测试着反应，最终牵起了手腕。只是她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你……没有婚戒么？”她捏了捏菲儿柔嫩的右手无名指。
“也许只拥有了一个晚上吧，被魔物们连带手指一起砍下来，抢走了。”菲儿答道。
闻言，美狄亚便没再说话，只是背过身去，拉着菲儿继续走着。菲儿也下意识地往美狄亚的手指上看去，但很快又打住了。
魅魔老鸨怎么可能会有婚戒呢？
但下一刻她的眼睛却又一下离不开美狄亚的无名指了：上面虽然没有戒指，但是却有一个很深的凹痕。她又抬起头想看看美狄亚的表情，可是却只能看到魅魔那飘荡着柔顺红发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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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老板娘好。”
站在小楼前站岗的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微微弯腰向美狄亚行礼。其中一个没有留胡子的一脸杀气的中年人看了菲儿一眼，便再次开口向美狄亚问道：“她就是新来的那个菲丽丝？”
“是，下等的，不过身份不低，最好让你的人礼貌些，”美狄亚回头向菲儿介绍，“佣兵队队长，阿瑟，今后出入，都需要向他报备。”
“你好，阿瑟大人。”菲儿俯身行礼。
美狄亚继续走进楼内，往医务室走去：“你今天就别在这站岗了，带上两个人，沿着外街巡一下外面。最近那伙从瓦第前线流窜过来的魔人溃兵可能到外城了，不要让他们接近我们的货。”
“喔，没问题。”阿瑟点头，离开了岗位。
随即，医务室的大门里便传出来一声滑稽的声音：“哦哦哦阿瑟先生请等一下……走了？”
“走了。埃米奇，来吧，你有新的检查对象了。”美狄亚带着菲儿走进了大门。
里面站着位刚刚半起身的英俊青年。他有着一头不常见的蓝色头发，和金色的眼瞳，套着宽松的衬衫。他苦笑道：“美狄亚，我刚刚还想让阿瑟帮我看下新的那批货有没有到……”
“没到，别问了，接头的说那边的原料被那群史莱姆给截了，至少得下周才能补充，”美狄亚一脸不耐烦地说道，“这事你也别跟阿瑟说，他晚上还指望着这个快活。”
“好说好说，知道我就安心了，就是到时候没第一时间调配出来，可别怪我手滑然后上了猛药，”埃米奇一脸笑嘻嘻的重新坐了下去，盯着菲儿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皱起眉头，“这个就是要我检查的那个菲丽丝？怎么身上还有神力残留？哪个教会的修女么？”
“差不多吧，你看看她身体上有没有哪里有问题，可以的话精神也照看下。”
美狄亚把菲儿放到了床上，弹了下手指，那身阿古为了体面给她弄的新袍子便一下褪去了。菲儿惊呼一声，抱紧了自己的双腿，一下蜷缩起来。
“别，别看我，我不要……”她颤抖着说道，但美狄亚根本没听她说的，直接伸手一掰，强行把菲儿的腿给扳回平躺的姿势。
“你以后还要被这样看千百次，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你都得适应，接受，”美狄亚继续摆弄着菲儿的身体，仿佛在摆弄一只人偶，“这是你必须要做到的。”
“可我，为什……”菲儿艰难地喊叫着。她想说为什么要做，但是如今寄人篱下，她确实要做到。除非打算直接去死，否则她就必须忍耐下来。
她还有仇需要报，她还有真相需要知晓，在这个意义上，她不能死，即使另一边她又是无比地希望自己能够去死。
“安分下来了，就很好嘛。”埃米奇琢磨着牙齿仍在不停打战的菲儿那丰满而诱人的身体，坐在原位并没有动，但指尖上腾起了一束跳跃的火焰。
他取出一根约莫有小指一半宽的秘银签，用火焰消了下毒，便凭空操纵它挑开菲儿紧闭的嘴唇，先观察起口腔和喉咙：“放轻松，这里和你情况相似的多的是。虐待嘛，多少都会留下不少后遗症。
“她们有的牙齿没了，有的双手没了，甚至有的被发现的时候是被矛从**捅入从嘴捅出的，最后还是你美狄亚老板从大公的刑场里把她救了下来。现在嘛，她们不也过得好好？一切都是可以适应的，只要你还想活着。”
菲儿很想反驳，想说和她所遭受的事情相比，其他人的经历都不值一提，但那份圣女的心又阻止了她。她怎么能随意地评价甚至蔑视其他人曾经遭受过的痛苦呢？
于是，她也只能噙着心中苦闷的泪水，忍着呕吐的强烈冲动，默默地接受着埃米奇的检查。
过了一会儿，这位似乎是术士的医师便停下了手。“完全没有问题，”埃米奇有些惊奇地说道，“敏感点很多，但几乎全部都愈合了，除了有些地方有扩张的痕迹，不过也有机会复原。真是强大的愈合能力。”
“只是……”他操纵秘银签挑开洞口的手有些颤抖，“这里面居然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只是在外面用同源力量略作修复，稍微恢复了点弹性，里面仍然全部是坏死的，还留着个无法闭合的巨大空腔。”
“无法解析……这是什么力量……”埃米奇不露声色地瞟了美狄亚一眼，发觉后者没有反应，便又收回眼神，向美狄亚示意检查已经结束了。
“照这么说，确实还算堪堪可用？”美狄亚托起下巴，若有所思。
“可以，但是大概仍然会松垮得没什么人有感觉吧，想往上走只能靠其他的床上功夫了，”埃米奇再次消了毒，收好了器具，见床上的菲儿仍一丝不挂，便主动帮她套上了袍子，“菲丽丝，如果日后还有什么身体不适，随时来找我。”不过他似乎还有点疑惑，扭头问了问美狄亚：“她这种能自己赎出去么？”
得到后者绝对否定的回答后，他便亲切地笑起来：“那也好说。以后来这里就不用花你的钱，免费给你治疗。”
“啊，谢谢。”菲儿一知半解地道了谢。
美狄亚见此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菲丽丝，你自己起来吧，到外面等我。”
“啊，是，美狄亚大人。”
见菲儿已经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医务室，她才转头问起埃米奇：“怎么，你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力量？那边根本就不告诉我具体的事因。”
“看不出来，它太过于纯粹了，这是顶尖层次的力量，不是现在的我能够透彻的，”埃米奇垂下头，抓起了自己的头发，“我离那个层次还太远。”
“什么话，你之前可是瓦西亚的宫廷术士，能坐上这个位置的哪个不是万里挑一，多少术士梦寐以求却一世难望，”美狄亚耸了耸肩，放松了下气氛，“只是，你不应该对她那么好的。”
“……为什么？”埃米奇似乎思考了一阵子，方才反问道。
“她这样的人，这辈子经历过的，要经历的事情还多着呢，对她好，给她希望，这只会在将来给她带来更多的绝望，”美狄亚凝视着在门外孤零零地站着，微微发抖的菲儿，“她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但这是我的自由。”埃米奇抬起头，忽地笑起来。
“所以才说你是个没救的蠢材，能被人给背后捅下那个好位子来。”美狄亚说。
埃米奇的笑容更灿烂了。
“可是我也没什么后悔，因为我蠢。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