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斯……”菲儿反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呵呵，希望您不要被我吓到，我只是个好心的过路人，一个尽职尽责的监视者，”希尔斯拨开礼服下摆，优雅地坐回了椅子上，“这半年里又是被你们的黑手套四处追赶，又是被首席责骂追踪不力，我也是很为难的。”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大费周章地引诱我到这里，就是为了对我诉诉苦衷？”
菲儿也只好跟着坐下，她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在走廊入口处，已经有两个侍者就位站班了，其中一个正是格里尔，这也使得她稍稍放心下来。
既然这里是眼线遍地的享乐屋，而对方也还没有表现出危险的意图，那么就说明她至少是安全的。当然，对真正的强者而言，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的手段，但只要有所顾虑，那就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或许，我也得请教一下她们，看看能不能学到些防身手段了。菲儿心里继续琢磨着。失去了施展神术的信仰基础，使得她的战力已与普通人无异，甚至可能还要差上不少。以后她也必须认真对待这个问题了。
“唔，或许真的如你所想呢？”希尔斯举起酒杯，一仰头便又喝下去了半杯，“我的任务可不是把你杀了，留着你们对我们而言也一样很有帮助，那群愚蠢的哥布林都能想到，我们又怎么想不到呢？你们不是称呼我们做异端嘛，那作为异端而言最适合的在本家内部的楔子，也自然非一位圣女莫属。”
“搞了半天，原来还是想把我当棋子，当砝码啊。嘁，要是真这么想，我前几天遇险的时候，你为何不来救我？”即使是从不贬损别人的菲儿，此刻也自暴自弃般发出了一声嘲讽般的嘁声。
“那个时候我才刚刚远距离跟踪载着你的马车到瓦西亚嘛，实力所限，一时半会确实赶不到现场，谁知道会突然冒出来些魔人要杀你呢？享乐屋的这群魅魔又个个战力不俗，后到的我可不敢靠太近。”希尔斯摆了摆手。
“你知道瓦西亚为什么会容得下这群魅魔？”菲儿趁着这个机会，继续追问着问题。
“无非是一些交换而已，毕竟留下一群妓女可没什么坏处，而且嘛，享乐屋不信仰唯爱教会，却在行爱乐之事，你觉得那些‘昏了头’的贵族们是怎么想的？”希尔斯把问题抛回给菲儿。
“又是制衡，”菲儿露出了难看的神色，“他们就只会这个，a强大就引入b，b强大就引入c，都控制不住就让它们打起来，然后一切又回到最初的状态。”
“对，法子很粗糙，但是很有效，所以他们一百年都是贵族，甚至一千年都是贵族，”希尔斯再次向菲儿递过一只酒杯，“现在，要来一杯了吗？”
“还是不了，我还得回去迎宾呢，”菲儿摇摇头，“而且最重要的事情，你也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一个友好的招呼，”希尔斯露出了阳光的笑容，“作为‘恶魂’的骑士，我对于灵体和契约方面相对要敏感一些。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你其实已经签订了血契和灵契，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在监视你的时候找到源头，把这两份契约拿到手而已。”
“这可是你说的，‘愚蠢的哥布林’，”听到这种消息的菲儿倒是一下变得轻松起来，“做的滴水不漏，靠血契掌握生死，靠灵契掌握位置，这不是很聪明嘛，甚至还有欺骗灵魂签订契约的手段。”
“夸奖魔族的话从你一位圣女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奇怪，”希尔斯故意露出一副略为失望的表情，“不过我也得去找位魅魔姑娘好好玩玩了，如果你找到了有关契约的线索，就偏偏头说下悄悄话，我的使灵就在你的耳边等着你。我会帮你销毁契约的喔。”
“你不怕我把你的身份说出去？”菲儿试着偏了下头，没能发现有任何事物存在。
“当然不怕，这里是瓦西亚，不是多玛的地盘，他们对圣教的态度可要比对多玛好很多哦？而且他们又要上哪里去找一个游荡不定的恶魂呢？”希尔斯摊了摊手，站了起来，把最后的残酒也一并喝干，“祝你能够早日恢复‘自由’，我们的‘双面间谍’小姐。哈哈哈！”
“那请便。”菲儿也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大堂。
“那是自然。”看着菲儿背影的希尔斯的笑容更是灿烂。
“喂，希尔斯，你真的不怕她真的找到什么办法对付你？”在男人的耳侧浮现出来一个在黑炎中若隐若现的骷髅头，语气略有些不满。
“当然不怕，”希尔斯也慢步离开了座位，摇晃着手中的空酒桶，“你没看到她看我的眼神吗，那就是在看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的轻视的眼神，她现在要处理的事情可太多啦，对她来说我不过是个突然冒出来的小毛虫，不值得去考虑的。”
“不过对我来说，也差不多咯，一个没有战斗力，只会念诵两句祷词的花瓶吉祥物，老实说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的，看着她也只不过是教皇交代的惩罚任务罢了，死了也无所谓，反倒是她那种心态的转变会让人感到有些乐趣。”
骷髅头有些欣然地摇晃了下头骨：“从充满希望到充满绝望，从天真无邪到心如死灰，看她这样的转变，确是令人愉快。”
“是啊，只是我不能在魔界亲自品尝这种味道，还真是有点失落。要是能够亲手让她更绝望一点，或许也不错。不过接下来，还是去寻点乐子，略微排解心中的苦闷吧。”
“我要那个和血族混血的小妞，这两天踩点的时候总是看见她，我老馋她了。”骷髅头说。
“那个叫芭芭拉的？就你？有那话儿再来吧！”
希尔斯继续笑着，仿佛他的人生本质上就充满了乐趣和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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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堂后，菲儿继续摆出那副商业的笑容，向来往的宾客们问着好。
只是现在回过味来，她的心中也又多了分不明不白的情感。
她本以为自己的死在被魔人重伤之后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再不济也是在享乐屋的手里，结果还是在哥布林们的手里。表面上看起来谁都要保护她，要让她活着，可她真有那么重要吗？谁都把她生的权力捏在手中，却没几个人希望她不要死。魔族的势力早已衰退，她这枚棋子真能有用上的一天？
她自己根本不怀疑那些魔族们的智力，要是真的智力低下，也不会和人类从创世纪之前就一直打到现在都尚未被消灭了，何况自己还和他们无数次地在战场上交手，吃过的苦头比起讨伐异端时也是一样不少。
说到底，她就是‘无足轻重’。
“不对，至少，莉莉安娜是不希望我死的，埃米奇也是。”菲儿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脸庞，让自己从精神恍惚中回过神来。只是她还是很容易陷入悲观中的这个情况，大概一时半会是改变不了的。
“嘿！大家快来看！大公主进城了，她带着骑士团回来了！”
没多久，门外就冒出来了一个人在四处奔跑，大声呼喊。
瓦西亚的大公主？菲儿好奇地朝外看去，却发现艾布拉斯街早就人满为患。要是在自己见过的别国，一般这种进城仪式都是早早准备好的，如今看见这种和突发情况差不多的入城，倒是略有些令人意外。
还停留在大堂里的客人们也都跟没见过世面的好事者们一样跑到门旁去看，倒是让菲儿她们一下没了工作要做。于是大伙也加入了观光的队伍，一齐挤到了门口。
“大公主现在回来，王国要不太平了啊。”有人说。
“那可不是，她可是约顿皇家魔法学院的高材生，虽然还有一年才毕业，但听说现在都已经评上大魔法师获得称号了，和阿克塞尔那家伙平级，那些大人物恐怕要焦头烂额了。”
“陛下还派了半个骑士团去接她，真是大阵仗。”
“你们快看，那些骑士们的马头旁挂着的是什么？”一个老人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向那些高大的骑士们。
“是——是魔族的头颅！公主还带着他们打了胜仗才回来！”
众人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菲儿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场面，心底里也有些感触。曾几何时，他们讨伐魔王凯旋归来，她也和那个人并驾前行，沐浴着所有人的欢呼与祝福。而现在，她也只是一个围观的平民罢了。
公主的车驾那巨大的轮毂旋转着，看得令人惊心动魄，但八对一人高的车轮在石板路面上却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四匹独角兽轻松地拉着十余米长的马车，轻松而欢快地奔跑着。
“好高明的重力魔法，要不是仔细观察受力，根本看不出来。”菲儿发现了异常。这个对王国人民堪称微不足道的实力展示，反而影响到了她。
大公主打开了车驾的窗帘，向民众们挥着手。有些人已经感动得趴在地上痛哭流涕。菲儿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大公主的面容，很快也佩服于其容貌与气质。
虽然同为金发，不过或许我要更漂亮一点？她略有些好玩地想着。
车驾后面是一车车的战利品。“喔！”旁边有人发出了不正常的呼声，菲儿看了过去，却发现是埃米奇在踮起脚尖往外看。而且，那位“恶魂骑士”希尔斯，也不知道什么站到了旁边，脸色似乎不太好地注视着入城的队伍。
“埃米奇先生，这是怎么了？”菲儿好奇的问道。
“里面藏东西了。表面看起来这些都是魔族用的破刀破剑，金银珠宝，实际上下面是一堆瓦西亚缺乏的魔石和魔法物品，”埃米奇神色凝重地对菲儿低声说道，“拉妮这回是要动真格的了。”
“这回？”菲儿继续问。看来拉妮就是大公主的名字了。
“对，不过这事说来也话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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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妮啊，你回来了。”
约曼二世颤巍巍地扶着自己的权杖，试图在行进的过程中努力让自己不要摔倒。
“父王，您又老了许多了啊，身体还好吗？”
金发的大魔法师，大公主拉妮对约曼二世提起裙摆，款款行礼，亲切地问候着父亲的情况。
“不太好咯，你呢，不是明年才毕业么？为什么这么早就打算回来了，还要我派骑士团去接你。”约曼二世咳嗽一声，站直了身子，虽然示意身体确实不太好，但还是作出一副无事的样子。
拉妮用略带忧伤的眼神看着她的父亲：“我也担心父亲的身体情况，所以才提前回来。我离毕业其实也就差一篇毕业论文，在哪里写都是可以的。”
“你都是大魔法师了，还需要受这些条条框框约束么？”约曼二世难得露出了些笑容，“不过最高兴的应该还是阿克塞尔吧，他也不用再担心王宫里没了他就没有大魔法师坐镇了。”
“他？唉，我可不想见到他，看到他那个眼神我就害怕。倒是埃米奇呢？”拉妮四处打量着王宫内的长廊，却没有发现那个她想要找到的人。
“他离开宫廷了。”约曼二世再次咳嗽了一下，这次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
“什么！”拉妮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