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伴随着扑通一声，四肢尽数自行崩断的郁明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剧烈的痛楚在躯干中翻腾，几乎要将他本就已经绷紧的心弦彻底拉断，好在多日的囚禁已经让他养成了忍耐的习惯，一狠心一咬牙。
“嘶！”
舌尖的剧痛直接掩蔽掉了肢体分离的痛楚，他如同刚被钓上岸的鱼一样在地板上扑腾，大口地嘶吼喘气。
在他的挣扎中，肢端本已模糊的断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生长出粉嫩的新肢，每一次呼吸，都如同为新肢度过了一轮光阴。
当他终于在剧痛中缓过劲来时，身体已经重归了完整，包括被生生咬断的舌尖。
带着幽怨暴怒的心境，他缓缓从地上爬起，目光快速地飘向那隐隐透出光明的半掩门扉。
对于萧华雅而言这种门扉毫无必要，但是她每次来送饭，都坚持要推开这扇门，亲手承上饭肴，面上严密肃穆，仪式感十足。
当然，修仙者俱是辟谷之人，不需饮食，所以她都是强行撑开他喉咙，将饭食一口一口送入他喉中。
“吃吧，这可是我亲手所做，你手把手教的……”
念及她在喂饭时呢喃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语句，郁明不寒而栗，强行按捺住急切逃脱的本能，蹑手蹑脚地走向门扉。
好在，萧华雅大抵是真的离开了，哪怕他走到门前，都没有再度现身。
郁明站在门前，默默注视着面前与周边山石格格不入的梨花木门。
门后面，会是什么呢？
心中仍有些忐忑不安，他的手放在了门上……
“好久不见啊～有月。”
？！！！
萧华雅？
门内传来的声音，这些时日已经品鉴太多，以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深深地刻录进了他的心中。
郁明的动作顷刻间止住，几滴豆大的汗珠在额间凝成，呼吸都为之一窒。
没有灵气傍身，他无从判明门后的情形，理智告诉他，此刻不能妄动。
“不与道合，则凡心难褪，若与道合，则修行无味～修仙身易，修仙心难。”
“你说的话，我可都铭记于心。”
嗯？
郁明眉头微蹙，萧华雅的话语触动了他的心弦。
他隐隐感觉，这种话语有些耳熟。
像是……自己曾说的话？
就在他思索时，门内的声音并不停歇，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叹息声，幽幽然道：
“用一番大道理骗完我的心，把自己斩得七零八落，空余一副金玉其外的皮囊，自称什么郁明，随意选了个落魄宗门。”
“林有月～现在你的身子落到我手，可就由不得你了。”
“有月，郁明……阳月轮替，阴阳流转，要不……去掉你的阳势？郁明无阳，不就是有月吗……嘻嘻～”
听到如此话语，郁明浑身的寒毛都炸立起来，大腿不由得绷紧，冷汗更是狂飙。
不是吧？你这疯女人不要过来啊！
一想到一旦遂了她愿，自己即将要承受的难言痛楚，以及不死不灭的躯体带给他的无上限的承受能力……
羞愤之意，顿时填满了他的心胸。
可现在，萧华雅的实力与他相比完全是明月之于萤火，想要正面反抗，几乎毫无可能。
她将他视作了那名为“林有月”之人的皮囊，移情于他，爱与憎尽皆来自于“林有月”，可他真不知道与“林有月”相关的任何信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难为于无具之炊。
郁明眉关紧锁，竭尽智慧思索能破解这种无解之局的方法。
但是……
“好了，开门吧，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林有月，莫要以为装出一副纯良模样，便能欺瞒于我！”
“你我本有夫妻之实，而这本就是我们的婚房，是你大婚之夜说什么求道而行在我面前兵解而去，欺我负我！”
萧华雅冷冰冰而逐渐尖利的声音，如同三道穿心的利箭，精准地扎入了郁明的心房。
这一刻，郁明感到四肢冰凉，他震惊地抬起头，看着门扉，隐隐能感受到，来自门后那道冰冷锐利的目光。
如坠冰窖，如浴冬风。
愤怒、恐惧、怨憎……诸多情绪在此刻蓬勃而起，多日的经历在此刻汇聚在一起，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嘭”的一声，门重重地撞在了一旁的隔板上。
凤冠、霞帔、绫罗、金簪……
萧华雅着一身凡俗新娘装束，静静地端坐在梳妆台前，只是微微侧首，冰冷地注视着郁明。
相比于以往的针锋相对，郁明此刻却选择了规避她的目光，而是将视线投向了门内的景象。
梨花桌台、朱红大烛、殷红灯笼……
与萧华雅凡俗新娘装束映衬的，正是这满屋的婚房韵味。一桌一椅，一灯一火，无不烘托着大喜之日洞房花烛的欢欣气氛。
可这一切，都在萧华雅那冰冷的目光下，折射出另一层意味。
哪怕没有确切的证据，郁明心中也隐隐有了答案。
我真的是她口中所说的“林有月”，至少她心中坚信是如此。
而且，她与“林有月”关系亲近到了婚姻的地步，一举一动，都相当熟悉。
在检视完房中的一切，掐灭了心中最后一丝绕过萧华雅逃脱的奢望后，郁明望向了萧华雅，平静地对上了她那如刀如剑的目光。
这一次，他先开了口。
“我欠你的，如何偿还？”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眼前一阵恍惚，紧接着，萧华雅的身影就临近到他的面前，微微泛红的俏颜上透露出一股他无法理解的意味。
“你想起来了？你当真想起来了吗？”
“不！不需要还，不需要你付出什么，只要……只要听我话就好！”
呃？
郁明正想说什么，可萧华雅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眼前只一黑，紧接着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清香，以及胸口处感受到的柔软，除此之外，也就只有萧华雅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竟然不由分说，直接紧抱住了他，同时还以术法直接遮蔽了他大部分感知。
由于感知被遮蔽，他只能通过萧华雅的声音来判断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度听到了来自萧华雅的声音。
“好了！看看你的新面貌吧！”
“改头换面，重新成为我的……有月！”
伴随着这一声宣告，郁明的感知重新回归，他的眼前复归了光明。
而随着视觉回归，映入眼帘的是……
他的面前，是一面铜镜，镜中的，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英俊面庞，还有一旁呵呵傻笑着的萧华雅的小脸。
“以后，你就是莲花宗弟子林郁明，拜入我门下，是我萧华雅的亲传弟子，当然，是唯一的，我只收你一个徒弟哦。”
“有月，你会回想起一切的。”
“我会陪着你，直到我们一同羽化，登仙。”
听完这番话，郁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唯一能做的，只是抬起手，轻轻触碰自己的面庞。
我这是，要吃软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