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月!”
郁明从梦中苏醒,睁开眼,又是萧华雅逐渐接近的俏颜。
他没有避让,平静地感受着唇齿间的流芳,直到她抬起身,满脸羞红的看着他,言语间不乏幽怨之意。
“真是,我不过就是逗逗你,怎么就急着做傻事了。”
“心脉一断,固然你体魄没有衰亡之气不会死去,也会断续生息之气,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重生,届时又要迁延时间。”
面对如此言语,郁明沉默以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房中一处空荡荡的地方。
那奇特的兵器,已经被萧华雅收容到他处。
识海中那个长着他面孔的人的话,他固然能感受到推心置腹之感,但考虑到萧华雅是真真切切的对他不利过,还是难以全信。
不过,在他因为自断心脉又被她强行拉回,卧床修养的日子里,他还是能感受到她的心意。
不论是这已经成为惯例的唤醒方式,还是平日的照顾起居,她都是尽心尽力地在做。
所以……
在沉默良久,萧华雅的脸色愈发有些阴郁之时,他还是艰难启齿道:
“我不想成为笼中鸟,金屋娇。”
“于我而言,伴侣之意当是互相提携各自成心,而非是一方单向满足对方的意愿。”
“我希望,能做点什么。”
诶?
萧华雅闻言一怔,脸上的表情凝结,美眸顾盼间闪过浓浓的疑虑以及……
喜悦。
若是郁明当真一一顺从于她,她还真会失了兴致。就是这种话语,正是他的风格。
就算眼前的情郎不知何故将自己的魂念和体魄切割,成为了一个不知
她的口中喃喃,不由得念诵起一首诗。
“从前各许凌云志,巾帼不曾让须眉。”
她本是萧家独女,兄长足足有八人之多,在诸兄与父母的关怀下,做着养尊处优的富家千金。
萧家乃是莲花宗初创八脉之首,历代掌门之位,都被萧家子弟所得,到她父亲一代,甚至做到了父死子继的程度。
但在一场疑点颇多的变故中,八名兄长竟尽数惨死,父亲对变故讳莫如深,母亲在大悲恸中自绝心脉而亡。
而她则被脸色复杂的父亲抚顶授法,在懵懂之时担起了大任。
一直以来,莲花宗中就对萧家在掌门传承上的独占鳌首颇有微词,毕竟掌门是一宗之主,首要之位,怎可以血脉承继而非择贤而任。
而当这场变故发生后,所有的明枪暗箭,都集中到了她一介女子身上。
她被迫每天都疲于奔命,时刻神情紧绷,修行练习不敢有丝毫懈怠,如同一张时刻绷紧的弓弦。
直到,她遇见了他。
绝崖之上,他迎风而立,一手指着天际的重重祥云,英姿飒爽,少年意气。
“华雅?”
她下意识地回了一声“嗯。”,眼前的回忆景象便轰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困惑看着她的郁明。
啊……
她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微微的失落。
失去,然后重建吗?
此时的她心防有所松懈,失落之意已经写在了脸上,郁明见状面色平静地道:
“这是迟早的事,不是吗?”
“不论是你我的事,还是我自己的事。”
啊?
扑通~扑通~
她的心,忽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对啊……是迟早的事。
你会与我一同,站在父亲的面前,相濡以沫,举案齐眉。
“我知道了,随我来吧。”
“我会教你,如何在莲花宗中大大方方地立足。”
……
“啊?特招弟子?林郁明?”
“喂喂喂!萧师姐居然纳了一个男弟子啊!男弟子啊!”
“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整得跟……结侣一样,师姐是那样的人吗?”
“可是,可是那个叫郁……新来的郁师弟真的很有那味道啊!区区三阶的实力,却有一张仿佛已经登临九阶的帅脸啊!”
不出所料,郁明拜入萧华雅门下的消息,在她有意的安排下不胫而走。
莲花宗对于招收底层弟子上并无芜杂规序,基本上只要开山门有道根灵性就可以拜入山门,但在高位弟子上又规矩森严,轻易不会变易。
修行讲究财侣法地,想要根基稳固修行顺畅,优质的修行资源就必不可少,而这些资源必然有限,一般都是供给给有限的优秀弟子。
这一点放之四海而皆准,莲花宗正是将所有优质资源都供给高位弟子,创作出了赫赫有名的莲华八君子,才能立足于元灵界成为一方巨擘。
通俗地说,蟠桃有限,你吃一口,他人就少吃一口。
而像萧华雅这种掌门之女,手上掌握的资源不知凡几,能拜入她门下,无疑会遭人嫉恨惹来非议。
“萧华雅!招收弟子为何不与我等商议?此事关乎宗门声誉,岂可马虎?”
郁明跟随着萧华雅抵达议事堂时,不待开口,迎面而来的便是一个须发贲张满面怒色的白发老者劈头盖脸的怒骂。
“何况,还是一个小白脸!你就差在他脑门上写着‘银样镴枪头,锦绣花枕头’!”
说着,老者还对他戟指以视,怒目横眉。
“小子!我不知你如何迷得萧家女心窍,但只要我在此,你休想窃去我宗一纸一卷!”
如此激切的语句,即使是已经做好了被针对的准备,郁明也不免动了心火。
他凝眉正目,并不受他气势所慑,踏前一步正要反唇相讥给这老匹夫上上火,就被萧华雅拦在他面前的玉臂所制。
他转头,正见着萧华雅冷面凝霜,对他缓缓摇了摇头。
“我能处置。”
见郁明只是默默点点头,她回以颔首,转头就正对上老者钢锋般的视线,淡然说道:
“莲华八脉之中,唯有我萧氏一脉尚未广收弟子,按当初祖师们在妙语圣莲前的盟誓,各脉都有自己的收徒权,无需对他脉负责。”
“我萧氏独女,你这小小的礼法堂主,也敢置喙?”
说罢,她眉头一锁,正要催动灵气惩戒这个不开眼的外姓老贼。
不管是哪一脉在你背后支持,敢对我出言不逊,找打!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郁明此刻居然直接拉开了她的手。
她讶异地转眼望去,却见郁明冷眉峻眸,英气不凡,丝毫没有三阶低位的屈从感,反而有种睥睨天下的壮意。
他并不回应她的目光,直身上前,对老者怒忿不已的面戟指以对,骂道:
“蓝正清!堂堂莲花八脉当代嫡子,将来要做那丹麟阁阁主的佳公子,今日却假借外姓前辈之身祸患人情,看来也不过是一只心术不正的禄蠹而已!”
“速速将你那尸神丹吐出,去除你的尸神之术,还能让你的道途少一点孽愆,多一分渡劫把握。”
此言一出,白发老者脸色大变,惊讶惶恐之意几乎要写在脸上,张了张嘴,言语塞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看萧华雅不爽,假借自己的傀儡刁难一二,此招屡试不爽,今天竟然被一无名之辈一眼洞察?
而更讶异的,则是萧华雅。
蓝正清的本事,她可是了然,纵使其在本身修行上只有六阶,但在丹箓阵神之道上却足以在元灵界与八阶大能并肩。
有月,可是不曾展示过此等目力通神之术。
等等,你要是丹术也……好啊!怪不得你总说我不应该拒丹如拒虎,还时不时掏那可疑丹药说能增进感情!
真是……你要做什么开口便是,我又怎么会拒绝呢!何必弯弯绕绕……
想到往事,萧华雅竟忘了现在还在议事堂前,脸上隐隐浮现了一抹羞红,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将心中旖念消去。
至于郁明,面上镇定自若,实则也心里发毛。
纵使自己记忆里无比准确,但说出真相等来的可不一定是震慑一方,若是自己实力不济,更可能的是对方恼羞成怒悍然出手。
他的确有抵御尸神之术的手段,但是悬殊的实力面前,很有可能会被逆势反杀。
就在三人都各自心有旁骛之时,议事堂中传来了一道悠扬淡漠的声音。
“华雅,收徒之事随你便是,盟誓不可弃毁。”
“正清,适可而止,休要再闹了。”
这声音宽厚平稳,令在场三人都有种安心之感,之前因为言语而激起的愤懑竟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萧华雅和白发老者闻言,不约而同的敛容正色,转身向堂内鞠躬作礼,齐声道:
“小辈遵照行事。”
萧华雅在行礼之余,内心升起一丝后怕。
今天怎么是老祖主持议事,不会被老祖看穿我心思吧?
可不要对有月做什么啊老祖!我……我好不容易才……
然而,想什么,那就会来什么。
只见他们行礼之后,议事堂传音又再而传来。
“萧华雅亲传弟子林郁明,且入堂来,华雅,你在堂外等候。”
诶?
不同于萧华雅满脸诧异却又不敢抬头的窘迫,郁明面色沉稳,坦荡地抬步跨过门槛。
他只回头对不停挤眉弄眼焦急不已的萧华雅比了个安心的手势,就走向了堂内正座上的男子。
那男子童颜鹤发,神态怡然,只是……
从郁明的视角看,没有双腿,而且双腿之间毫无生息之气,乃是天残之躯。
他隐约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同类的惺惺相惜之感。
记忆里,此男子乃是莲花宗上一代的顶尖人物,萧道谨,不过其并非萧脉血统,而是以养子身份托庇于萧脉之下。
此时,他虽然面上紧绷,内心还是不免有些发虚。
能看穿蓝正清附身,仰仗的并非是他的眼力,而是记忆里那些关于蓝正清的情报,其中就有其能控制的诸多棋子。
这些信息,曾经的我是如何获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