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阁顶，一处暗室之中，牛正德端坐在蒲团之上，静静地看着一旁光团之中郁明沿着他指示的道路前行的模样。
在郁明踏入阵中的那一刻，他的一举一动就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除非他能掏出九阶以上的能力强行破阵，否则是不可能与他见面的。
而在他身旁，“萧道谨”正咧着嘴，桀桀地笑道：
“卓明与我通讯，萧道谨有反水的意思，他想要借助这林郁明来摆脱我们的控制。”
“他已经起了杀心，而萧道谨拒不从命。”
“如何，牛正德？他也不是什么好搞定的角色，短短月旬之间，就已经得了萧华雅的芳心，比那林有月有过之而无不及哦～”
牛正德默默听完“萧道谨”的话语，沉吟片刻后，淡然说道：
“我不会动他的手，你还是先滚回去吧，监视萧道规才是你的职责，不是吗？”
他冷淡的态度让“萧道谨”脸色一僵，颇为恼怒地看着他说道：
“牛正德，不要以为你现在停留在九阶迟迟不渡劫就可以为所欲为，久不渡劫到时候要面临的劫难只会越来越恐怖，直至你死……”
“止言！”
他话未说完，牛正德忽而凝眉大喝一声，嘴边就瞬间变得空洞起来，神智昏沉，欲言而忘言。
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只见他呜呜两声，指尖跃动灵光朝唇间一照，牛正德的止言之术就瞬间被解除。
但是，重要的不是止言，而是牛正德真对他动手，还是近乎羞辱性质的。
止言之术是一阶就会修行的术法，更高阶的有止息、止魂等术法用于限制言语和行动，他居然用这种法术对堂堂仙人动手？
“萧道谨”的怒火几乎要填满胸腔，咬牙切齿地看着对他毫无关切的牛正德，恨不能寝其皮吮其血，将他制成自己的傀儡。
可一想到自己的使命，他又不得不强压耻辱感和愤怒，压低声调以近乎嘶吼的方式说道：
“你首鼠两端，作茧自缚，迟早有一天，我会在斩仙台下，看到你的头颅！”
说完，他连忙施展云遁之术，想要回到莲花宗中，继续跟随在萧道规身边持续监视。
然而，就在他调度灵气之际，牛正德又默默地转过头。
当牛正德的目光定在他身上是，饶是他乃仙魂下界，仍不免心中一悸，灵气运转有那么一息间的停滞。
他下意识就瞬间捏碎了手中暗自握住的木屑，当即就在他与牛正德之间形成了一道遮蔽灵气的烟层。
不过，他料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
牛正德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完成了云遁之术，没有做出任何施展术法的动作。
嘶～
“萧道谨”接二连三的被戏弄，心中的怒火几乎无法平息，可他的云遁之术已经完成，只能带着不甘最后瞟了一眼牛正德，接着便化作祥云遁去。
牛正德默默目送着他遁走，直到隔绝的烟墙都散去后，方才转过头，一摆手，为差点迷路的郁明显露了准备已久的阵门。
接着，他就抬起头，看到了一脸讶异地从阵门中走出，举目四顾打量着阁顶的内景的郁明。
见他四处张望，将那些摆放随意的器具都一览无余的模样，牛正德很有耐心，没有出言去惊扰他。
终于，等到郁明彻底记住阁顶的环境后，他才将目光投向了端坐于蒲团之上的牛正德。
如追溯中所见的那样，牛正德是一个相貌平平毫无特点的男子，唯一能令他注意的是，其枯黄色的眼眸。
是的，枯黄色，很不自然的枯黄，不仅仅是色彩上的抑制，还让他感受到一种仿佛在看死人般的蔑视感。
两人对视良久，先开口的却是牛正德。
“你在追溯中，得知了真相，对吗？”
唔？居然一语道破吗？
郁明没有想到牛正德居然如此直率，出于谨慎考量，他并不敢此时与牛正德针锋相对。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没有实证，我也不敢妄下定论。”
他斟酌字句，尽量不激怒眼前这个大能。
在面见牛正德前，他就了解到，其性格比较孤僻独断，腹中并无锋锐，从根子上是一个眼里只有自我的人。
只是，他是这么想的，牛正德却有另一番想法。
他观察着郁明，心中回想的却并非是此前通过玉笛观察到的林郁明的信息，而是……
林有月的回信。
“牛兄如此大才，屈就于小小的天璇阁中，实属可惜。”
“既然牛兄认同我的理想，希望为元灵界清除仙界的影像，还修道之人一个澄澈的环境，林某愿意奉陪。”
“不过，林某与那正仙亭纠葛过深，恐怕会有厄难缠身，还望牛兄铭记，林某来见你时陪伴的女子，必然是萧华雅，如若不是，那就是我已败绩，被正仙亭李代桃僵。”
“若是再见，还望相助。”
萧华雅，莲花宗的种魔，萧道规亲手培养起来的未来天魔。
林有月，你又是如何笃定，必然会陪她来天璇阁中？
又是如何断定，会是你陪着她来到此处？
牛正德的嘴角微微翘曲，脸上的愉悦之意几乎要满溢而出。
有趣，真是有趣。
林兄，若非在下已是木石之心，未尝不能向你讨教一下，这御女之术啊～
在郁明一脸懵的情况下，他向自己袖中一阵摸索，将一颗与萧华理给予的石心相似的心型物体奉上。
与石心不同的是，这颗心型物体，乃是木制，散发着阵阵木香。
在郁明疑惑的目光中，他坦然答道：
“我已知晓你的来意，更知道你的来历。”
“你不能明言，我也不能直说。”
“此物，乃是吾之真心。”
“我之心念，寄托其中，若是见我躯壳，尽管杀吧。”
呃？
郁明彻底蒙圈了，他看了看一脸“笑容”的牛正德，又看了看他手中对他诱惑还挺大的木心。
嘶～原来我早有布置吗？
总不能是我威风八面，虎躯一震，堂堂天璇阁主纳头便拜吧？
可看牛正德模样，又不似作伪。
带着浓重的困惑，他上前，忐忑地接过了木心。
嗯，很轻，没有石心那么严重的副作用。
“可是，有馈赠，就得有代……价。”
郁明说着就抬起头，却猛然发现……
眼前的牛正德，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一座木塑人。
栩栩如生，鬼斧神工。
“有月！有月！”
嗯？
郁明猛地一颤，眼前忽然一阵模糊，再清晰时，却见他站在青石前，萧华雅面色焦急地呼唤着他。
见他清醒过来，她的脸上终于转忧为“喜”。
“你刚刚说着什么‘一饮一啄，皆由天定，得失相应，方得天道’，我怎么唤你都不醒来。”
啊？
郁明心中剧颤。
因为这句话，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心底，无比清晰。
而伴随这句话的，是他心脉之中，出现在“非战之兵”之上的……
木心。
他猛地转头望向之前与萧华雅一同走向的天璇阁楼位置，却只见到了一座光秃秃的丘陵，什么楼阁什么广袤草原都未曾瞥见。
仿佛，他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华雅，我刚刚和你去天璇阁中去了，你还记得吗？”
“嗯？你说什么啊，我们……不是刚刚才到这里吗？”
“是吗……”
郁明面色复杂地看向那光秃秃的丘陵，转头，望向另一个方向上，那高耸入云磅礴大气的大殿。
他叹息一声，捂住自己的心口。
接下来，恐怕需要用到你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