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明憨傻的模样，顿时就让萧华雅没有绷住，笑得合不拢嘴，捂着肚子蹲了下去，一半是因为笑得腹痛，一半是掩饰自己心底的小小失落。
哈哈哈，有月，你连自己曾经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吗，需要我来替你回忆这些往事吗。
想当初，你可是能一己之力，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宗门长老俯首称臣，也可以带我去那些远古遗迹，见证道祖的遗影，见识鲤跃龙门的奇景。
道祖在元灵界留下了无数遗影，惠泽四方，而当初林有月见她时，就曾哄骗于她，说他乃是道祖的转世灵童，有通天道法真言相传。
关键，她真信了。
傻乎乎地跟着他，跟在他身后，听着他胡吹海谈那些道祖趣闻，解读她都辨别不了的文字，天真的以为他就是仙界之下的第一人。
有月有月，他即是漫漫长夜里，她心中的明月。
可如此之人，却在与她即将秘密完婚的前夜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她找到他时已经是如此模样了。
而将他逼到如此境地的，正是他口中那些“有如**”的正仙亭之人。
不过……也不赖。
她微笑着，直起身，款款走上前，拉住郁明的手，心如止水，眸含清秋。
郁明，残缺的有月，光泽不及曾经的万分之一。
可他，依旧是月。
再残缺的月，依旧是月，再完整的星，也终究是星。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一手指向太阳，一手伸向你吗？”
不待已经头脑过载的郁明回答，她便笑着说道：
“因为啊，我希望你如这太阳一般，照耀我心，温暖我的身体。”
“这样，你就是郁明，曾经的你是衣锦夜行之人，是不慕虚荣之人。”
“我从未见过你有奢侈之举，你连自己独属的兵器都不用，而是有什么用什么，会什么用什么。”
“正如这晴日晨阳，也如幽明夜月，而阳月同一，才是真实的你，对吗？”
说着，她终于自然地拥抱住郁明，闭上双眼，献上了自己最真挚的吻。
同时，在心底里，暗自添了一句。
“即使你的光明不见，也不用担心，因为在我的心里，永远有属于你的那一份哦～”
…………
郁明只感觉，自己的脚飘飘忽忽的，如同提线木偶般被萧华雅热情地拉着走入了琴婆所在的四方大馆之中。
说实话，萧华雅所说的话，他的确心有所感，但每每他想说什么时，却又心中空白一片。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大概就是这么个状态。
他能从那些语句中，稍稍窥见自己往日的神采，可想要看清时，眼前又忽而蒙上了一层阴影，影影绰绰，不得真形。
唯一能确认的是，至少他自己也预料过分魂后的自己会有多脆弱，所以安排好了绝大多数情况吧。
带着重重忧虑，郁明在萧华雅的牵引下，走入了一间宽敞的明堂之中。
一进房间，之前闪身不见的萧道谨就坐在客位上，正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谈笑风生。
“道谨远道而来寻老身，所为何事啊？可是为那华雅牵针引线，求那姻缘良方？”
“哪里哪里，不过是有事相求，顺道带华雅来见见琴婆。”
他一眼看过去，结合着言语，便知道老妪便是萧道谨口中的“琴婆”。
她穿着荆钗布裙，时光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无数道醒目的痕迹，却没有压垮她挺直的脊梁，也没有蒙昧掉她那双古朴但明亮的眼眸。
慈祥，而不愚昧。
一旁的萧华雅见到琴婆，倒是爽快地直接招了招手，朗声道：
“琴婆！”
听到萧华雅清脆的呼唤，琴婆本就笑意盈盈的脸上更是挤成菊花的模样，转头对萧华雅招了招手，目光余处瞥见郁明，却又忽而间脸色稍缓，愣了一会儿。
怎么这英姿俊朗的小子，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琴婆？”
萧华雅的疑声将她从愣神中唤了出来，她的笑容不减，对华雅笑着点头说道：
“诶～华雅这是为何而来？有什么相求之事，只要琴婆能做的，都会尽心相助的。”
散修出身的她，深知左右逢源的道理，对萧华雅她是没什么立场，能帮就帮。
至于为什么萧华雅与她身旁的小子挽着臂联袂而入之类的，她直接选择了忽视，不去过问。
然而，她不想过问，却有人让她不得不问了。
萧华雅得到琴婆的回应，自然是欣喜地上前，稍加思索，就想着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想办法让琴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站在她这一边。
毕竟要和符星礼抢有月，光表露一次心意可不够。
可就在她张嘴欲言之时，门外却传来了一个令她心中震颤的声音。
“师尊，星礼听闻莲花宗外宾来访，特来服侍。”
萧华雅的瞳孔急剧地收缩，呼吸为之一窒，猛地转过头。
只见门外，一个能让她心生梦魇的身影站在那里。
她着一身梨花缀饰素白短袍，头戴着四四方方的乌纱小帽，微阖双眸，双手乖巧地交叠在腹前，姿态恭顺有加。
符星礼，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肤如凝脂，色比梨花，清眉朗目，若是不带任何恶意来看，完全是能令人眼前一亮的美貌道姑形象。
可这副模样放在萧华雅眼中，却如同有两根尖刺，深深地扎入她的瞳孔，扎得她痛不欲生。
因为这副模样，就是有月在这馆中与她相见时的模样！
服饰并不能遮蔽她的美貌，却能为她的形象祛除一些不必要的妄想。若是美貌足够动人，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也足以令人魂牵梦萦。
什么？她怎么认得这身？因为就是她陪着有月来到这里，亲眼见证了一切！
坏了！自己本想着用她跟随在有月身旁时的奔放装饰冲淡印象，可为什么你又穿得如此素朴啊！
有月，你应……
她转眼望向郁明，却见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郁明回过头，看到符星礼的脸时还未有什么感觉，可当他看到她那顶特别的乌纱小帽时，心中忽而传来了熟悉的揪痛。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故人。
而似乎是心有所感，符星礼本微微阖着的双眸，缓缓抬起眼帘。
她缓缓抬起头，与郁明四目相对之时，本是古井无波的俏脸上，却平地兴起阵阵波澜。
不知为何，在看到郁明的双眸之时，她的内心深处，一个令她魂牵梦萦的名字此刻呼之欲出。
“星礼？”
而当郁明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当这阔别已久的声音再度眷顾她的心时……
即使眼前人面容有些异样，似乎被某种术法处理过，即使他的魂念被她看穿有着触目惊心的残缺，但她还是将双眸弯作月牙。
“好久不见。”
“郁明。”
你来晚了，没有在我最想你的时候到来。
但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来了。
有月。
或者说，你更希望我再见你时，叫你……
郁明，对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