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琴婆的大馆前如此呼喊,来者是谁已经无需多言了。
琴婆的弟子也就符星礼是待嫁之身还随侍在她身旁,其他弟子大多都出门在外为人牵引情丝红线,技艺娴熟之人才有展现才艺的机会。
符星礼的夫家是凤栖林的天骄“折令兴”,折家乃是北原有名有姓的大族,而折令兴拜入凤栖林后展现极高天赋,仅仅十年修道就从凡人修至六阶,可独当一面。
此时此刻,正主折令兴傲然矗立在大馆门前,等待着那道他梦寐以求的倩影出现在他面前。
在之前,他专心道途之中,没有闲暇去管自己的未婚妻如何,家中描述起她的种种美好,他也权当家中人看重他想要讨好于他。
现在他的修道之途进展到了平缓期,有了独当一面的本事,暂时没有进境的需求,也就起了心思。
他想要见见未婚妻的真容,看看与折家交好的符家能出什么好女子。
这一起心思,狗腿子们自然会意,忙请人绘制了多幅画像,呈送到他面前。
坦然地说,真美。他在看画像时,一旁的师兄也不由发出了感叹,怂恿着他见上一面,若是成真就助他再升一阶。
师兄是凤栖林的八阶高人,他惹不起,只得应承下来。
于是他就与家中汇报一声,孤身一人来到了这琴婆的馆前求见。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来第五次求见了,前四次都因为各种缘由,没能见得符星礼一面,这一次,他决心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要迎难而上。
折令兴这么想着,心中生出几丝旖念。
只是当大门打开时,看到门内出现的人时,他不由得一愣。
郁明独自一人站在门后,打开了馆舍的大门,冷冷地看着他。
“你来寻谁?”
折令兴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抬头看着大馆,又转头看着馆前大片大片的浩瀚花海与将这一切环抱在内的山峦。
我也没走错地啊?这怎么有男子的?
琴婆会招收男弟子吗?
绞尽脑汁之后,他总算想到个勉强能说得过去的答案。
应该……是琴婆今日有客来访吧?
面对郁明冰冷的目光,他稍有弱气地答道:
“这位兄台,还请您帮我转告琴婆,就说凤栖林折令兴前来拜访,求见星礼。”
“我与星礼订有婚约,此前四次来访均被拒之门外,现在只图见上星礼一面便心满意足。”
说着,他还给了郁明一个自认为很大度的笑容。
当然,对郁明笑和对牛弹琴是差不多的意思。
郁明默默地看着他,看得他渐渐地心里有些发毛,肩都塌下去不少,才默默关上了门。
诶?
折令兴呆住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莫名出现在琴婆的大馆中的男子非但没有答应为他转告,反而关上了大门。
不是,兄弟?
他环顾四周,不见有旁人,便急匆匆地走到门前,轻轻敲击大门,焦急地放声喊道:
“喂!兄台!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如此冷漠待我啊?”
“我只求见她一面,一面就好啊!”
只可惜,他的所有喊话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久而久之,他也有些泄气。
这大概是琴婆恼我死缠烂打,不想让我见星礼吧。
想到自己之前还在说自己要迎难而上,现在就因为一个陌生男子被拒之门外,着实是窝囊。
唉,回去可怎么和师兄交差啊~师兄可是点名说星礼乃是天纵奇才,要我以明目留痕之法刻录下样貌呢。
折令兴苦笑着摇头转身,逐渐远离大馆。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有不止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郁明悄然间打开了门,透过门缝,神情凝重地看着逐渐远去的折令兴。
如果只是初见的印象,折令兴给他的感觉并不算坏,顶多也就是太过弱气没有堂堂六阶天骄的风范。
但是,他却分明知道折令兴的特殊性,绝不能让这个折令兴见到符星礼。
这不仅仅关系到他与符星礼的情感能否修成正果,还关系到符星礼的安危。
一方面是因为“自我”给的部分记忆里,明确提到了,北原的凤栖林的所有人,都不可信。
或者说,凤栖林就是正仙亭控制下的势力。
另一方面,就是他从折令兴的身上,感受到的那种抽离感。
没错,和之前的仙界来物玉笛一般的抽离感,异样又致命。
如果不是折令兴还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恶意,尚有人形,他在见到折令兴的第一时间就该拔出非战之兵,先发制人了。
确认折令兴远去后,他才缓缓关上了门,心中整理着思绪,一转头,却险些被吓了一跳。
只见萧华雅正一手抚摸着下巴,一手撑腰,上身前探,以一种相当暧昧的眼神看着他。
近在咫尺的距离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人,若不是眼前人是萧华雅,郁明都要惊呼出声条件反射地开战了。
即使如此,在看到是萧华雅时,他还是不免心生一丝幽怨,问道:
“是想吓我?”
萧华雅一挑眉毛,嘟了嘟嘴,眼珠咕噜地转了一圈。
“不是,是想看你怎么应对他。”
郁明不明所以。
“那看完了,我们回去吧,他已经走了。”
说着,他上前伸出手,欲要牵着萧华雅一同回到静室内,继续听符星礼奏乐。
可这一伸手,却见萧华雅猛地向后一退,前探的上身收回,双手抱臂。
“你自己去咯,我可不想听~”
生气了?
郁明看着萧华雅平静地有些异常的脸,着实不太好猜她的心思。
思来想去,还是贸然离开,而是当场调动灵气,从口袋中随手抽出一张符箓,书写上字句,以传书之术将符箓发送出去。
做好准备后,他就走到萧华雅身前,两人四目相对,互相大眼瞪小眼。
你不动,我不动。
在郁明与萧华雅怄气式的对视时,在阁楼上,琴婆冷着脸,看着窗外远去的折令兴,叹道:
“上次来时,还没有被他那师兄盯上,嚣张得很,这次来竟然性情大变,想必是被他那古怪的师兄治住了吧。”
她的身旁,萧道谨飘忽着“走”到她身旁。
此刻的他,下身被机巧器具制成的双足支撑,而非此前以术法托举而行。
与琴婆在明堂中见到的虚影不同的是,阁楼上的萧道谨面容正常,只是在与虚影对弈之后,眉心处隐隐浮现了如虚影一模一样的心形纹路。
“你见到了我的魇影,对吗?”
琴婆的身形一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她身旁的萧道谨,已经没有了任何面部血色,除了依旧有着属于常人的神采外,就如同一具尸骸一般。
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再添了一处新伤。
“何必呢?”
“混入正仙亭中,万一被发现,你将死无葬身之地,你的功绩也不会被任何人提起,包括我。”
萧道谨的脸上,泛起一丝温和的光。
“我若不去做,又有谁能做呢?”
“林有月尚且不能保全,难道真要道祖转世,才能整肃天道混沌下忘却道源的元灵界吗?”
“况且,我又不是没有做过。”
他转头,对上琴婆的目光。
在他的眼中,面前的琴婆,不是现在苍老的老妪模样。
“放心吧。”
“纵使林有月不记得我,也不认我的功绩,有你记得,我就心安。”
“此去凤栖林,就拜托你为我抹去影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