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三人围着茶几落座，桌上是还在冒热气的早点。极天峰的伙食不错，南北结合，细腻精致。
姬照夜叫了外送，付五个银毫让人帮忙跑腿。
她倒不介意自己去食阁，但顾葵在这，她莫名其妙地不悦，总放不下心来。楚小婉泡了茶，今年的白毫银针，产地就离极天峰不远。
姬照夜和顾葵都不动，只有楚小婉一口接一口。
“如果知道你们已经是如此关系，”顾葵终于说，“我就不上门来叨扰了。”
“你是误会，”姬照夜道，“我跟楚小婉并无婚约。”
“并无婚约么？”
姬照夜想起早上的事，隐隐有些羞恼。
“我说过偷听人说话不好，”她握紧了茶杯，“而且不管你听到什么……”
“我只是一问，姬前辈说并无婚约，那就是并无婚约。”顾葵的神色不动，“既然如此，我可以与姬前辈争上一争。”
姬照夜的脸颊微微绷紧。
她想顾葵又是一个“仙途中人”，把什么都当物品争来夺去；这种人她见过很多，以至于厌烦。
厌烦到想要出手。
“怎么个争法？”她低声道。
她的神识已经锁住了对方，只要那气息有一丝动作。
顾葵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姬照夜微微愣了一下。
她比顾葵高半个头，金丹对结丹圆满；顾葵跟她相对而坐，本该压力极大。
但那眼神却是澄清的，好像一潭静水空明，压力是日光，照在水中通透而过。
她忽然想听听顾葵会怎么说。
“我看书上写的，这种情况叫修罗场，”顾葵开口，“两个人争着追同一个人。”
楚小婉猛然被包子噎住。
姬照夜转头……看向楚小婉，后者努力咽着她的包子，噎得直翻白眼。
活的！常识缺乏系！楚小婉想……不是抢婚是《爱情公寓》，师姐你可以把刀放下了……
不过我什么时候说要谈恋爱了……
姬照夜尴尬地挥散神识，她想楚小婉这屋子风水有问题……踏进这间屋子开始事情就不对了，浓浓的二比之气浸润着所有人。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楚小婉噎得要死还在想，我要发言，我要说什么来着……
姬照夜直想回到刚才，给点包子的自己来两巴掌。
顾葵在杯边抿了一口……把它推到楚小婉面前。
“比如现在，”她看着牛饮的楚小婉，“这就叫间接接吻。”
“有人说过你比较缺乏常识么？”姬照夜艰难道。
“没有。”
“咳咳……容我……容我提问，”楚小婉终于举起一只手。“你看的到底是什么鬼书？”
……
“师尊你说教了那孩子情爱，”陆凌心看向面前女子，“可情爱能靠师徒相授么？”
她们正在峰顶的一处别院，陈设并无特别；只是门口慵懒地挂着块牌子，上书“掌门洞府”。
此处已在雪线之上，玄冰终年不化；但院里的梨花长年开着，花瓣吹落混进纷扬的雪中。
“能的吧，为师可是本派之长，”女子轻拍怀里的手炉，“本派以情入仙途，我会不懂情爱么？而且我还选了些书给她参考。”
“是什么书？”
“《情场鏖战三千阵》上下，《红粉仙途》全套十二本，”她得意道，“还有《极品外门弟子》……”
陆凌心扭过头去。
她开始担心那个叫顾葵的孩子了，掌门亲传有时也不见得是好事……取决于掌门靠不靠谱。
面前这位掌门的威严就碎掉了，跟身后的梨花一起片片飘落。
掌门意识到陆凌心的反应，只是耸耸肩。
“与其担心我们小葵，不如担心担心你家照夜吧？”她轻声说。“当年我都想把她要来，作为亲传，但你不肯让手。”
“照夜好胜心重，免不了跟葵儿相争。”陆凌心语气平静，“但她们俩都是好孩子，自然知道分寸。”
“跟小葵争是一回事，”掌门幽幽地说，“可动心的或许还有我另一位徒……”
她抬起头，看着陆凌心，手炉里一点火花骤亮。
“师道尊严，”陆凌心打断道，“师尊不要开这种玩笑。”
话才出口她的底气就泄了，衣裙之下一颤，好像感到一阵怪异的冷。掌门却不说话，一时间庭院里只有风声。
她用灵力把手炉催热了些，递给陆凌心。
“你从小就是这个毛病，”她笑道，“着急的时候，特别容易看出来。”
……
楚小婉一哆嗦，感觉背后莫名其妙发凉。
“我总觉得有人在八卦我……”她在心里嘀咕。
姬照夜和顾葵在打牌，《仙途杀》，比分咬的极紧，三局两胜已经打成九局五胜。
“叫杀，”姬照夜把进攻牌摔在桌上，“我已经完全搞懂这个东西了。”
“防守，”顾葵出牌，“你有连续进攻的‘连珠子母胆’，但就剩一张牌，你还能进攻的可能性很小。”
姬照夜看看手上的牌……轻咬贝齿，示意回合结束。她的角色持牌上限较少，始终组织不起致命一击。
发展成这样前两人剑拔弩张，因为顾葵说出《红粉仙途》后，姬照夜当即指出那是本烂书，里面的技巧全是胡扯。
“是虚构的啊，”顾葵说，“那我就不用里面的东西了。”
“你要重新考虑怎么追女孩子了。”姬照夜莫名有些得意。
然后她发现楚小婉不见了，毫无防备，吐槽到了嘴边的楚小婉，被顾葵轻轻搂了过去。短发少女以电闪雷鸣之势轻轻俯身……俯向怀中的小锦鲤。
浅尝辄止，蜻蜓点水的一吻。
楚小婉的脖子锁骨立刻绯红。
“我现在没有技巧了，但我还要尝试，这是两码事。”她轻声道，“如果你想跟我交往，我发誓会对你负责到底。”
“太太太太太……”楚小婉晕头转向，“太快啦！进展！”
她觉得浑身都酥软了，但残余的意识还是抗拒着挣扎，拜托我们刚认识一个时辰好吧……虽然你也是我喜欢的类型啦，肤白又高冷而且嘴唇好软……
不行啊楚小婉，不能被女孩子亲一口就沦陷的，你是要反推凤傲天的锦鲤……而且她没准只想跟你同修呢。
但她的大脑都要宕机了，顾葵身上的味道好好闻，那是雨后的柠檬香吗？
“师姐……”她勉强扭头看向姬照夜，“救我……”
话音未落屋内就是一声轻响，湛然的铁色闪现；姬照夜长刀出鞘一尺，斩路虚指顾葵后脑。
修行者的周身都不算弱点，失血和窒息都未必杀死他们；唯独承载神识的颅脑是致命的，姬照夜面色冷得似铁。
“你在干什么？”她按着刀柄问。
出鞘的一寸燃起火焰，却不真有温度，尚为虚影；但这其实只是内敛，那火随时可以炽烈如洪炉。
太上七情直指，极天峰的标志性内功；每人具体的手段不一样，共同点是以情感驱动真气。心有不平则刀剑轰鸣，轰鸣如狂龙冲破铁闸。
她想或许自己真的会出斩，即使刚才她还放下了警惕。
可为什么？姬照夜心里隐约自问，我是承诺过，这世上没人能逼迫师妹的……但顾葵这算逼迫吗。
为什么我恼怒至此？姬照夜想，不知为何就是很不甘心，有股火气忽然冲上头顶。
分明已经断定，她不是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或许是好胜，对出色后辈的好胜心么？
她还是没有移开按在刀柄的手。
“不是这种救啦！”楚小婉终于被吓清醒了，“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师姐先把刀放回去……”
顾葵抬起头，视线与姬照夜相对，眼中亦无惧意。
“姬前辈不是愿与我一争么？”她问道。
“那啥，如果，如果你们俩一定要分个高下……”楚小婉急中生智，抓起一盒《仙途杀》，“要不要用这个？”
“用什么？”两人一起转向她。
刚才那下虽然语气不同，但你们俩完全异口同声诶……楚小婉回想，眼前两人还在“激战”不休。
这算是凤傲天的默契吗？
想起刚才那一吻她脸又红了……只是微微透红不算红啦！楚小婉暗暗发誓，早晚我要欺负回来……
我是一条要反攻凤傲天的锦鲤。
卡牌摔在桌上声音清脆，楚小婉看着看着，感觉两人的脸颊都触手可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