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沁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很疲惫,很没有必要。
高飞囫囵吃下一个小面包,随意地说:“所以啊,我还是先看着你吧。”
“……不要说这种话啊。”唐沁埋头,戳着塑料盒里的蛋炒饭,一种难言的沉迷氛围弥散开来。
高飞不语。
“什么看着我,什么自不自杀。我心智健全,虽然很孤僻,但是又哪里需要你来帮我呢。”
“你才是那个没有地方去的人吧。但是你很狡猾,故意把话说的这么婉转。真的在为我着想吗?”
“那可不是的、不是的。”唐沁自言自语地摇摇头。
“你想让我愧疚,让我难堪。因为我的搜索记录太污名化了,你还是很了解我的,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变得慌乱然后就随意评价我的选择。”
“混蛋,你可是我创造出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以上,都是唐沁的幻想。
实际上,她只是默默地埋头吃饭,并为逐渐饱起来的胃感到满足。
吃完饭,两人便蹬着单车回去了。
回到住处,酒足饭饱,睡觉的味道便渐渐从四肢和脑袋散发出来。
唐沁挣扎着把衣服袋子在桌上码好,又去冲了个脚,随便用纸擦擦便往床上一躺——
“喂!别睡啊,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啊。”高飞目瞪口呆,被唐沁一系列连贯的动作震住了神魂。
唐沁衣服都没脱一件就往被窝里钻,闻言迷迷瞪瞪地朝高飞摆手:“睡醒再做,睡醒再做。”
说罢,把小薄被往头顶一拉,以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架势开始装死。
唐沁是个低效率者和神经虚弱惯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日渐难以集中注意力、日渐精神松垮,即使很努力很努力也只能保持一两个小时的高强度作业。
努力、努力、努力……唐沁以前逼自己死撑着,试图重新让自己变得有精神,为此努力了很长时间。
然后有一天,刷着牙的时候突然觉得好累、好累,撑着洗手台想动起来,但只是在镜子前没有声音、干掉眼泪。心里累到什么程度?连两步路都走不回床上,攥着牙刷靠着洗衣机慢慢睡下去了。
因为没有朋友,刚刚交租,硬是在湿漉漉的瓷砖上睡了两天。
瓷砖怎么可能好睡,但她宁肯被黄澄澄的浴霸刺着眼皮也不想动哪怕一根手指……
然后的,她渐渐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睡吧、睡吧、睡吧。
但是她又真正睡得安稳吗?
梦是大量无理无秩序的混乱的统一体,唐沁噩梦缠身,一个又一个短小而惊诧的梦,纠集在她的脑袋里。
照例,她无端被频频惊醒。
高飞在小小的出租屋里走来走去,尽管他很小声地不弄出动静,但被惊醒时的短暂清明提升了她的听觉。
高飞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高飞在浴室里放水、高飞打开水龙头、高飞轻轻打开门……
最后一个短梦里,她梦到自己被一个身穿防毒服的人按在狭小的铁房子里,她大喊大叫,但那人并不理会,近乎机器地拿一只染红墨的毛笔往她身上画——画一笔——一笔下的皮肤滋滋被打开,露出里面的跳动的筋肉……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唐沁蜷缩在床上,用她混沌不已的脑袋想,怎么也想不明白。
唐沁悄悄把窗帘掀开一点,看见外面月亮堂堂,皎洁不已。
她盯着窗外发呆,把被沿掖进下巴,整理迷蒙的思绪。
直到高飞推开门。
“醒了吧,醒了就起来干活吧。”高飞中气十足地催她,往桌上放了一大袋东西。
唐沁听他说话,不做声,又把小薄被拉上头顶了。
高飞见此情景,二话不说就去扯她被子,一边扯一边凶她:“几点了?啊!还睡、还睡,快点起来跟我一起干活。”
唐沁像没骨头的软体动物一样被他拽着胳膊拉起来,柔顺的黑发随重力倾泻而下,她摇头又摇头,还不忘发问。
“我是指纹解锁的密码门呀,你怎么知道我的密码的?”
不等高飞回答,又自顾自地描补:“哪有那么多活要干啊,你就骗我吧。”
高飞冷哼一声:“果然是个不干活不知道活多的,你不起来我就把你内衣洗了拿下去晒了啊。”
唐沁闻言缩了缩脑袋,又死猪不怕开水烫地伸出来:“晒啊、晒呗,我怕你啊。”
高飞挑眉,果真放手,直直朝浴室走去。
唐沁倒在床上,看高飞的背影,很努力很努力地想无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起来了!起来了,不要动我衣服!”她挣扎着爬起来,冲高飞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