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是唐沁吗？在××工作过……”
唐沁和高飞盯着这条微信申请，面面相觑。
唐沁把手机推给高飞，让他看着办。
高飞把手机推回来，用眼神谴责她。
唐沁憋了一口气，深呼吸。
点同意。
对面上来就喋喋不休。
“哎呀可算加上你了。姐妹你知道你在这家工作室受了多大的委屈嘛！……”
来人说，她是附近大学的法学生，暑假想找个兼职，刚入职这家一个星期就嗅到了官司的味道，多方打听，了解到前任被违法解雇的她和其他两个女生，于是自我推销来了。
她说，她愿意帮她们申诉，按照基本的事实情况，顶格处罚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她说，现在就差唐沁了，只要唐沁同意，她就能开始准备去写材料了。
唐沁听说有这种好事，眼睛都冒绿光了。
高飞则若有所思，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报酬给多少合适呢。
对面：嘻嘻。
唐沁、高飞：……
对面：孩子打暑假工也不容易的捏~孩子想拿一半~
唐沁有些疑惑：“一半倒还好，但是劳动仲裁的案件好像周期都挺长的，也许等你开学了都开不了庭，这要怎么办呢？”
高飞大惊失色：“喂！那是一半啊。你在还好什么啊。”
对面：“这个好说。我打算先协商，协商不行劳动监察大队，再不行就劳动仲裁，等走到劳动仲裁的话，就把你的案子转给已经在律所工作的学长，你看这样行吗？”
这顺序，这逻辑，唐沁佩服得五体投地，高飞听得心悦诚服。
商量的差不多了，空隙间，高飞忽有所感，看着唐沁喃喃道：“要是你也顺利毕业是不是也能硬气起来。”
唐沁认真思考后给出回答：“很悬，天生吃不了硬气的饭。”
高飞自顾自地摇头，叹了一口气。
唐沁低头，把之前说好的证据发给名为“耳东早睡”的大学生。
人生太苦了，所以我们需要一点甜食。
唐沁先一步出了民一庭。
高飞紧接着出来了。
两人相视，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茫然。
“没了？”高飞不是在问唐沁，他更多在回味。
“不算，接下来就是执行了。说不定会被赖账。”唐沁抬头看着高飞。
高飞摸着下巴，皱眉思考，忽然打了个响指道：“走！吃顿好的去。”
唐沁一愣，随后郑重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想吃什么?”
高飞：“想象力此时有点匮乏啊，你决定吧。”
换成唐沁皱眉思考了，她想了又想，不确定地问：“买个蛋糕？”
高飞听见唐沁说什么，轻轻笑了一声。
起初举证困难，唐沁又要狂补法律知识，该死的总经理还时不时绕过代理律师发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唐沁又惯常感到痛苦，又偏偏喜欢自我封闭，什么也不跟高飞说。
直到高飞心里的窦疑压不住了，拉开了洗手间的移动门，才看见唐沁坐在马桶上环抱着自己，默不作声地发抖，眼神空洞，看着他，无声地掉着眼泪，什么也不说。
高飞静静地和她对视了一会，同样安静地把她从里面拉出来，找来指甲剪把她的指甲剪了，又用湿巾擦干净她的手、她的脸，把她抱在椅子上，用电脑给她放《小马宝莉》，然后出门。
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八寸奶油蛋糕，那是他们最后一点积蓄。
唐沁木然地张嘴、吞咽，让高飞给自己喂食。
动画片很好看，蛋糕很好吃，只是混进嘴里的眼泪有点咸。
那时起，唐沁极度开心或者极度伤心的时候至少找到了一个途径：甜点。
人生太苦了，需要一点点甜食。
最后，两人打包了很多烧烤，买了一个蛋糕，拎着两瓶快乐水回家了。
火。
冲天的火光。
唐沁和高飞隔着老远就看到了远方滚滚直入云霄的浓烟，不由得脚步慢了下来，进而驻足。
高飞远远仰视着那一方浓黑的烟，用手肘杵了一下唐沁。
高飞：“你说……”
唐沁被这一手肘杵得回了神。
唐沁：“我也感觉……”
高飞立在那里，猛然深吸一口气，拉起唐沁的手腕就开始往出租屋狂奔。
喧嚷的人群围在大白楼前，不停有人从楼里冲出，现场一片混乱，哭声、喊声全都混杂在一起。很多人都在举着手机拍摄、打着电话，有公安开着警车出场维持秩序。
唐沁站在外围，看着乌黑浓烟从她楼下的窗户里爬出来、看着周围的人群，脑海中居然想到的是：原来火灾发生的时候会有很多人打火警电话啊，那消防局肯定要被电话打爆了……
高飞从如火般翻涌的人群中挤了出来，拉过她的手捏了捏，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唐沁回过神来，有些迟疑地问他：“不会是我们走的时候手机充电器没拔导致的吧？”
高飞闻言，勉强笑笑：“不是，我打听了一下，好像是楼下有人点煤油灯，结果出去买东西，煤油灯翻了。好像是，不过我也不知道。”
唐沁：“……煤油灯？”
高飞也跟着笑了一下，不过这笑容很快苦涩：“但是我们那层也烧到了，里面的东西可能都救不回来了。”
唐沁抿了抿唇，半晌，才慢慢开口：“这种应该是不可抗力，租户不承担责任吧？”
高飞捋了一把后脑勺的寸头：“应该是吧。”
恰在此时、此刻，手机响起了无比清晰的一声：“支付宝到账——七万三千五百八十二元……”
这还是两人从法院出来的时候，高飞特意让唐沁把到账声音打开，把系统音量调到了最大。
在火灾面前，这声音也很快被冲淡，显得戏剧而滑稽。
两人面面相觑。
直到高飞一把把唐沁搂进怀里，唐沁才后知后觉地在他怀里闷闷地说：“到账了。”说完才意识到是一句废话。
高飞一言不发地给她顺毛，闻言搂得更紧一点了。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唐沁？”
“嗯？”
“我们用这笔钱去旅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