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拿我的头发干什么呢,怎么还绕来绕去的啊。”伊瑟拉作势扭头看向身后的烟珑。
“别乱动,我在给你梳理乱发,母亲你也太不注意了吧,头发都打结了,我梳了好久才舒顺的。”烟珑轻轻扶住她的头,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的温柔。
“你哪来的梳子啊?”伊瑟拉好奇地问。
“上衣口袋里的,哦,对了,我口袋里还有包湿纸巾,你拿一张出来擦擦你嘴角的饼屑吧,你总不会想把它们带回去当夜宵吧。”
“哦~,小烟珑你好啰嗦呀。”
说着,伊瑟拉便把手伸进了烟珑的口袋里,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掏了出来,丢在桌上,数量之多令她不由有些意外,小镜子,话梅糖,风油精……
“噁~,你是把叮当猫的四次元口袋偷走了吗?口袋里怎么放了这么多东西啊?”
“这些都是出门必备物品啊,你每次逛街时都会用到这些的,久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随身携带。”烟珑颇为自豪的昂起了头,这可是自己多年来的经验之谈呢。”
“当初我还不知道母亲你的真实身份时,可是担心了好久呢,我就怕我走了之后,你又不好好吃饭,饿出了胃病。”烟珑轻轻戳着伊瑟拉的额头,“现在看来,我当初果然没瞎操心,你就没让我省心过。”
伊瑟拉听着烟珑的话,脸越来越红,烟珑说的越平淡她就越羞愧。
呜~,仔细想来从小烟珑记事以来,似乎一直是他在照顾我,一直容忍我的任性,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想到这里,一股浓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她转过身,紧紧握住烟珑的胳膊,眼中泪光闪烁,
“呐~,母亲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给小烟珑你添麻烦的,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不要嫌弃母亲好吗?”
“哎呀,我就随口一说,没有嫌弃母亲你的意思,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一直没嫌弃这么没用的我,能允许这样的我一直站在你的身边,我就很开心了。”
烟珑露出最原始最纯粹,未经任何修饰的幸福笑容,衷心的说道。
“你一直就这样就很好了,我喜欢这样任性的母亲,我很庆幸,庆幸我的母亲能是你。”
“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羞羞,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烟珑抽出一张湿纸巾轻柔的擦着伊瑟拉脸上的泪痕,“母亲你啊,只需要貌美如花就好了。”
“那不就成了“花瓶”吗?”伊瑟拉破涕为笑,咯咯笑出声,嘟囔道。
“我就是想让母亲成为花瓶啊,成为一个无忧无虑的花瓶,我替母亲遮风挡雨,而母亲只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
说到这里,烟珑对于自己刚才大吹的牛皮感到不太好意思起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虽然现在的我说这话有些大言不惭就是了。”
“啾——”,伊瑟拉半起身,在烟珑脸颊上落下一个如蜻蜓点水般的吻,笑容如花绽放,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那么,母亲我可就满心期待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喽,可不许中途反悔哦~
烟珑微微颔首,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嗯”作以回应。
“不给我扎个辫子吗?”伊瑟拉轻声问道。
“我觉得母亲不扎头发的样子就很漂亮了,不过,如果你想要扎,我自然乐意给你扎个辫子。”
“那帮我扎个双马尾吧,一个马尾承载希望,一个马尾继承梦想嘛。”
“这是什么奇怪的修辞,母亲,说实话我觉得你应该少扎双马尾,本来你外貌上就很幼……就略显稚气,你再扎个双马尾,这样真的很容易吸引些奇怪的人,柠檬对他们可没用。”嘴上说着手里也没停下,仔细的将丝绸般柔顺的发丝分成两股,认真的扎着。
“没事的,我好歹也算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强者,能把我怎么样的,还不知道都在哪困觉呢。”伊瑟拉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我说的不是这种光明正大的,我指的是那些卑劣的手段。”烟珑顿了顿,阴沉着脸沉声道,“比如说下药,虽然姨妈讲过神族的抗药性极高,但只要剂量足够大,同样能产生作用的吧,当初制造混血种时,人族大概就是对那些被囚禁的神族用了这样不堪的手段。”
“有能力对我下药的,就只有小烟珑你哦~,但你会这么做吗?”伊瑟拉饶有兴趣的笑笑,戏谑道。
“在必要的情况下,我会这么做的。”烟珑低垂眼帘,喃喃说道。
“那你是想下蒙(白毛好)汗药还是那个呢。”伊瑟拉手指抚唇,眼神泛起一丝媚意的调戏道。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我不希望这种可能发生,所以不要再问了,好吗?”烟珑低着头表情略显复杂,语气里带着一丝祈求。
“不说这个了,我们说点别的吧。”烟珑恢复以往的神情,笑着主动岔开了话题。
伊瑟拉微微一愣,随即也展露出笑容。
“那你还想聊些什么呢?”
“其实,从刚才起我就想说了,我想在赌盘中为自己下注,拿到钱正好补贴家用,住这里一年要花三万英镑,其它杂费还要另算,我的心超痛的,而且还要住四年,不趁现在多攒点钱,以后拿什么住这,所以就麻烦母亲你替我在赌盘里跟注喽。”
“其实你也可以搬来和我一起住的,多带一个青轩同学也没关系,既然知道开销如此之大,为何还要坚持住在这里呢?这似乎并不符合你一贯的理性做法。”
“人总有不理性的时候嘛,我也有想任性的时候。”烟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毕竟这里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而且是他们特意留给我的,这是他们少有的留给我的东西,我不想轻易放手,至少在学院的这四年里,我想守住这里。”
“你还是忘不了他们吗?果然是我这个母亲做的不够好,未能让你完全释怀。”伊瑟拉轻轻叹息,微微低垂了头,眼中透露出淡淡的愧疚。
“母亲你很好,但我还是有些想亲眼见见他们,至少要感谢他们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不来到这个世界,我又怎么会遇见母亲你们呢。”
“而且或许正因为从没见过,才会有一种化不开的思念与遗憾吧,难以抑制的想去了解他们,去找寻他们从前留下的痕迹。”
“你有没有在终端机里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伊瑟拉愣了一下,显得有些犹豫不决,但看着烟珑那黯然神伤的表情,心里一痛,最终还是开口低声问道。
“你是说清珑酱吗?”烟珑挑了挑眉反问。
“清珑酱?你对她的称呼还真是可爱呢。”伊瑟拉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点点头,“嗯,是的,你刚才的那些话为什么不对她说呢?”
“清珑酱,她毕竟只是模拟她生前行为模式的人工智能,不是她。”
“既然如此,那清珑酱就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我不应该把她当作对她念想的替代品,把自己对她的念想强加在她身上。”
“再说也没人会喜欢充满负能量的人,我将这些负能量的东西说给她听,她会讨厌我的。”
她是这么和你说的呀,不过你毕竟还是不了解小烟珑啊,你这么说,他不但忘不了你,反而再看见你时,执念更深了。
“这样啊,不过我不能给你跟注了哦~,因为前天赌盘就已经封盘了。”说完,伊瑟拉无奈的摊了摊手。
“…………”烟珑陷入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了。”伊瑟拉疑惑的拍了拍身后愣住的烟珑。
“我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错过了一次暴富的机会而已,”烟珑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就像是中了彩票,开开心心的去兑奖时,却发现手里的彩票不翼而飞了一样难受。”
“算了,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辫子扎好了,你看看有没有扎歪吧。”
伊瑟拉拿起桌上的小镜子,对着摆弄着烟珑给自己扎的马尾。
“你这次扎辫子扎的好慢哦。”
“我这不是怕把你弄疼了吗,而且这还是我第一次给白头发的母亲扎头发,当然要有仪式感,扎慢点很正常。”烟珑一脸正经的说明,表情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归结为一句话就是,想多撸一会白毛。”伊瑟拉一副编,你就硬编吧,反正我已经看穿了的表情,有些好笑的戳着烟珑的肚子。
“嘿嘿,被发现了,白毛这么美好的事物谁不想多撸一会呢。”烟珑摸摸鼻头,颇为尴尬的笑笑。
“如果我是母亲你,我每天大概都会开心的睡不着觉吧。”烟珑突然莫名其妙说出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有用不完的钱?还是滔天的权利?”伊瑟拉挑眉,有些疑惑。
“因为母亲你拥有数不尽的白毛啊,那就是白毛控的梦想世界,是天堂呀!”烟珑激动地挥舞着双臂,傻笑起来。
“好吧,是我想多了,竟然会幻想你会对这些物质的东西感兴趣。”伊瑟拉无奈地轻抚额头,“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所拥有的白毛只有你姨妈和小安娜,哦,还有我自己。”
“母亲你长期罢工被推翻了吗?他们转立姨妈为皇了?那我去找姨妈好了。”
“收起你的脑洞好吗,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血族中,只有直系血统才拥有银白色的发丝。”
“而如今血族里就只有三位直系成员,现在都在你这了,绝大部分血族的发色为黑色又或是金色,发色越接近银白,血统就越接近直系。”
“当初那位被拥立为女皇的替代品,正是因为发色接近直系,不过那种不纯的白毛在你这里,顶多也就是勉强撸一撸的程度,绝对没有我这种原装正版的手感好。”
伊瑟拉自豪的摸着自己丝绸般白色的直发,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感觉,尽管确实是事实,但多少收敛一点,表现的谦虚些吧。
“啊~!我心中的幻想乡破灭了,为什么要告诉我这残酷的事实。”烟珑无法接受的抱头低呼。
“就是因为稀有才显的珍贵嘛,不过你真想去你心中的幻想乡,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伊瑟拉故作深意的笑笑,朝烟珑招了招手。
“怎么帮?”烟珑有些好奇的凑到她耳边。
“去做梦啊,梦里什么都有,我可以帮你物理助眠哦。”伊瑟拉笑眯眯的摸着烟珑的头,这么说道。
“不用,谢谢,告辞。”烟珑连连摆手,忙甩出拒绝三连,“人要知足才会常乐,现在所拥有的我就很满足了,就不麻烦母亲你费心了。”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去准备晚饭了。”烟珑侧目瞄了眼窗外的日头,便转身向厨房走去,“母亲你就着花茶,再吃些鲜花饼吧。”
“现在还早吧。”伊瑟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在椅子上扭过身,望向厨房那头,“需要这么早准备吗?”
烟珑从厨房探出小半个头。
“需要的,今天有道菜需要多花点时间去闷煮,我得看着火。”
“这样啊,那辛苦你喽,小烟珑。”伊瑟拉甜甜的说道。
“不辛苦的,反正也习惯了。”说完,烟珑便又在厨房里无声的忙碌起来。
伊瑟拉盯着桌上混在一堆杂物中的终端机,半掩嘴小声嘀咕道:
“呐~,清珑呀,你刚才也听到小烟珑怎么说了,你这样说反而起反效果了诶,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和小烟珑见面时要坦诚。”
显示屏亮起,一位樱发少女在屏幕中浮现,她绝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苦笑,显得十分无奈,轻声叹息:
“我也没想到他是这种性格啊,本来是想让他不要沉溺于过去才撒的谎,过上属于自己的崭新的生活,没想到他对我们的执念意外的深,失策了啊!”
“早跟你说了小烟珑的心思敏感,要坦诚,结果你非要自己乱搞,这下好了吧,现在反而在往坏的方向发展了,这就是不听老人言的下场。”伊瑟拉有些幸灾乐祸的摊手。
叶清珑朝着面前这个厚颜无耻的白汤圆翻了翻白眼,不屑的轻哼一声。
“啧!就你还老人,论实际年龄你在我这就是个牙都没长满,还在喝奶的幼童,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好吗?”
“哼!你个老女人,难怪小烟珑什么都不肯和你说。”伊瑟拉双臂交叉,没好气的嘲讽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才是他的亲生母亲,你就是一继母得意个什么。”叶清珑鼓着脸气呼呼的反驳。
“凭我和小烟珑相处了十七年,比你和他相处的时间长,我比你更了解他。”伊瑟拉不甘示弱的甩出资历这一大杀招,扬扬自得的昂首叉腰。
祸从口出,无心之言也是会伤人的,待话已经说出口后,伊瑟拉才猛然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话里带着的攻击性,这不就是把叶清珑的伤口撕开,往上面撒盐吗?
不出所料,叶清珑听后,果然面露哀伤之色,沉默不语。
“抱歉,是我失言了。”伊瑟拉见状,颇为尴尬的挠挠头,歉疚的弱气道歉。
“没事,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了解他。”叶清珑蹲下,把头埋在两腿之间,声音低沉,瓮声瓮气的呢喃道。
“……呐呐,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毕竟我跟小烟珑说你已经去世了,你若突然现身,指不定又会发生些什么不可控的情况。”伊瑟拉看着屏幕里的叶清珑慌乱的说着,绞尽脑汁,从脑子里搜刮着安慰的话。
“我这样还算活着吗?”叶清珑抬起头,眸光黯淡,望着伊瑟拉,像是在问她,又似喃喃自语一般。
“算吧。”伊瑟拉一脸认真的点点头,“不是有句话说,好看的肉体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吗?所以灵魂才是重点,既然你的意识还在,你就仍是一个活着的生命。”
“谢谢,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当初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保住我的灵魂,拼接灵魂碎片这种事,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你这家伙能干的出来了。”
叶清珑嘴角微微牵动,笑着说道,只是任谁都可以看出,她笑里的勉强,只是强颜欢笑而已。
“是啊!现在想来我这种做法还真是挺疯狂的,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将你稀碎的灵魂引导进噬里拼接再整合,还要时刻控制着,以免你的灵魂被其炼化,真的是超辛苦的。”
想到这个,伊瑟拉有些偏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十年如一日干着这样的精细操作,换成其他人早就该精神衰弱,疯掉了吧。
“是是是!真是辛苦我的好闺蜜月月了。”
“不过话说回来,实际上你应该是有准备复活用的身体的吧,毕竟当初你进学院的目的,是想偷偷的咔嚓掉我,不会想到自己会遇上命中注定的那个冤家吧,既然现在灵魂也给你拼好了,为什么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呢?”
“不了,它已经被我安排到更合适的地方了,我就这样吧,做一个“死人”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再参与到那些纠葛里了。”
叶清珑舒了一口气,像是将长期背负于身上的重担卸了下来,一副解脱了的表情。
“当初的事现在想来,也是疑点甚多,我本是因为珑派遣你母亲莎碧娜猎杀我精灵种臣民,加之对你们吸血种子虚乌有能力的嫉妒,与珑对吸血种的偏爱,才愤然加入弒神队伍中的。”
“如今了解过实情后,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支持我弑神的理由竟然全是假的,真是讽刺啊!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现在回忆起弒神之战时的场景,珑真是从头到尾都没主动攻击过我们,似乎一直在说些什么,不过那时候我们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顾着一味的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直到你母亲莎碧娜的出现,以及最后珑的崩溃,说起来我也算是你的杀母仇人之一。”叶清珑沉吟片刻,观察着伊瑟拉的表情,“你……不恨我吗?”
伊瑟拉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要说不恨那肯定是假的,但你的所作所为,都源于一场误解,当然,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因为你的无知就原谅了你,因为无知不是犯下错误后,就能用来开脱自己的借口。”
“其实刚醒来时,我真的非常非常憎恨你们,因为是你们害得我一出生,便被迫失去了唯二的挚亲,只留下年幼的我与蜜尔娜辛苦活在这世上,可怜蜜尔娜她甚至没来得及看过母亲一眼。”
“所以我那时真的恨不得将你们全部挫骨扬灰,将所有神族凌迟,折磨至死。”
说到这时,伊瑟拉眼里寒芒闪动,目光里是掩藏不住的阴冷,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从牙缝中挤出,周身缠绕着的那浓郁的恨意,仿佛化做实质性的刀锋,令人不寒而栗。
“可是后来我不再这么想了,没必要,也没空去想了。”
“因为我意识到除了仇恨,我还背负着些别的东西,我还有一个妹妹,我必须保证她的安全,我已经失去了母亲,不可以再失去这唯一的挚亲了,我已经承受不起分离了。
“也就在那时,我想起了母亲临走时,嘱咐我的话,‘保护好自己和妹妹,好好活下去’,我想通了,我不再执着于复仇,有了更值得做的事。”
“在我们成为闺蜜之前,我也杀了你两三次,这也算是扯平了,我想母亲她也不会想让我一辈子活在仇恨中的,复仇绝对不是母亲创造我的意义。”
“况且你现在也沦落成了这个样子,我觉得这就够了,我一直去和你们战斗,不单是为复仇,也是为了自保。”
伊瑟拉平静的说着,语气变得很轻松,没了之前的戾气,正如她自己说的,她已经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