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珑轻轻耸肩，无奈中透出一丝不加掩饰的宠溺之情。
“接下来，完成她交付下来的任务吧，关于混血种与神族弑神之战后盟约为什么破裂，而随之而来的千年战争的原因。”
“那天，琼斯教授在列车上给我们简单讲过了，你应该还记得的吧？”
“记得。”苏青轩点点头，“这事做的太卑鄙无耻了，所以印象意外的深。”
“你还真是……相当的直言不讳呢，这话如果让那群混血种家族听到了，估计得气的喷血吧。”烟珑忍不住大笑起来，狂拍起身前的桌子。
“我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他们确实是狼心狗行，行同狗豨，掩饰事实是卑鄙，因害怕事实而撒谎是怯懦。”
苏青轩语气淡漠，却难掩愤慨。
“既已行此恶行，便无逃避之理。”
“理是这个理，但话却不能这么说，毕竟公布出去带来的一系列后果，还是得纳入考虑的，有的人可以坦然接受，有的人则不行。”
“毕竟这事并不占理，不是吗？突然少了一批优秀战力，混血种可损失不起，至少现在的混血种损失不起，有些事情就是可以理解，但无法接受。”
“而且，我认为没有人会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部公之于众，谁能容忍自己承认卑鄙的行为？又有谁没做过卑鄙的事呢？”
“…………”苏青轩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良久带着些无能为力的无奈妥协，“确实呢！”
“所以说你也别太生气，有些事不是有理就能行的，有时还要为大局着想，当然这也绝非为恶行开脱的理由呐。”
烟珑拍着苏青轩的肩膀，劝解道。
“世界就是这样啊，这也是没办法的，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友，保持自己的温柔与倔强就行了。”
“倒也不全是气这种事，只是由此想到了过去的自己罢了。”苏青轩看向身旁的玄愣了愣，沉声说道，“真的是很卑鄙啊，让人不耻。”
烟珑闻言，眉梢微挑，略有吃惊。
“实在是想像不到青轩同学这样行事呆板的人，会做卑鄙之事呢，有点意外。”
“你刚才不也说了吗，又有谁没做过卑鄙的事呢？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苟活至此！！！”
苏青轩突然暴怒的嘶吼，无表情惯了的面庞，燃起火来格外地可怖，眼里不断迸射出仇恨的火花。
“你……”烟珑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愣怔的看着突然情绪发生巨大转变的苏青轩。
几十秒后，苏青轩的情绪逐渐平息下来，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往昔的样子，扶额微微沉下头。
“抱歉，我有些情绪失控了。”
“没事没事，是个人就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嘛，哈哈，蛮正常的，蛮正常的，女生大姨妈来的时候不也会易躁易怒吗？”
因为没有相关经验，烟珑只好生硬的转变着话题，将话题重新导回正轨。
“哎呀，闲聊的时间好像太久了，我们还是继续本来的事吧，你记得的话，那这部分我就不着重讲了。”
“好。”苏青轩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残余的愤怒彻底镇压在心底，把不算平静的声音尽量放平。
“我从事情源头开始讲起吧，这样也更加方便你之后的理解。”
“现在混血种公知的，人族参与弑神的原因源于一块石板，它记录了前四代文明的毁灭之谜，也就是导火索，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教室里不断回荡着烟珑讲解的声音，时而在座位上手舞足蹈的形容着，时而奔向讲台，在黑板上涂涂画画。
而台下沉睡着的人们则像一群忠实的观众，认真聆听着烟珑的讲解，唯有苏青轩不时提问、辩论，或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仿佛是在说相声一般，一唱一和，一时间激烈的讨论起来，颇有种针锋相对的感觉，可惜的是并没有人能够观赏到这些。
“懂了吗？还没懂的话，我再捡重点重新讲一遍。”烟珑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敲了敲身后的黑板。
“嗯。”苏青轩听后微微颔首。
“懂了就好，至于书上的内容着实没什么好再讨论的了，我几句话就能概括完，无非是人族得石板，知真相，为正义而战，与神族联盟，弑神成功，捍卫正义，神族反水，人族奋勇抗战，拼死不屈，后遇血族相助，大败神族什么的。”
“哦，这里还不得不提一下书中对混血种能力来源的解释，竟然他喵的不要脸的说，能力是天生的，只要觉醒了人人都有，说是后来珑为了抑制人族的力量，断绝了绝大部分人族的觉醒。”
“编这书的人真心不要脸，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虽然这些是为了内部平衡不得不说的谎言。”
“但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且一直将自己放在正义的制高点，打着正义的旗号的行为，真的很恶心啊！要不是考试要考，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大力拍着桌上教材，烟珑化身无情吐槽机不断发起对编书之人的吐槽。
“果然只要是“正义”的一方，无论手段多么卑鄙都可以被原谅吗？”
无力的感叹着，扭头看向呆站在自己身旁，默不作声的苏青轩，用肩膀怼了怼他。
只有我一个骂感觉很尴尬诶。
“嗳，青轩同学你怎么不说啊，是没看懂那本书上的内容吗？”
“你已经把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我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苏青轩听后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懵逼。
“还有很多可以说的啊，譬如，隐瞒历史，实为保护那些无力之人，使他们忘却被珑暴政所苦，早日走出亲人被神族屠戮的阴霾，过上安宁的生活。”
“而我们这些拥有力量之人，则甘愿承受这份伤痛，因为力量越大，责任亦越重。”
“我呸！鬼的承受伤痛，真为别人好，就应该让其铭记历史，正视历史，说的这么好听，搞的跟传销组织似的，知道的是所谓的混血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喵的邪教。”
“说白了，还不是怕真相大白，被理智之人揭穿，本身就存在很多说不通的地方，但凡没被洗过脑的人都能想明白。”
“不过，历史到底是胜利者书写的，虽然用了诸多卑劣的手段，但胜利者终究是胜利者啊！”说到这里，烟珑摇摇头，讽刺的笑了笑。
“能够让自己走向胜利的手段，就是好手段。”苏青轩淡淡回应道。
“话是这么说，但果然还是很令人不爽啊，也罢，不过也就是拉闲散闷罢了。”烟珑无所谓的耸耸肩。
怎么样都跟我无所谓了，众人皆醉我独醒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疯子里混了个正常人，不被称为奇葩才怪了。
“话说你听了这么多真历史，假历史的，心里有什么感觉吗？”烟珑靠着讲桌，伸出手指比了比，“有没有对神族的恨意少那么一点点。”
“我并非为了那些崇高的理想而战。”说完，向座位走去。
“也是呢，倒是我多嘴了。”烟珑失笑着拍了拍自己这张说错话的笨嘴，随即跟上。
“接下来干嘛。”苏青轩坐下，看向烟珑。
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与下课时间做了一番比较。
时间还尚早，虽说之前好像是争论了许久，但其实也没用多长时间。
双手撑在桌上，略作思索后，提议道。
“要不聊会人生理想吧，这东西拿来闲聊，打发时间最为合适不过。”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青轩伸手轻抚身旁的玄，缓缓言道。
“复仇，直到我找到并杀死那个人，又或是我命丧黄泉。”
“你这就没意思了，这么说那还有什么好聊的。”烟珑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我这么说吧，假如你只是普通人，也不用向谁复仇，你的理想会是什么？”
“…………”苏青轩低着头，轻咬着下唇，眉头微微皱起，陷入到沉思之中，这似乎对于他来说是个很难解的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五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
烟珑也没催促，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直到半个小时后，苏青轩这才抬起头来。
“能够在饭后，傍晚时分与一家人漫步于家里的花园，就这么过着平凡的每一天，以此为延续，这样的生活就很好。”
“不错的愿望，看来青轩同学你还是有正常人的一面嘛。”欣慰而又认可点点头，烟珑向苏青轩比出了个大拇指。
“那你呢，你的又是怎样的。”苏青轩扭头看向烟珑反问道。
“跟你差不多吧，亲生父母尚在，能与他们同桌共餐，饭后在沙发上闲话家常，隔壁住着姨妈她们，偶尔来家中小聚，安娜学姐与我是同校生，她依旧是我的学姐。”
“有时候两家会一起出门郊游，在外露营时，可以躺在草地上，闻着身边的草木香，看着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烁着光芒的星星。”
“毕业后，可以追求梦想，去做ACG方面的职业，当一个插画师，或是继续深造音乐，能在钢琴，小提琴之类地方有所建树。”
“嗯，其实当一个教历史的老师也不错，最后能和喜欢的人相伴一生。”
烟珑眼里透露出向往之意，一脸的憧憬，随后幻想破灭，掉落回现实，顿时丧气。
“不过，这些已经不能称之为理想了，用梦想形容更为贴切，梦想梦想，字面意思就是叫人在梦里想嘛，这个就是所谓的不存在的理想乡。”
说到这里，烟珑忍不住自嘲的笑着摇摇头。
“很丰满的理想呢，历史老师吗？不错呢，其它的我不清楚，但我觉得你确实很适合当一位教授历史的老师。”话说着，苏青轩极为肯定的点了点头，似乎认准这个事实一定会发生。
“嗯？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会适合呢。”烟珑挑眉，不解的看向他。
“因为一个月前你对混血种还一无所知，而现在却已经通过书里的只言片语推理出了，连许多人都不知道的秘辛，而且讲解的知识也很通俗易懂，相性很好。”苏青轩解释道。
“这种事，多看点相关的书，多思多想，谁都能做到的吧，在拥有一定知识储备的情况下，并常向未知的方向探索，我认为能做到这两点的人基本上都差不到哪里去。”
烟珑不以为然的甩甩手，认为苏青轩太过抬高自己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至少我是做不到的，因为我本质上并不是静的下来的人，这么看来，烟珑同学你其实很有天赋呢，同时掌握了那么多技能。”苏青轩由衷地赞叹道。
“除了母亲和安娜学姐，你是第三个说我有天赋的人，不过你们着实高看我了。”烟珑苦笑，摊了摊手，长叹一声，“会再多却一门也不精通，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平庸之辈罢了。”
“你应该都是自学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烟珑好奇地挑起眉梢。
“我曾经学过一小段时间的绘画，之前在家里我见过你画画，你的知识面虽广，但笔触与步骤却透着一股自学者的独特韵味，当然，这也不排除个人习惯的差异。”
“仅凭自学便能达到那般境地，足以证明你有相关天赋，时间虽是积累的关键，但在后期，天赋更是不可或缺的，更何况，你是完全依靠自学走到今天的。”
“我想如果你能够早几年进行正规学习的话，一定能在这方面有所成就，至少足以以此为生。”
“说实话，烟珑同学你其实很优秀，不管是厨艺，还是艺术与音乐领域的造诣，而再加上你那活跃的思维，这些足以让你走向成功。”
“我不解的是，为何拥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你却未曾认真加以培养？”苏青轩感到十分费解的看着烟珑。
“那时候我可没资格追求这些，能够温饱就已经很成功了，哪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
烟珑忆起往昔，那些如同午夜剧般的生活片段，不禁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很难想像，作为学院长的儿子，竟会为金钱所困。”苏青轩脸上浮现出些许诧异。
“怎么说呢，那时候母亲给我规划的家庭环境，实在有些一言难尽。”烟珑捂脸，感觉有些哭笑不得，心里百感顿生，感慨万千。
如令想来，一度有种家庭狗血纠分剧的感觉，什么家庭不和啊，恶毒亲戚呀，可以说该有的都有了，不该有的也有了，每次回想起，都令自己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那确实是有些……”苏青轩明白了其中缘由，一时间也有些语塞。
“所以说我那时考虑到钱的问题，为了不给母亲心里添堵就都放弃了，但又不肯彻底死心，所以就开始了自学。”
“随后便踏上了带着旧梦想去寻找新梦想的漫漫长路，虽说当助教方便混吃等死是一部分原因，但作为一个合适现在的我的新梦想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是我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果。”
“那祝你一切顺利，过上向往的生活。”没什么漂亮话，苏青轩只是真诚的送上了祝福。
“青轩同学，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都说起胡话了，按常理你不是应该说。”
烟珑清了清嗓子，学着苏青轩平时淡漠的语气说教道。
“你呀，要勇敢面对困难，为要保护之人扫清道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畏畏缩缩只会使事情走向最坏的方向，这样的吗？”
“我想过了，那是我该走的路，而不是你的，你还有不能死的理由，有未完成的理想，有许多值得你牵挂和牵挂着你的人，你应该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你不是我，也不能是我。”
“你说的对，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至于适当的路，正确的路和唯一的路，这样的路并不存在，我不该让你走上我这条死路，也不希望你走上我这条路。”
“我不能因为自己身陷黑暗，便把你也拉入黑暗中，我没理由拉你同行，我的路只能一人独行，而你，应该在你的康庄大道上继续前行。”
“我无法为你的理想提供太大的助力，但作为朋友，我至少能衷心的祝愿你，祝愿你能够心想事成，希望你能走到我未曾到过的地方，替我领略那儿的风景。”
苏青轩衷心的说着，语气中无不透露着祝愿之意。
烟珑感觉鼻子酸酸的，心里一阵感动，轻轻抱住苏青轩。
“谢谢，如果真有那一天，不论你在哪，我都会将这美好的记忆分享给你的，你也一定别轻易的死啊，至少撑到见证我理想实现的那一天。”
“一定，只是别让我等太久了。”苏青轩拍拍烟珑的后背，点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