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烟珑携莱茵逃跑的狼狈背影,烟玲仰天狂笑起来,狂喜的癫狂中却又透出无法言说的深刻悲伤。
层层叠叠,枪声,疯子的癫笑声,惨叫声如海浪般涌入沙滩,处处响起,却又在不久后归于絮絮叨叨,如关蚊于帐迎来覆灭。
目见之处遍是疮痍,到处是火焰,到处是碎石,到处是流淌着血色的天空,到处是火药染黑过的大地。
“不请自来的贵客果真如姐姐你讲的,按时前来赴约了呢。”
“毕竟是特地为他们设的宴。”
扭身伊瑟拉拿过桌上的一杯酒,背靠着露台,朱唇凑近杯沿,深宝石红的液体流入口中,玉颈滚动,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目光投射到一楼已经空无一人的舞池中央。
“只是他们来的时间点着实是扫兴了些,演奏刚到我最喜欢的那段来着。”
“姐姐你想下场了?”蜜尔娜敏锐的听出了对方语气中不明显的怨气,侧头看向身旁仍背靠在白色立柱上,毫无行动之意的伊瑟拉。
“我倒是想,不过那就太浪费了,好不容易找来的不要钱沙包,这种打坏了也没关系的经验包,还是留给学生们吧。”
摊手叹息着摇摇头,伊瑟拉无奈一笑,接着话锋一转。
“不过,有一点倒是出乎了我的预料呢。”
“人数吗?”蜜尔娜捏住下颌,微沉下头分析道,“确实呢,来的委实少了些,剔除掉危险些的那十来个,剩下的不止弱,数量还少,有种内部中空,外强中干的感觉。”
“搞出这么大的阵势,实际表现却是有些雷声大雨点小,名不符实的感觉。”说着,伊瑟拉顿了顿,扭头望向夜空,蹙眉喃喃自语,“就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抹去了一部分,巧合吗?”
嘭!
一声炸耳的枪响后,一颗船尾型子弹掉在伊瑟拉脚边,发出当啷的清脆响声。
“啧!”小小的咂舌声充满了不悦的味道,被迫被打断思绪的伊瑟拉深吸了一口气,略显随意的抬手一捏。
瞬间,在距此地1300米远的一棵树上爆出一团血雾,绿叶瞬间渲染成红叶,枝杈上装饰的人体破碎组织使其妖异又骇人,犹如棵噬血食肉的妖树。
“所以我才说了,虫子就是虫子,只会惹人心烦。”
“姐姐,这也在你的计划中吧。”
“嗯?”伊瑟拉闻声看去,看到的是一脸凝重严肃的蜜尔娜。
亮出刚从地上捡起的灰白色弹头,蜜尔娜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悚。
“有做过设想。”伊瑟拉拿过弹头,在指间把玩着,相比于蜜尔娜,她显得淡然又轻松,可揉捏着衣角的小动作,却说尽了她此时心里的波涛汹涌。
像征腐蚀,命定之死的塔斯托纳,该死,密党他们不是宣称自己保管的很好吗!”
“放松些,蜜尔娜。”拉过蜜尔娜的手,伊瑟拉声音轻轻的,语气中却又充满了肯定的味道,“我说过了,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可是……”蜜尔娜一手放于胸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伊瑟拉用食指抵住了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宽心。”握了握蜜尔娜的手,伊瑟拉眼里满是温柔的笑着道,“虽然这东西确实能杀死我,但以这颗的品质来看,还差的远呢。”
“况且密党他们也确实没放大话,所以这东西他们手上也没几颗。”
低沉下头,蜜尔娜低声喃喃着,眼角有晶莹的泪珠自心灵的窗口顺着脸庞划落。
“我只是有些不安,一想到姐姐你……”
“啊!”
啪的一声闷响,蜜尔娜眼角含着泪花,摸着生疼的额头,抬起头,委屈的看着那只收回去的娇嫩细柔的光洁小手。
“我怎么感觉你是巴不得,你姐姐我死翘翘啊。”
“没有!我……好了!我就是怕失去姐姐你嘛。”
蜜尔娜抬手抹了抹泛出泪水的眼眸,努力收起声音中还带着的几丝哭腔,有些气鼓鼓的紧盯着伊瑟拉。
一双原本就漂亮的宝石似的红瞳,在泪水的作用下,多了一丝䑃胧,少了丝妖艳,瞪圆的双眸显得人楚楚可怜。
有些好笑又无奈的叹了口气,伊瑟拉朝着面前哭的我见犹怜的蜜尔娜,轻轻招了招手。
“蹲下来点。”
“啊?”虽是不解其意,但蜜尔娜还是下意识的照着伊瑟拉的话,俯下了身子。
下一秒,鼻间有异香随鼻间进入,那是叫外人意乱情迷的香味,却是让亲密之人安心的味道。
伊瑟拉张开双臂迎蜜尔娜入怀,轻柔的用手顺着自家妹妹雪色纯粹的及腰长发,贴近耳朵柔情绰态的轻声耳语。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哭哭啼啼的,我都替小安娜有你这个姨妈感到羞耻。”
听到这,蜜尔娜脸上不禁生出一片红霞,挣扎着作势起身。
“放心吧,我可舍不得你们,你和清珑的婚礼我可还没看到呢,我可不放心我家的傻妹妹。”
只此,蜜尔娜便停下了挣扎,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脸上霞色更盛。
反手搂住伊瑟拉的纤细腰肢,蜜尔娜在自家姐姐胸口磨蹭着,无声的撒起娇来。
“刚说你长不大,怎么还得寸进尺啊。”
不说还好,这一说蜜尔娜反而拱的更起劲了,进而还发出些不明意义的哼哼声。
“好了,别蹭了。”伊瑟拉很无奈,眼含慈爱的轻轻拍了拍蜜尔娜的后背以做表示,然并无用。
不要把你的眼泪弄我的裙子上,好脏,原本伊瑟拉是想说这句败兴的话的,但看着怀里的人,却终还是改了口。
算了,便随她撒撒娇吧。
宛若一抹影子,他走在破败街道上,在满地血迹中缓缓移动起来,无法读懂他的眼神,无法剖析他的表情。
喧嚣中的静谧,流动中的静止,存在却又不在,他穿过人群,却又在下一秒消失在人群中,再出现已是在庄严而又浪漫的高耸钟塔之上。
低垂眼眸,远处的一切尽收入眼中,风在耳边呼呼吹过,带来死亡的气息。
“哟!这不是我家的大小姐吗,怎么来了都不跟我说一声呀。”
男孩趴在围栏上,嘴角高高的扬起,发光的双瞳因笑容微眯着,扭过头,笑眯眯的看向身旁坐在轮椅上的黑发少女。
“您总是明知故问。”黑发少女轻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幽怨,“正好有一单生意,便亲自走一趟喽,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您花钱跟烧钱似的。”
“小提琴拉的不错,所以,吃瓜吃的开心吗?”男孩脸上满是笑容,然话语中却不带丝毫笑意。
黑发少女闻言一愣,随即展颜一笑。
“瓜挺甜的。”
虽是质问,但她知道男孩并未与她生气,他所恼火的不过是过去的那个自己,虽然自己一直未曾真正看透过男孩。
但只是这种程度,她还是看的出的,不然这伴于他身旁千年的时光就真是都喂了狗了。
“你呀你,真是越变越坏了,明明初遇你时,你白的还跟那个二傻子一样。”说着,男孩还装模作样的抹了两把眼泪,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真叫人伤心,当年的贴心小棉袄如今变成黑心的了。”
听男孩这般说道,黑发少女脑海中闪过一个镜头,因时间的磨损,那场景早已模糊不堪。
可那撕心裂肺的感情却从未衰减过,落寞之意自少女眼底一闪而过,轻声道。
“您倒是如当年那般,一如您与我初见时的戏多。”
“嘿嘿,过誉了过誉了,毕竟我是一个早已陷入颠狂的死鬼嘛。”
“恕我多言,我不明白您这一步的意义,计划中并没有搓和烟珑与安娜·月·莉克莉丝在一起的必要吧。”
男孩忽然默然了,抬头凝望灰蒙蒙的夜空,久久不语。
“……就算是我无聊的怜悯心吧,在真正的绝望到来之前,让我们的小可怜多感受一点温暖,不至于冻死在寒冬里。”
“怜悯心?”黑发少女急转过头,一脸愕然的看向男孩,“您确定这不是您的恶趣味?”
“……说不定我是得了你们人类的阿尔兹海默症呢。”
听到男孩的回答,少女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您可真幽默。”
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家的主子这是好心办坏事了。
“还真是华丽呢。”看着下方街道中,于火与血中闪烁着的冰蓝色光芒,少女不禁感慨出声。
“知道扬长避短,以凝冰成剑作为攻伐手段确实聪明,只是这只争刹那芳华的生命形式,实是可悲了。”
“怎么说?”少女疑惑扭头。
“力量这东西是诱人的毒药,也是易失控的危险凶兽,贪婪的人们渴求着它的一切,对于刚刚步入深渊边缘,窥视着力量源头的人类来说,他们想要的是更加强大更加美丽的东西,而她便是那先行制造的失败的残缺试验品。”
“可有些禁忌是不可逾越的,那不是他们能承受的,做出此举无异于那扑火的飞蛾,当人类试图控制超出自身范畴的力量时,终将会使人类自己走向灭亡。”
“从您口中讲来,人族还真是一个无知的卑劣种族。”
“不,恰恰相反,我从不认为人类无知,事实上,他们也已经摸到了力量的边角,他们只是太傲慢了,这是人之劣根,是他们坚定不移径直走向迷途,招至毁灭的根本原因。”
呵,要说无知的,是那时幼稚的我,这是男孩张口却未说出口的话。
“注意看!”男孩饶有兴致的,招呼少女看向下方的战况,“人类的智慧要闪耀了。”
汉克惊恐万状地伫立在一片苍茫的雪白世界之中,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狂风与霜雪作伴。
此时,他的脑海一片茫然,反应迟钝至极。
冰寒刺骨的狂风在耳边呼啸,刺入骨髄的寒意包裹着自己,令他全身止不住的打着颤。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他原本沉浸于纵火杀戮快意中的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那一瞬间,那个与自己和同伴缠斗许久的,高挑少女所暴发出的力量令他茫然。
那是一种根本无法应付, 完全不讲道理的强大。
他敢以自己的老二发誓,他根本没有看清少女是如何发动的攻击,仿佛是瞬移般,少女突然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界中。
再出现时,少女已经将手上那携着白雾冻气的冰剑“噗”地扎在了一位冲在最前面的同伴的胸膛中,深深刺入,滚烫的鲜血飞溅而出,却又在转瞬间化为血珠。
待其他人反应过来时,那人的整个躯体早已经被霜冻侵蚀。
见状,不少人怒嚎尖叫着围冲上来。
他们当然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同伴情谊,一个废物死了便死了呗,他们只是单纯的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么强,玩起来一定很爽吧。
她这么强,一定是个高傲的女人,平时肯定都不会正眼看我一眼,可现在若是能将她压在身下,叫她在我的跨下求饶哀求,将她的傲气欺辱的粉碎,那该是多棒的事啊!
一想到这,所有人都不由的感觉骨头发软,淫邪之念浮于脸上。
晶莹剔透的坚锐冰刺,漫天的霜白的雪雾,骤然凝聚,以高挑少女为中心点,骤然轰开了,带着破竹之势如海啸般朝前方扑了过去!
剎时间,就有七个冲在前面的家伙被冰刺扎了个对穿。
“啊……”
有幸避开要害的,喉咙里顿时响起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却又在刚响起时便戛然而止,原本挺直挣扎的身体顿时就瘫软了下来,只余尸身挂在两人多高的冰刺上。
接着冰刺砰然炸开,破碎冰晶四散而出,袭向其后的将死之人。
“啊!这是什么!妈的……好痛啊……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我……”
痛骂声、哀嚎声、求饶声响彻在猩红的夜空下。
冰晶深扎入肉内,大有继续深入的迹象,有人试图将其抠出,更有甚者祭出言灵企图烧化碎片,然而这些都无济于事。
有人惨叫着向身后逃离,带着身上扎满的冰晶碎块,可并没有跑出几步就扑倒在地,在地上瑟索起来,不久便被冻得失声,倒在了霜雾里。
狂暴的霜浪在下一秒漫天扬起,向四周扩散出惊涛骇浪。
冰封的路面裂开,可怖的寒流蔓延到千米之外的街道尽头,途经的土地、树木,一切都在瞬间冰封。
磅礴的冷气还在扩散,高空之中,有被冻死的飞鸟直挺挺掉了下来,“澎”的几声摔在路两旁的屋顶上。
汉克不明白,他无法理解局势为何突然一边倒了,为何这个女人会这么强大,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种怪物,他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