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动不了了?
“哥哥,我好怕,我们会死吗?”
哥哥?谁?我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呀。
身后的少女轻柔的声音,叫烟珑摸不着头脑,更可怕的是,自己貌似魂穿进了别人的身体里,此刻正处于可看到可听到,但动不了的状态。
这种状况真的很让人不安,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漆黑的放映室里。
怎样呀,转生到活人身体里了?我可不可以申请重新转生呀。
“我不想哥哥死,我只有哥哥你,你不在了,那样我会很害怕。”
呃……
透过原主的视角,烟珑看到了天上那高悬在世界当空,耀眼夺目的第二颗赤红太阳,它那燃起的灭世火焰如一个狂妄的漆工,将原本湛蓝的天穹染的橘红。
粗长的火蛇在空中肆意乱舞,随灼热的狂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放眼望去尽是焦黑的焦土,海里潮起潮落奔涌的不再是那深蓝色的海水,而是亮的发白的熔岩。
所见所感皆是毁灭的火焰,严然一副宗教神话里焚天煮海的末世景像。
我觉得这种状况下,咱们不去死一死真的很不合乎常理。
“我终会死去,而你必将永恒,而在此之前,我会毁灭一切伤害你的东西。”
话说着,头顶上的那轮赤阳缓缓向二人坠来,在其视界里越来越广大,而地上的一切也朝着那太阳直直飞去。
夭寿了!什么神仙打架呀!恒星砸行星了!
“我靠!”随着惊叫声,烟珑双臂掩住面部,唰的一下从床上弹起。
“哥哥,吃个苹果吧。”
“诶?”
一盘已经削皮切成块的苹果自身侧进入视界里,扭过头一个长相漂亮的男孩坐在落地窗下,侧身沐浴在洁净的月光里,正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
我这是在医院?
定了定神,烟珑快速扫视了一圈,身下是洁白平整的病床,空气中隐隐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窗外是不久前,如过街老鼠般奔逃其中的林木庭院。
“放心,你安全了。”
“呼!”听到这话,烟珑下意识的长舒了口气,身体一软靠坐回床上。
“做噩梦了?”
“……嗯,一个奇怪的梦,关于一对兄妹的。”烟珑双手交叉在一起,摩挲着指甲盖,低眉轻声回答道。
真奇怪,只是一个怪梦而已,为什么会心里闷闷的,莫名有种深重的愧疚感?
“不知道他们后来如何了?”
如梦中呢喃,不自觉得就问出了这个问题,而此话落入身旁的烟玲耳中,却是叫对方脸色一变,黯然失色。
“你……”一抹苦涩自其嘴角浮现,心里怅然叹息道。
倒也没什么,只是食言了,也终是得了报应。
“我昏了多久?”
“20多个小时吧,你很幸运,那枚子弹只是擦伤了你的颈部动脉,但动脉被擦断,失血很严重,不过只要不是当场死亡,那都不是事。”
“幸运吗?”烟珑摸着脖颈处的绷带,眉头逐渐锁紧,扭头看向身旁的烟玲,“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哦~”眉头一挑,烟玲带着惑人的笑容,饶有兴趣的翘起腿撑着下巴凑近道,“何以言之?”
“你故意引我出来,又送我去往琼斯教授那无援之地,因为你早知道今晚,不,应该是昨晚要发生的事。”
垂眸轻按太阳穴,烟珑长吁一口气。
“也是我蠢笨,明明你一直都在暗示我,从见到你时,我就已经入套了,这一路上的人与事想必都在你的算计中吧。”
“也不全乎是吧,我到底是算漏了些。”
“哼!真是好算谋呀。”
冷撇了眼烟玲,烟珑后背感到一阵发凉,如今仔细想来,这计划虽算不上多周密,但对方对时间点的拿捏,对自己心理的掌握都强的可怕。
深入想来,更是细思极恐,就像是他能未卜先知一样,只需要他稍稍一点点干预,自己就迷迷糊糊的走向他预定的结局。
“只是我实在是想不到你这样做的目的,若说你想我死,可又确保了我初期能得以存活,虽再三申明不会施以援助,却又在后面关键时刻处处帮我。”
“那枚子弹本可以将我一枪穿喉的,是你动了手脚吧。”
“哼哼!”轻哼一声,烟玲发出不置可否的笑声。
“可若说你不想我死,又为何将我往死路上送,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凡事总该有个底层逻辑吧。”
“也许我只是享受折腾哥哥你的乐趣呢,看人痛苦难耐,这不正是我们魔鬼最喜闻乐见的吗?”
“…………”
“哥哥,在你没有心甘情愿的交出你的全部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死去的。”烟玲眼底闪着金色的微光,悠悠说着,缓缓握紧拳头,“这是保证,也是契约。”
闻言烟珑轻蔑的轻哼一声,带着讥讽之意笑道。
“我能够相信一个魔鬼的话吗?特别是在经历过这件事后。”
“魔鬼的话当然不可信,但在此之前,魔鬼也是最重视信守契约的。”
“哼!”扭过头去,烟珑冷哼一声。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是说再见了,哥哥你托付给我的东西,我给放你桌上了,哦!对了,最后给你留个小礼物吧,再等会就能收到了,我想你应该会很喜欢的。”
起身,烟玲后撤行了个单手弯腰礼,抬头笑道。
“那么,希望我们的下次见面能够愉快。”
在烟玲的笑容中,视界里渐渐泛起了一层雾气,逐渐偏向迷离䑃胧,眼前的景色变得扭曲,最终归于黑暗。
一如梦中那般,鼻间萦绕着的淡淡消毒水味,身下平整的白色床铺,风吹过树时的沙沙作响之声,以及那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如轻纱般盖在被褥上的柔和月光。
魔鬼的契约吗?
烟珑偏过头,思绪飘飞,望向窗外漆黑天幕上的清冷月轮,眼中的猜疑之色久久不散。
起身找点水喝吧,总感觉喉咙干渴的厉害。
想着胳膊使劲支撑起感到有些绵软乏力的身体,可不曾想背部只是稍离铺面,剧烈的眩晕感与疼痛感便交加袭来,似潮水般一次接着一次,叫措不及防的烟珑面部肌肉一阵抽搐,苦不可言。
“嘶~”
身体上传来的痛楚叫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于是乎烟珑很是识趣的选择了继续躺平。
麻了,这感觉就跟被人吊起来用大锤八十浑身松过骨后,又被丢进了水泥搅拌机里一样,又疼又晕。
真是草蛋,脑子晕的让人想睡,身体却又疼的叫人清醒,什么死循环啊!
“你醒了……”
斜卧在床边的少女微微动了动睫毛,慢慢抬起手来,轻揉了揉初醒时犹带睡意的眼睛,半睡半醒的眼神迷迷朦胧。
安娜学姐?
闻声烟珑这才迟迟注意到床边竟还有人在,于是蚯蚓钻土般将身子往上拱了拱,伸长了脖子往腿边看去。
顺着视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少女如云铺散着的,忽意慵懒的柔顺长发,目光划过她蝴蝶微憩般的睫毛,最后落在不慎裸露在外的香肩,呼吸一紧,那洁白如牛乳般的肌肤,抓人眼球,叫人止不住的浮想联翩。
“是想喝点什么吗?”安娜凑到烟珑耳边,轻声询问。
“嗯,有点渇。”低声答应着,烟珑带着仿佛已经烧起来了的耳朵,有意识的朝着别一边歪了歪脑袋。
耳边温柔的细语及所带来的缕缕暖风,叫当事人实在是有些不堪重负的感觉,这对一名病号来讲未免有些太过刺激了。
而更加叫人痛苦的是,别一位当事人显然并没能理解到对方的窘迫,仍在他退一步,我追一步的步步紧逼。
甜蜜的痛苦,这一刻烟珑忽然理解了这个以前认为矛盾的词。
“那你想喝哪个?”安娜打开床边的小夜灯,往旁边让了一步,指向身后桌子上的九个保温桶,“有银耳红枣汤,桂圆莲子汤,菠菜猪肝汤……”
这么多!没必要吧,我又不是什么金贵的公子哥,其实温开水就行的。
“我不知道你的喜恶,所以补血类的汤就多准备了些。”
“那就银耳红枣汤吧,正好嘴里有些苦苦的。”看着她满是期待的目光,烟珑到底是说不出驳人一番心意的无情话。
“好的,那我先扶你坐下来吧。”说着伸手探向后背,缓缓的将其扶起靠坐在床头板上。
期间牵扯到疼处是必然的,但为了在安娜面前的形象,烟珑还是咬牙默默承受了。
以前的他曾断言这是无意义的尊严,对此嗤之以鼻,并高调的宣扬智者不入爱河,如今只能说恋爱后总是免不了打过去的自己几巴掌的。
冷静想想,其实当初的自己不是不相信爱,只是单纯的不认为自己能够找到并拥有那所谓的爱罢了。
我高喊无爱者自由,余光却撇向被爱者。
活下来了呀,感觉还真是不现实呢,明明昨天发生了那种事。
“来,啊~”
“嗯?”刚回过神,下意识的张嘴应道,下一秒便被喂了一勺吹温后的甜汤,甜甜的味道顺着舌尖流入喉咙,滋润心田。
“啊~”抱着保温桶的安娜,吹了吹木勺里的甜汤,将其递到一脸痴态的烟珑嘴边。
懵圈的眨巴了两下眼睛,看了眼身旁温柔的安娜,又低头看了眼嘴边的补血甜汤,犹豫了一秒,然后很配合的含了上去。
只是怕安娜学姐手支着累,才不是我想多被喂一口呢,绝对不是。
“安娜学姐。”
“嗯?”话说着甜汤已吹温,木勺递上来。
“我可以自己来的。”
虽然我胳膊是没什么劲了,但还不至于到需要人喂的地步,况且喂食Play什么的,不是说不好了,就是说太羞耻了,这甜蜜未免太沉重了,总感觉会幸福的晕过去的。
“你又勉强自己了。”安娜蹙眉盯着烟珑,半是担忧半是气闷的嗔怪道。
“有吗?”感受到对方紧锁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烟珑低下头缩了缩脑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窃窃道,“我只是觉得我可以,不用麻烦别人,撑过来的也算不上勉强,没别的意思。”
“我说过你可以尽情依赖我的,我真的很担心,很害怕失去你,我不知道那样我该怎么办。”
“我不是故意让……”
话刚吐出去一半却是再说不出口了,因为抬起头的瞬间,烟珑看到了她醒来后仍抹不掉的眉眼间拢着的云雾般的担忧,与月光下眼角反射光亮的晶莹。
“我知道了。”烟珑他知道此时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只要静静享受对方的贴心照顾就好。
不过,虽是心中了然,但实际面对时却是无法维持理性的。
在今天之前,从没有任何一次让热衷于甜食的烟珑像喝中药一般,对面前的甜汤面露难色难以下噎。
汤是好喝的,喂汤的人也是赏心悦目,但这两样加起来就叫人难受的发紧了。
这样太羞耻了,以至于当事人全身绷紧,随着一股股热流上头,脖子以上尽是羞红,叫人感到身心躁热不堪,令烟珑不禁怀疑是否是幻想照进现实,自己的头顶也像那动漫中的人物飘着破防的白烟。
几次不胜其苦的请求结束,迎来的都是对方失望的可怜表情,叫人无法坚定拒绝她好意的心。
这样几轮下来,致使安娜也发觉了烟珑无法拒绝失落样子的自己,到了后面只要对方一起拒绝的念头,她就率先发起装可怜攻击。
在数十次最后喝几口的妥协中,一桶银耳红枣汤见底。
事后烟珑回忆称,虽甜蜜但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