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鸣鹿有灵（四）
【村长，明早收粮的客商应该就到了】
【干的好，看来今年能把村子再翻新一下了，至于河老那里我再想想办法吧！】
【村子，要我说，他就是不懂变通，一天都神叨叨地说着那个什么鹿，谁都知道那是骗小孩的】
【唉，河老的事不许再提了，看看今年的收成吧！】
荒坡上，村长欣慰地看着下方劳作的身影们。
【村，村长，不好了，不好了！】
几道慌张的身影陆续踉跄着爬了上来，他们的表情令村长感受到了一丝不详。
【什么事这么慌张？】
【谷，谷，谷子全是空的！】
【村长，你赶紧下来看看吧！】
闻听此言，村长赶忙来到田间抓起一把金黄的麦穗。
只听咔嚓一声，金黄色的粉末慢慢从村长的手中滑落。
不敢相信这一切的他再次抓起一把麦穗用力捏碎，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怎，怎么可能！】
【不，这不是真的】
村长瘫倒在地，好在身旁还有几位村民将他扶住。
田间一道微风拂过，在空中扬起一阵金黄的“波浪”。
麦田上的人们看着这道金色浪花穿越过四周稀疏的山林，所到之处草木飘零，满地的落叶四散而逃，直至山野再无生机。
彷徨的众生跪倒在地，透过光秃秃的枝干，他们看见了那座近乎要倒塌的庙宇。
【报应，这是报应】
村长两眼一黑晕倒在地，这是他最后的话语。
如今的场景，就像是河老故事中的那个灾年一般。
【爷爷，爷爷！】
同时在角落的屋舍中，樱不断摇晃着床头重病不起的爷爷，语气焦急无比。
【樱，爷爷对不起骗了你】
【爷爷可能撑不了多久了，咳咳】
【爷爷骗人，爷爷明明前几天还有说有笑的】
河老苦笑，他的身子早就不行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客人的面前强撑着，如今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再也无法支持下去。
河老泪眼朦胧，不断用苍老粗糙的手抚摸着樱的面庞。
“嘎吱”，一旁的房门被打开。
【是你，还没走啊？】
河老望着门口的身影，那是他印象中最早来的那位客人。
【唉，还是发生了吗？】
身影缓缓走到河老的床头，将手放在了他憔悴的面庞上。
【谢，谢谢】
与此同时，在林荫小道上。
【林，快看，村子】
阿壮最先发现不对劲，金色的光晕闪过，腐朽的树木一棵棵的栽倒在三人的身边。
就连刚刚飞掠的鸟雀，都在已寻不到身影。
【不好】
三人对视了一下，随即像着脚下的村子狂奔而去。
【这，这还是秋天吗？】
林哲看着瞬枯败的林木，话语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不是秋天，这里，一点生机都没有了】
晓楠也不敢相信村中发生的巨变，一瞬间她想起了河老讲述的故事。
繁荣富饶的村庄如今一个人都见不到，村民一位接着一位地倒在了荒凉的田野之中，那片金色的海似乎从未存在。
【林哲，他们好像都晕过去了】
【赶紧去河爷爷家看看】
三人连忙跑向村角的屋舍，见敲门无人回应，阿壮当机立断撞开院门。
【傻大个，小心点】
三人在院中寻找起了河老的身影，很快他们便在屋檐下发现了一道陌生的身影。
【你是谁？】
林哲十分警惕，把二人护在身后。
【传闻山野有一妖精，诞于生灵之骸，可化为其形游荡林宇之间，常近人烟与之为善，可护一地风调雨顺，故常常为人所祭，其寿难定，仅活于世人之所忆，世人忘之，其死也，死也，则再无福泽之地也】
少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为众人念出了一段晦涩的文字。
【我是比你们早来的那位过客，“墨阁”】
【林，我记得河爷爷好像确实说过有一位不怎么露面的客人】
【既然你们回来了，想必都已看见村中的变故了吧！】
【河爷爷怎么样了？】
晓楠很是着急。
【河老的情况并不好，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撑太久了，小樱正在房间里陪着他】
【怎么会，明明......】
【会没事的】
林哲把手放上了晓楠的肩头，试图安慰伤心的少女，。
【我想他早已这样强撑很久了】
【去看看吧】
一行人推开房门，昏暗的房间内顿时多了一些光明。
床上的河老微微张眼，在樱的搀扶下看清了来人。
【是你们啊！】
【抱歉让你们看见我副模样了】
【河爷爷，别说了......】
晓楠眼眸一热，热泪滴落在憔悴的河老前。
她尝试在河老的身体上施展各种治疗魔法，但终究无济于事。
【傻丫头，不用麻烦了，这是自然的规律，是没有人能够改变的】
河老轻声安慰，这几日的相处或许早已让他把晓楠当作家人了吧。
【人之生死我们都无能为力，但有些事或许还来的及】
墨阁出声提醒。
【你之前念的那段文字难道与鸣鹿有关吗？】
林哲一下捕捉到了什么，虽然他没听懂那段话。
【鸣鹿，什么鹿？】
阿壮一头雾水，也不怪他，谁让之前他一睡就是几天呢？
【傻大个，你还是别说话了吧！】
林哲一脸无奈，恨不得给他一下。
【山野之中有一种罕见的妖精，只会诞生于死去的生灵之上，这种妖精会化作那种生灵的模样与人相伴，被她眷顾的土地都会得到赐福，想来这就是河爷爷口中的鸣鹿】
【既然如此，村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别急，这种妖精只活在人们传承的记忆中，传承不灭，其身不死，此地也就一直会是福佑之地，可惜的是鸣鹿村的村民们在某种意义上早就遗忘了这一切】
【唯一记得的或许也只有眼前之人了】
【等到河爷爷离去之日，就时神鹿陨灭之时】
【待到众人醒来时，无人会记得鸣鹿，一切都只会回到百年前的灾年】
【换句话说，村庄会发生这些变故，也是因为河爷爷病重】
墨阁说完这些，哀伤的眼神望向了床上垂暮的老者。
【救，救救鸣鹿，还有大家】
河老艰难地祈求。
【还有什么办法吗？】
【一切的根源都在十多年前那位客商的到来，商人带来的种子是一种早已被时代抛弃的“魔种”，“魔种”生命力极为强盛，不需太多的照顾就能成长的很好，但不劳而获的代价是什么呢，“魔种”生命旺盛会不断贪婪地汲取土地中原有的养分，用不了几十年，再肥沃的土地都会变成贫瘠的荒地，也只有那个时候人们才会幡然醒悟】
【你们想想，当村民们发现“魔种”带来的实际收益要远高于不切实际的跪拜时，又有谁会像河老那样坚信睡前故事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依旧还记得鸣鹿，但也只是当作逗小孩的故事罢了，这是另一种遗忘】
【如今除了河爷爷，村民们全部昏迷，这是她离去的前兆，等人们醒来之时才会是真正的遗忘】
【因此，只要找到那一代代的传承下来的记忆，就能唤醒这片土地尘封的回忆】
【所以我们到底要怎么做？】
林哲有些着急，他需要一个确切的办法。
【我能够用魔法强行开辟通向村民们记忆的道路，只要在那里找到失散的记忆，就能够拯救这座病入膏肓的村落】
【换句话说，我需要你们进入村民们的脑海，找到“鸣鹿”】
【我听说过这种魔法，但那是只有少数魔法师才能够施展的】
【呃，我也只会些皮毛，一旦施展只能持续一个小时】
【也就是说你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讲到这里，三人也算是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所以，我们要在一个小时以内找到“鸣鹿”】
【对！】
【消逝于岁月的往事，可否跨过长河再次让我们聆听你的声音】
墨阁早就将法杖握在了手中，伴随着高昂的吟唱，一道光怪陆离的空间缓缓撕裂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记住，域中一日，现实一时，你们只有“一天”的时间，时刻谨记，那是村民们杂糅的记忆合集之地，而非现实，不要迷失其中】
望着缓缓消失的背影，少年心中默默为之祈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