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尼昂缓步走在通往骑士宅邸的碎石小道上,步伐中透露出不易察觉的迟疑。
这条道路,是他父亲与农庄众人共同铺设的,从农庄一直通到骑士宅邸。
不远处,磨坊的轮廓渐渐清晰,夕阳的霞光为其镀上了一层丰收的金黄色。
再过几天,这里将回响着石磨转动的吱嘎声,农庄里的村民们会把粮食运到这里来磨成面粉。
达达尼昂的父亲免去了他们自带牲畜拉磨盘的麻烦,毕竟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是达达尼昂家的马场。
里面零零散散地养着几十匹马,大部分是牝马和小马驹。
开春的时候,农庄开垦荒地需要畜力,也会向他的父亲请求借用几匹。
这方面骑士老爷倒是很慷慨,只收取很少的租金。
达达尼昂也有幸参与在其中,如果能排除他无数次被摔下马背的情形的话,这段回忆可能会更加值得珍惜。
和马倌打了声招呼后,达达尼昂轻巧地跃入马厩。
反正时间还早,他可不想提前去找不自在。
走到最里面的栏位前,达达尼昂抓起一把嫩绿的草料,轻轻递到一位老朋友的面前。
博尔基亚,这是达达尼昂的母亲给这匹全身黄色杂毛的马取的名字,意味着什么现在已无处考究。
这匹老马从达达尼昂记事起就一直呆在马场中,算得上极其长寿了。
在他的母亲还未过世时,她最喜欢骑这匹马,还经常把当时年仅两三岁的达达尼昂抱在马背上驰骋。
给他讲述这段故事的马倌每次回忆起那种场面,双腿都忍不住打颤。
万一博尔基亚抽了风,把夫人和少爷一并摔下来的话,那他的马倌也就不用干了。
达达尼昂对这匹老马就是有着说不出来的亲切感,也许是幼年时的回忆带来的效果。
虽然这匹马老了,但曾今作为马群首领的雄风还在,它的嘶鸣声仍旧能传遍整片马场。
至于现在嘛,它更愿意呆在马厩里,过着每天有吃有喝的养老生活。
达达尼昂不懂马的心思,但他知道博尔基亚最喜欢什么。
他悄悄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袋子,就在刚打开袋口的一瞬间,博尔基亚的鼻子就凑了过来。
两颗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达达尼昂,似乎是在乞求着什么。
“真是拿你这老家伙没办法。”
达达尼昂掏出一颗珍贵的糖块,塞进了博尔基亚的嘴巴里。
这东西可不好弄到,农庄里也做不出这么高纯度的糖块。
那些行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到这里,尽可能地交易着一切东西。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倒是没看见过这些人的身影。
为了买糖块,达达尼昂每次都要把从村长那里领来的工资分一大部分出去。
他也试过把那种混合了麦芽气息的糖渣作为替代品,但博尔基亚似乎是嫌这东西纯度太低了,连看都不看一眼。
吃完了糖块的博尔基亚很快又把头凑向达达尼昂手中的布袋,很明显,糖块对于这匹老马的吸引力还是太大了。
但达达尼昂深知自己的财力,对于糖块的配给数量和时间,他甚至还详细地做出了一份规划。
不然就凭他那点钱,怎么可能供得起博尔基亚这么贪吃的马?
轻轻拍了拍博尔基亚的马脸,用刷子细心梳理着它的鬃毛,叮嘱好马倌一定要照顾好博尔基亚后,达达尼昂离开了马厩。
天边最后一抹霞光逐渐隐没于地平线之下,夜空如同被细碎的钻石点缀,星星开始争相闪耀。
差不多到宅邸晚宴的时间了,达达尼昂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可不想因为迟到被继母责骂。
按照惯例,这个时刻,结束了一日劳作的他会在森林中的空地上练练剑术。
剑术可以说是身为骑士的必修课,无论是在日常的决斗比武,还是在实地战斗中,一名剑术优秀的骑士的生存几率肯定是要更多一些。
更何况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他或许还能吸引到某个贵族家的小姐,从名不见经传的普通骑士一跃成为贵族阶级,跻身上流社会。
这是每一个普通骑士都梦寐以求的道路,靠自己的努力,迎娶白富美,成为人生赢家。
然而,达达尼昂却并不希望成为这样的人,父亲的人生已经成为了他的前车之鉴。
他的继母,那个来自神圣帝国王都显赫家族的女子。
她带着家族的期望,走进了他们父子的世界。
家族看中了父亲在帝国大东征中获得的战功,便将家族中的女子下嫁给他。
依靠着背后家族的强大势力,继母就有着在达达尼昂家掌控全局的能量,也同样拥有着这份野心。
而他的父亲呢,自从达达尼昂的生母病逝之后,他就一直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对自己孩子的遭遇视而不见,冷漠得如同陌生人,看不出一点父子间的亲情。
这份疏离与淡漠,让达达尼昂对所谓的“骑士之路”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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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步入宅邸的围墙大门,达达尼昂正习惯性地往后门绕去。
一位身着整洁制服的女佣却适时地出现在他面前,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少爷,请跟我从正门进入。”
达达尼昂不禁冒出了一个问号,什么时候他这个被抛弃的孩子也能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走进去了?
先不说其他的,继母的那条宠物狗同意吗?它可是一直看守在正门前。
为了避免与那条恶犬正面冲突,也为了省去与继母及她那群仆从的尴尬相遇,达达尼昂早已养成了从后门悄悄进出的习惯。
每当夜幕降临,他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便会沿着熟悉的小路,绕过宅邸的正门,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进家中。
“我还是走后门吧,这样更方便。”
但女佣却很坚定地挡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少爷,这是老爷的吩咐,请不要让我难做。”
无奈之下,达达尼昂只好顺从,他也弄不明白自己那个沉默寡言的父亲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随着女佣的脚步,他缓缓接近那扇曾无数次让他望而却步的正门。
幸运的是,那条总是对他呲牙咧嘴的恶犬不知道被牵去了哪里,这让他得以顺利进入宅邸的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