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耶夫是第一个发现状况的,当时他正从自家的木屋往外走。
夜色朦胧,他的视线在不经意间捕捉到几道黑影,从村口的位置快速穿梭而过。
他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头,但也没在意,心想估计又是哪家的孩子在顽皮。
然而,就在这不经意的瞬间,一发冰冷的弩箭,带着致命的精准,猛然间穿透了他的右眼眶。
他的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随后便无力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再无声息。
阿列克谢耶夫的妻子是第二个发现状况的,这位新婚不久、初为人母的女子正温柔地哄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
窗外,黑暗如墨,她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安。
她的丈夫有起夜的习惯,但这次未免出去的有些久了,明明厕所就在自家的房屋旁边。
哄睡了孩子后,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准备出去找一找她的男人。
然而,当她靠近那扇敞开的大门时,一股浓烈而不祥的血腥味猛然间涌入鼻腔。
女人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足了勇气朝门外望了望。
丈夫的遗体静静地躺在那里,温热的身躯已经失去了生机,只剩下那颗空洞的眼眶,无神地凝视着她。
“呀—————”
阿留申科被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猛然惊醒,他还未从春梦中完全清醒,与一位绝色女子共浴的旖旎画面对他来说还是太刺激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美妙的梦,正要到高潮处,居然被打断了。
怒火中烧的他冲出房门,本欲寻找那打破他美梦的罪魁祸首,却目睹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村口,几间木屋已被熊熊烈火吞噬,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夜空。
然而,村民们并未如他所想般奋力救火,反而如同惊弓之鸟,四散奔逃。
阿留申科试图拉住一位逃命的村民询问情况,但一支弩箭划破夜空,精准无误地穿透了那人的头颅。
鲜血四溅,触目惊心。
此时,身着睡衣的玛洛季娅也闻声走出门口,恰好目睹了这恐怖的一幕,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远处的黑衣人又架起了手弩,正对着二人的方向,即将收割掉下一条生命。
“玛洛季娅!”阿留申科连忙扑向被吓得原地发呆的妹妹。
就在这一瞬间,一支锋利的弩箭划过她的额头,留下了一道骇人的伤口。
大火迅速蔓延,似乎连他们的家也即将被吞噬。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烧焦味与血腥气息,哀嚎与怒骂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这个曾经和平宁静的农庄,此刻已化身为人间地狱。
阿留申科强忍内心的恐惧与悲痛,迅速为玛洛季娅做了简单的包扎,他的妹子从小就晕血。
他趴在木屋的窗户边,从缝隙中窥视着外面的情况,心中焦急万分。
山贼们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利用弩箭的远程优势,对农庄展开了无情的屠杀。
村民们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之中,阿留申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白天还与他谈笑风生的村民们惨遭毒手,心如刀绞。
这块小农庄自开垦以来,一直享受着宁静与和谐,从未遭遇过如此惨烈的变故。
对于外界关于山贼的种种传闻,不过是偶尔从过往行商的口中听闻。
那些惊悚的故事往往被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一笑置之,从未被真正放在心上。
而当灾难真正降临在这里的时候,毫无准备的他们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恶狼口中的肥羊。
阿留申科紧拥着昏厥过去的玛洛季娅,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他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着逃脱的办法。
这种突发状况,他从未经历过,更没有任何人教过他该如何应对。
他那富有威望、总是能给出建议的村长父亲,此刻也正好被叫去了骑士宅邸商量事情。
阿留申科的脸上写满了纠结与无奈,他当然可以背起玛洛季娅悄悄逃走。
但那些同样处于恐慌中的村民又该怎么办呢?
四散而逃绝不是一个好办法,即使有一部分人能够侥幸存活,但失去了农庄,他们今后又将如何生存?
山贼们在不紧不慢地进行着他们的猎杀游戏,仿佛是在享受一场盛大的宴会。
阿留申科的每一次犹豫和迟疑,都伴随着数条生命的消逝。
他内心在呐喊,谁来告诉他究竟该怎么办!
他想去帮忙,去与那些山贼战斗,去保护那些无助的村民。
但谁又能来照顾昏迷中的玛洛季娅呢?
他不可能将自己的妹妹独自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平时那些总是信赖他、跟随他的村民们,在这种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也都只顾着自己的性命。
就在阿留申科感到无比绝望和纠结的时候,一道矫健的身影突然从木屋的另一边窗户翻了进来,一个打滚就稳稳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达达尼昂?!”
阿留申科惊讶地喊道,他对这个满身漆黑、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家伙有些怀疑,但对方的身形和动作却让他感到无比的熟悉。
“玛洛季娅怎么了?受伤了吗?”
听到那焦急的关切声,阿留申科才放下了手中的镰刀,心底也顿时多了几分底气。
他摇了摇头说:“没事,她只是被血吓晕过去了。”
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检查好伤势的达达尼昂也靠着木屋的墙壁坐了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从农庄内燃起大火的那一刻起,达达尼昂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紧赶慢赶,终于冲到了农庄外面。
为了更好地在夜幕下潜行和躲避山贼的追捕,他特意用稻草烧出的草木灰涂满了全身,变成了现在黑不溜秋的模样。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农庄里的大家还好吗?”阿留申科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向外面,那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影了,只有大火在无情地吞噬着一座座房屋和生命。
达达尼昂在屋内寻找着可以当作武器的任何东西,最后选定了一块硕大的水缸盖。
“遇到的人都让他们去我家了,那里起码有个围墙,能多撑一会。”
“我没在人群中看到你和玛洛季娅,幸好你们还活着。”达达尼昂继续说道。
阿留申科的情绪很低落,他低下了头说:“抱歉,我本该去帮忙的。”
达达尼昂倒是没有表示什么,他用力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能保护好玛洛季娅,你已经做得很棒了,我们还得逃出去。”
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块还未绣成的白色手帕,上面的雏菊花虽未完工,但已经能看得出其技巧的精湛。
“你又偷偷跑进玛洛季娅的房间了?”阿留申科一眼就能瞧出这是他妹子的手艺。
达达尼昂嗅了嗅上面的芳香,小心翼翼地叠好,把手帕收进自己胸前的口袋。
阿留申科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他怎么记得某个大变态还拿这点说过别人。
“达达尼昂,喜欢的话就趁早说出来,都藏多少年了。”
达达尼昂倒是脸上有些落寞,“我们三个从小就一起长大,我害怕玛洛季娅只是把我当成哥哥。”
阿留申科不禁笑了出来,他拍着自己好兄弟的胳膊,“你怕个锤子,你以为每次叫你来吃饭,是谁第一个提出来的?”
“你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惜,昏迷中的少女听不到两个男人间的谈话,否则她大概率会害羞得把头蒙在被子里。
忽然,屋顶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脚步声,达达尼昂本能地站了起来。
山贼们已经来到这一片了。
他拿起了阿留申科放在一旁的镰刀,在手里挥舞了几下。
冲动下的发泄让他的虎口还在隐隐作痛。
阿留申科也随之站起,将还在呢喃着什么的玛洛季娅背到自己身上。
他们得给自己找一条活路,等在这里只有死这一种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