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西亚,希波利亚。
这个名字的含义是“宁静之地”,确实,这几乎成了这个国家的无人区。不仅纬度高,光照少,还有大面积的永久冻土层,不适合种植农作物。这里在历史上就是作为流放之地来使用,基本上被流放到这里的人,就很少有能再回去的。
“爸爸,我们今天,又要出来打猎吗?”
小小的澈莹穿着厚厚的棉衣,活像一只胖胖的海豹。她的脸蛋已经被风吹的通红,睫毛上也粘着一层薄薄的冰晶。
“怎么,怕了吗?”
走在前面的男人回过头来,故意笑着逗他女儿。
“才...才不怕!”
澈莹气的鼓起了嘴,可是直到今天,她连一只野兔都没捕到。
在这里,想要隐秘地活下去,有的时候就得用原始人的方式。
澈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带她离开隣南市,来到去世的外公家。
但那时候她太小,只会跟在父亲后面当一只跟屁虫。
她的父亲,一个充满了血性的男人,对待猎物从来都是毫不留情。
每一次枪声响起,就必然有一条生命逝去。
父亲教过她怎么使用枪,但她就是不敢。
“爸爸...为什么,我们要开枪呢?”
澈莹终于忍不住了,她一路上都在看着父亲肩上那只雪狐的尸体。被鲜血覆盖的白毛,已经证明了它的死亡。
看着那只狐狸的眼睛,澈莹感到一阵害怕。
那些动物的生命,可以就这么被简单地终结吗?
那个男人停下来,温柔地用手抚摸着她的头。澈莹很享受父亲的这个动作,每次父亲这么做,她都会感觉到一种由外自内的安全感。
“如果爸爸不杀死那只狐狸,你晚上是不是没有肉吃,是不是会饿肚子啊?”
“唔...澈莹可以忍住不吃晚饭!”
“噗...”
听到女儿这么天真可爱的话语,那个男人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
“那如果我不杀死那只狐狸,你前几天就回来的那只受伤的小兔子,是不是会饿死?”
“嗯...”
澈莹尝试着去接受这个道理。
“你看,就像你觉得这只狐狸很可怜,可是这只狐狸为了养活自己,又会吃兔子,兔子为了活下去,会吃地上的小草。所有的生物都是这样子,以终结生命的形式,让另一条生命活下去。”
“那...那最底下的小草呢?她吃什么?”
“它...它谁也不吃。”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自然界的循环对于没有化学基础小孩子来说,是一个蛮复杂的概念。
“那有人保护小草吗?”
“应该没有。”
“那我来保护她!”
说着,澈莹一下子扑到地上,想用体温温暖那些小草。
“傻孩子。”
那个男人笑着把她拉起来,举过头顶,让澈莹坐在自己肩上。
“世界上有那么多小草,你要保护哪一根呢?”
“这...”
“所以,你要保护的,就是身边的生命。”
“身边的生命?”
“对,就像爸爸要保护你一样,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会优先地保护身边的生命。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运行的,每天有数以亿计的生命在走向终点,同时又有数以亿计的新生命诞生。这么多的生命,你来不及为他们惋惜和欢呼。我们的这个世界,就是以这样一种残酷而美丽的方式运行了几十亿年。”
“一...二...三...”
澈莹数着手指,她想数到一亿。
等她数完手指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一亿是一个多么大的数字。
她一直以为十是最大的数字了,但是现在,她看着天空,不敢相信,这个世界有这么大。
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一个生命而已。
她的诞生,对世界而言无关紧要,但却对她的家人举足轻重。
她没有必要为那些“猎物”的死而悲伤,因为他们的家人会为他们悲伤。
她要做的,仅仅就是感激而已。一个生命的终结,却为另一个生命的延续做出了贡献,这就是为什么她的父亲总是在吃饭前要感恩食物。
残酷,是因为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美丽,是因为延续了另一个生命。
澈莹和父亲在树林里面继续四处察看。
她小小的脑袋里还是塞满了疑惑。
所有的生命都只能保护身边的生命,那么她又要保护谁?
“嘘,前面有一头小棕熊。”
父亲把她放下来,让她待在原地别动,而他自己前去查看情况。
那只棕熊还没成年,体型不是太大。
澈莹在远处眯着眼看着那里的情况,忽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父亲要杀了那只小熊。
“不可以!”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踩着厚厚的积雪,跑到小熊面前,不让爸爸开枪。
“快回来!”
那个男人怒目圆睁,他只是想确认一下母熊是否在这一带活动,如果在的话,下次就得绕开这里。而此时,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但已经太迟了,澈莹的身后“腾”的窜出一个两米多高的身影。
哺乳期的母熊,性格多疑而残暴,她的熊掌直接向澈莹呼了过去。
“啊——!”
澈莹吓得尖叫出来,同时闭上了眼睛。
恐惧中,一个温暖而宽阔的身躯抱住了自己。
再然后,她从这份温暖中摔了出去,滚到了冰冷的雪地上。
冰冷的雪地擦的她脸冻疼冻疼的,她的小脸也变紫了。
“爸...爸爸!”
“离开这里!”
在千钧一发之际,那个男人突破了生理上的极限,冲到她面前,抱住了澈莹,替他抵挡了致命一击。两个人摔了出去,枪也飞到了远处。
父亲的背上多了一条吓人的血口子。
“你吓到我女儿了,也好,好久没跟棕熊打架了。”
那头母熊咆哮着扑过来,人是跑不过它的,因此,那个男人选择和它正面战斗。
曾经,他凭借着一瓶伏特加,干翻了一头棕熊。
“女儿在这里,当爹的怎么能怂!”
他吼了一声,上去跟那只熊搏斗。
但他受伤了,还是在很恶劣的环境中。
澈莹吓得哭不出来,她动不了,她的腿已经吓软了。
这时候,她看到那只她要保护的小熊。
它也同样在看着她。
“你要保护你身边的生命。”
澈莹明白了,那只熊宝宝,不会因为她保护了它而感激她,它在乎的,是它的母亲。
看着状况跟危险的父亲,她做了一个决定。
“保险...上膛...瞄准...”
她爬到猎枪旁边,按照父亲教她的步骤,操作着它。
最后,她艰难地借着雪,让枪固定在地上,枪口对准母熊。
“不准...打我的爸爸!”
在一阵炸裂鼓膜的声音和撕裂肩膀的疼痛中,澈莹扣下了扳机。
再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