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里亦到达机场时,比飞机预计降落的时间还要早挺多。
林映原登机之前给他发了信息,那是一小时前的事情。
他查阅了一下少女的航班信息,找到了对应的出站口,阳光很晒,他找了一个阴影处开始等待着。
在等待林映原的期间有两趟航班到达,林里亦看到左前方有一个妹妹头女孩,手里拿着一枝玫瑰,用一个小巧精致的装束包裹着。
原来一束花也可以是一朵花,数量虽然很少,但感觉却半点未减。
他收回目光,继续看向这位“林妹妹”可能下机的出口,脑海中寻找着关于她的回忆。
去年过年,也就是高三的寒假。林里亦跟着老爸回了一趟老家,也是那次他才知道他居然有那么多的亲戚。
高速公路上,他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晕,他怀疑自己发烧了。
“燃起来了。”林里亦摸着自己的额头说。
汽车在农村里拐来拐去,林里亦很佩服老爸的认路能力,他这一会儿就已经要找不到北了,但是林里亦也有他能做到的事,他跟每一只他看到的狗都挥手打了招呼。
最后车停在一个双层自建房前,一个笑容满面的妇女过来迎接。林成铭跟她客套几句,林里亦努力搞清楚他们的对话的意义,但还是理解不了这种毫无涵养与内容的客套,最后他得出结论:他们不是在交谈,只是嘴巴在有规律的张合,发出莫名其妙的声音。
进了屋更是像新世界,人很多,嘈杂声,麻将声,烟味,交织而成了一个重金属音乐会。老爸离奇失踪了,先前见过的妇女走了过来,把他领到几个打牌的成年人面前,指着一个看起来年龄比他两倍还大的光头大叔,说:“这是你二哥。”
辈分总是这样奇怪,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可能是你的二哥,年纪是你两倍大的人也可能是你的侄子,而一脸茫然的他就这样被抓来尴尬地与这位大叔对视。只因为他们血缘中的那一点同质,就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妇女随手找个地方把他一塞后立刻就转身走了,好像已经尽到了十足的义务,还有更伟岸的任务等待她去奔赴,留在原地的他则像莫名其妙被抓上了梁山的卢俊义一样茫然失措,想着那就先打个招呼吧,可是那位二哥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连半句话都懒得和他说,林里亦心想还是二哥看得开,明白兄弟之情也不过如此,又想这可能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吧,哈哈。
他走到门外,清新的空气又灌进了肺中,这让他好受一些。他看了看门旁边腿被绑住的一只鸡,觉得他跟这只鸡的感情比屋里那些人还好,于是对着鸡说:“你别不信,我其实是你二哥。”
那只公鸡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假设它能听懂而且会说话,这会儿很可能会开口:二哥,你能救救我吗,小弟一会儿就要被宰了吃啦。咦,你不救我吗?唉,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啊……
林里亦在门外待了一个小时,无聊地看着天空,屋里的一大帮子人突然出来了,乌泱泱的一片人类,一起朝着某个方向走去,一个女人跟他说:“走,走。”,一个男人跟他说:“去那边儿去。”更多的人没搭理他,大家聚集在一起,像是过境的蝗虫,他也跟在人群后面,迷茫地向前走。
他到了一个很宽敞的大院,屋里院外都摆满了圆桌。先前见到过的那个妇女又出现了,让他到“那边儿”去。他已经习惯了,于是去到她指的那个院子。
这里有几个他的同龄人,看上去都十六七岁。看到林里亦进门,那几个人发出惊讶的声音,接着为首的一个男生走过来和他搭话,问他“你是谁?”
头疼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好像有两个小人在大脑中敲锣打鼓,只不过敲的是他的太阳穴,打的是他的脑瓜壳。
“我是我爸的儿子,”林里亦感觉自己的大脑还在旋转,嘴巴却脱口而出这句话,然后他不受控制地哈哈笑了起来。
“呃……我也是。”男生点了点头,又走了回去。
林里亦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擦了擦眼泪,注意到那几个人一直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找了个凳子坐下,一边忍受着剧烈的头痛,一边面无表情地跟每个看他的人对视。
他们收回了眼神,很快又旁若无人地聊起天来。
林里亦掏出手机,可惜出门前忘记充电了,他只好又收起手机,一边敲着手指一边望天。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聊天那群青少年,刚刚和他搭话的男生在抖腿,露出略显不屑地笑容,他左边的卫衣男在神游天外,多数时间在沉默,偶尔答茬。他右手边是唯一的女生,戴着亮眼的美甲,一直在跟这个男生说着什么,美甲女右手边是个穿着格子衫的男生,一直在看美甲女的侧脸,即使美甲女没怎么理她,好像还一直在开他的玩笑,他点点头,露出不善言辞的笑容。
林里亦看够了,但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干。
院子里这时又进来一个少女,少女穿着黑色连衣长裙,同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
那便是他和林映原的初次相遇。
少女长得极其漂亮,但偏偏眉眼间十分阴沉,带着绝对的冷意。
她用让人总觉得是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环视了一圈现场的人,然后坐在了离所有人都很远的地方。
林里亦随意地看向她,发现她也正好在打量自己。
对面那几个青少年主动向这个少女搭话,少女轻描淡写的说着什么随意应付着,为首的男生显得很热情,被忽视的美甲女脸色显得有些不好看,格子衫给她拿了颗糖吃,美甲女翻了个白眼,说什么破烂玩意看着就不好吃。
黑裙少女好像有些不耐烦,最后干脆懒得开口,转头看向林里亦这边。
搭讪男立刻笑着说:“那是个傻子,你别搭理他,刚刚自己逗自己笑半天。”
“是么,可是我看来他是你们之中唯一一个不愚蠢的人。”声音听起来冷若冰霜。
这句话一出,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搭讪男的脸色阴沉,站着半天。
林里亦已经做好了情况不对就上前的准备,但搭讪男最终还是没在这么多人的地方闹事,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不识好歹,就带着众人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黑裙少女翻了个白眼,林里亦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好笑,看向少女的目光也连带着友善了些,两人的目光交汇又一触即分,院子里陷入了安静。
林里亦眯起眼睛,他的头越来越疼了。